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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武林大会已不过十天的时间,大清早卫卿笑就被任啸决派的人叫到无境山庄去了。
德叔在房门外通报的时候,夜锦衣还正窝在卫卿笑的怀里熟睡,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得越来越嗜睡,连德叔在外面叫卫卿笑的声音都没能把她叫醒,而曾经,她是一点微小的动静都能吵醒的人。
卫卿笑觉得这不是什么坏事,他觉得能睡得着代表着夜锦衣在他身边有足够的安全感,所以他满足地吻了吻夜锦衣的额头,之后才蹑手蹑脚地下床走出房门去。
进无境山庄之后,侍卫却并没有将他带去任啸决的书房,而是直接将他引到山庄的校练场去了。
任啸决站在校练场中央等他,等到卫卿笑走到他的身后,任啸决才慢慢地转过身来,肃然地看着卫卿笑。
“父亲,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卫卿笑觉得今天的任啸决怪怪的,于是开门见山问道。
任啸决面色严峻,依旧带着往日沉稳的声音开口:“据武林大会不过十天的时间,此次武林大会你同我一起去,锦衣留下东京。”
卫卿笑闻言,立马联想到此前机杼子说过的任啸决刻意架空夜锦衣的事情,因此焦急问道:“为什么让锦衣留下?难道父亲真的要架空锦衣?”
任啸决眸光一沉,拂袖道:“你如此沉不住气,以后如何担当大任?”
卫卿笑皱眉道:“父亲知道的,我对锦衣一向这样沉不住气。”
任啸决听到这句话,微微皱了眉头,并未再责备卫卿笑,只面色严竣道:“此次武林大会不同往日,青岳山庄联合武林其他各大门派想要铲除无极门及邪神殿,我只希望夜儿不要再参与其中。我想其中的缘故,你必定知晓。”
卫卿笑听着这话,才明白过来任啸决也许早早地就知道了夜锦衣的真实身份,若非已经知道了夜锦衣的真实身份,当初又怎么可能将少庄主的位子交付于她,还视如己出,毕竟任啸决是这样谨慎又聪明的人。
“难道父亲已经知道锦衣跟楚家……”
卫卿笑话还没说完,就已经被任啸决打断。
“我只知道她是我的女儿,亦是你未来的妻子。你只需记得,不要让夜儿去武林大会便是。”
“是,子期明白。”
夜锦衣已经醒了,她习惯性地将手向身侧探去,却只摸到平坦的床褥,所以她立刻睁开了眼睛朝身侧看去,果然不见卫卿笑的身影。
她从床上坐起来,呆愣了好一会儿,她并不是在思考卫卿笑去了哪里,而是对自己越来越迟钝的反应感到不安。
她明明很敏感的,就算是针尖落地的声音,在她的耳朵里都像是杯子清脆落地的声音,为什么如今,就连躺在自己身侧的人何时离开都不知道。
是她的内力变弱了,再或者,她的身体出现了什么其他的问题。武林大会迫在眉睫,在这样关键的时刻,她不能够允许自己出任何问题,绝对不能够。
所以在此时,她又想到了闻人落雪,那个总是能在最关键的时刻出现的男人,她相信,他能给自己答案。
夜锦衣缓缓起身,在房里梳洗完毕,才缓缓推门走出去。
德叔在院中台阶下候着,见夜锦衣推门出来,便道:“子期少爷有事回了山庄,让老奴转告主子,他很快回来,请主子不要挂心。”
“好。”
“早膳已经备好了。”
“你们先用膳吧,我出去走走,若是他回来,就说我很快回来,不用去找我。”
“是。”德叔点头道。
“主子。”夜锦衣刚走到子期苑门口,就听到身后德叔气喘吁吁的声音,她扭头看去,见德叔手里捧着一条狐裘披风迈着略有些迟缓却又焦急的步子朝自己赶过来,等到了自己跟前,便把手里的披风递交到自己手里。
“今天外面风大,主子身体一向不好,还是注意些好。”
夜锦衣看看手里的披风,又看看带着恳切目光的德叔,淡淡笑道:“我知道了德叔,您快回去歇着吧。”
待看着夜锦衣将披风披好,德叔才心满意足地离开。看着德叔略微佝偻的背影,夜锦衣在心里默默地叹口气。
有人挂记是好事,她只担心,若是自己彻底离开的那天到来,这些挂记过自己的人会不会伤心难过。
这样想着,她又拢了拢披风,才缓缓跨出门槛,只不过,才刚刚走下台阶,她便听到不远处传来的熟悉声音。
“将军,怎么会有个女人清早从子期苑出来?”是厉奴略有些惊讶的声音。
听到这声音,夜锦衣下意识地朝着伯牙居的方向看去,果然见厉奴指着自己正对着一旁的王诜开口,王诜也正扭头看向自己。
待看清夜锦衣的模样,王诜的目光起了不小的变化,从疑虑到呆怔再到错愕,最后又缓缓地趋于平静。
也是看到王诜的一系列变化之后,夜锦衣才想起来,王诜此前还不知道她是个女人这一事实,而她是女人这件事情似乎也只有绝崖山庄的人知道罢了,而绝崖山庄的人嘴巴向来又很严实。这样一来,今日的照面,颇有些像一个把夜锦衣假面孔戳破的意外。
厉奴的声音又响起了:“这女人怎么长的和夜公子有几分相似,莫非是夜公子的妹妹。”
王诜没有说话,只依旧用平静的目光远远地看着夜锦衣。
夜锦衣见此时已再无逃避的可能性,于是缓步走上前去,待走到王诜面前,才用一贯清淡的笑容和语气回应:“听说你此前奉命离开京都去处理一些事情,还顺利吗?”
“顺利。只是想不到,才一月未见,我最好的知己就已经变成了一个女人。”就算再迟钝,夜锦衣也能从王诜那尽量平静的语气中听到一丝怒意。
这是夜锦衣能够预料到的。
也正是听到王诜这句话,厉奴才反应过来,看着夜锦衣颇有些惊讶地开口:“夜公子?”
夜锦衣笑了笑,仿佛对这一切都毫不在意:“我无话可说,骗了晋卿这么多年,我想我是该说声抱歉。但我想依晋卿的性子,多半,不会接受我这句道歉。”
“你说的没错,我们相识六年,我以为你会是我此生最值得相信的朋友,却不曾想,就连这个朋友,都是假的。试问,这世间,还有什么是值得相信的。”
“这世间,本就没有任何东西是值得相信的,只有自己,才不会背叛自己。”夜锦衣已经完全放弃了挽回这段友谊。
她很清楚地知道,从自己开始成为夜锦衣的时候,就不得不放弃一些东西,而自己要从夜锦衣这个身份脱离出来的时候,也不得不放弃一些东西。
譬如,自己曾经作为夜锦衣而与王诜之间有的这份情谊。
夜锦衣总是在想,为什么自己不是一个男人,那么失去的东西,兴许会少那么一些。
“你这样说,是已经不打算挽回了吗?”王诜很清楚夜锦衣话里的意思,那话里明明白白地就是在告诉他,她夜锦衣本来就是不值得相信的,是王诜他自己信错了人。
然而,他王诜要的不是这句话,他要的是一个解释,就算夜锦衣是一个女人,他们依旧可以是朋友。但夜锦衣反而连一个解释都懒得给,似乎在夜锦衣眼里,他们这六年的相知是那么的不值一提。
这让王诜觉得失望,无法接受。
“是的。”夜锦衣勾起嘴角,凝视着王诜的双眼,认真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