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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官,你慢走啊。”
“来来来,再喝一杯。”
虽是大早,红袖书院却依旧热闹,有的是在此留夜或者是一口气让众女子陪酒到天亮的男人,但那些也几乎全部是昨晚上来的,打算离开的。
但却有那么一个人,偏偏在大早上走进来,而且直接叫了名叫浮香的雅妓陪着喝酒。
说是陪着喝酒,事实上,也不过是那位客人一个在喝,浮香在一旁弹奏琵琶罢了。
浮香一边弹奏琵琶一边看向那厢颓靡喝酒的男人,不知为何,她觉得这个看起来俊朗的男子似乎曾在哪里见过,似乎是自己曾经的客人,但是再仔细想想,却没有什么印象。
那个男子眼睛红肿,似乎一夜未眠,更重要的是,透过他松垮的衣领似乎还可以隐隐看到一些令人脸红的痕迹,那是男女欢好之后的证明。
只是,浮香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在大早上来这个地方,喝酒消愁。
“浮香,你过来。”那个男子突然抬手勾了勾手指,示意浮香过去。
浮香这便放下手中的琵琶,缓步走到那男人身旁坐定,抬手为那男子斟了一杯酒,柔声道:“不知道公子是怎么知道浮香的名字?”
那男子一笑,抬手将杯中的酒饮尽,想了想,才开口道:“清音出歌扇,浮香飘舞衣。不是你告诉我的吗?”
“我告诉公子的?”闻言,浮香一愣,似是不相信那男子的话,待又细细看清男子的侧脸,她才突然睁大了眼睛,紧紧握住男子的手,惊呼道,“夜公子,是你?”
七年前,浮香第一次见到夜锦衣。
那时,上官若仪因为夜锦衣时常照顾她而心生爱慕,并送夜锦衣香囊来表明心意,夜锦衣为了打消上官若仪的念头,也为了在外人的眼里树立起一个玩世不恭放纵不羁的男子形象,于是整天留恋在红袖书院。
可事实上,她除了叫舞姬跳舞,召雅妓抚琴之外,就只是自己一个人喝酒罢了,而且喝的酒大多都酒性极弱,但她却仍旧要装的醉醺醺的模样,去逗弄那些妓子。
她的戏演的实在太好了,几乎蒙蔽了所有人。也许,就只有浮香一个人,才看得出这个表面放纵的阔公子实际上到底有一个多么痛苦又脆弱的灵魂。
在其他的舞姬给夜锦衣灌酒的时候,她会提前煮好解酒茶,在夜锦衣看起来烦闷的时候,她会安静地坐在一旁抚琴或是为夜锦衣磨墨。
也许,当时夜锦衣留恋在红袖书院,不单单是要演戏,兴许还因为浮香这个姑娘能让她暂时从那种尔虞我诈步步为营的生活中抽出身来,不至于太过疲惫。
尤其是在浮香偶然间发现夜锦衣是女子之后,出乎意料的,夜锦衣并没有想杀了浮香灭口的念头,反而突然松下了一口气。
因为,这世上,终于有了她可以不必带着伪装,可以坦诚相对的人。
浮香忙夺过夜锦衣手里的酒,扶着夜锦衣坐直身子,又忙问道:“公子,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你怎么会成这样?”
夜锦衣抬手揉揉自己发胀的额头,闭目道:“我有件事情要请你帮忙。”
“小翠,快把这碗避子汤端到牡丹的房间去,让她趁热喝了。”红袖书院的妈妈在外面朝小丫鬟吆喝着,声音传到浮香的房间里。
浮香朝门外看了一眼,又看向夜锦衣,了然道:“我马上回来,你等我。”
说罢,浮香便打开门走了出去,还不忘小心翼翼地将门关好。
等到浮香走了出去,夜锦衣这才睁开眼睛,缓步走到浮香的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自己苍白的面容,红肿的双眼,还有脖子上没有被遮盖住的青青紫紫的痕迹,她皱着眉头,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啊!”
半晌,她才缓缓抬手,握住那面镜子,狠狠地朝着地上摔下去。她自己也突然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看着地上的碎片突然紧紧地抱着头,剧烈地发抖。
浮香早已经回来了,就坐在她的身边,担忧地看着她,但却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因为她很清楚,在某些时候,劝慰这些东西是毫无用处的,她需要自己做出决定来。
她虽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她却能从夜锦衣的反应上窥出一二来。
夜锦衣呆坐在那里,看着放在面前的一碗汤,一碗她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碰的汤。
“如果一个男人和女人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你觉得责任是谁的?”夜锦衣突然开口,坦荡地令人心里发麻。
浮香想了想,低头道:“浮香不清楚事情始末,不敢往下论断。只不过,古往今来,这些事情,大多是女子吃亏一些,也大多是女子要负责罢。不知道公子怎么看?”
夜锦衣抬手端起药碗,轻笑道:“如果那个女人意识清醒,亦不是被迫,但她还是跟那个男人······那你再来看,又怎么论断?”
“这汤太烫了,公子晚些喝也无妨。”浮香从夜锦衣手里接过药碗,才又回答夜锦衣的疑问,道,“或是一时兴起,或是情深所至。不管怎样,浮香觉得,这些总归是两个人的责任。”
“他想报恩,我没有拒绝,该推开他的时候反而去抱紧了他。错的不是他,是我。这是我的责任,而一个人总要去负责。”夜锦衣涩涩一笑,还是从浮香手中接过药碗,轻叹道,“这汤是热是凉,最终还是要喝的。”
她轻轻抬手,没有丝毫犹豫,仰头将苦涩的汤药一滴不剩地灌进口中。
“咳咳——”夜锦衣突然猛咳了几声,她咳得很剧烈,像是要把心肺都咳出来似的。
浮香见状,抬手抚上了她的额头一探,略有些惊慌道:“你额头很烫,你在发烧,我叫人去无境山庄。”
“浮香。”夜锦衣握住浮香的手,拦住了她,她将手微微隆起挡在唇边,声音微弱,“我还不想回去,这几日,可不可以劳烦你。”
浮香闻言,这便明白了夜锦衣的意思,她勾过头来看着夜锦衣,见她态度坚决,只得点点头:“好,你放心养病,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你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