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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醒来，身旁似乎有不易察觉的清风拂过。
我立即睁开眼，听见镇魂铃发出的轻响。
声音并不刺耳，却惊动着我敏感的神经。
下意识抬头，躺在身旁的他依旧还是我分外熟悉的那个人，但正如天美形容那般，周身流转出来的气场完全不一样了。
双眸牢牢锁定，瞳孔墨染幽深，散发出来的气息醇厚而哀恸。
我一下就被眼前不一样的蓝辰给惊醒了，呆呆看着他，因为疲倦，脑袋还是有点儿发沉。
“又使用镇魂铃了？”无奈又惊喜，我有些哭笑不得了，迎着他的目光，又靠回枕头上，“现在还是云荒，我想办法拖延住了灾难发生的时候，无妄被我安排着天天陪着玉仏了。”
说着，我掀开被子，从熟悉的地方找到他上次用来记录的册子，转交他手里。而他的眼睛无时无刻不再望着我，直到我将书册翻开，指着上面的记录对他说：“你看这里，你的字，但不是你写的。”
照现在的神智，他不会知道在这个时期发生的任何一件事。
蓝辰的目光慢慢下移，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去，终于皱了皱眉，神情稍有变动，慎重的眸光从他眼底溢出来，墨黑的眼睫之下，那双被隐藏的眼睛来回扫动，将书册上记录的话语一一认真看完，才一言不发地抬眸看我。
接着，我翻到下一页，嘴里不禁嘀咕：“我们感情发展得不错，这些天，我都和你待在一起。既然你来了，明天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明镜驱魔呢？”
他一直在看，听到这一句，眼眸又抬了起来。
我低头，顺着之前写下的字句看下去。
昨晚睡前，我也在上面写了点儿话：“这儿，复活了林皓白，想要带他去明镜世界驱魔，顺便让明烨他们见识一下驱魔术，未来或许对炼狱出现后的情况有所助益。”
把写下的字全都读出来，我认认真真对他说：“你以前有发现吗？星石石像中困住的人，都是我们未来会认识的人。”
他摇头，终于主动和我交流起来：“还有谁？”
“冷彦、杨岸、叶念、司徒瑾枫的魂魄都被我找到了，其中竟然还有木槿师父的。”想到此处，我不禁笑了，“都不知道木槿年轻的时候长什么模样，复活他们以后，也暂时不知道该安排他们做些什么。”
一切还得慢慢来。
尤其是对他们的培养，各自所学不同，擅长的也不同，若是大家都在跟前一起学，反而会乱了套。
我和蓝辰是讨论过这件事的，但眼前的他却不知晓，视野下移，只注意到上面由他写下的几行字——
天星喜欢记录故事。
天星说湛蓝色的衣服好看。
天星亲手做了糕点。
天星留在了我身边。
她似乎不喜欢我效仿旁人，但我想要靠近她。
看到这儿，我不禁有些惊讶了，毕竟“靠近”这个词太含蓄，我不太明白其中深层次的含义，眼前蓝辰彻底坐了起来，右手一挥，隔空取来桌上的笔，提笔在旁边补充下一行字：“蓬莱。”而后看着我，问：“最喜欢的是那一套？”
我的脸刷地一下就红了，气恼恼地看他：“哪有这样的啊？”
那个时候，我还一口一个“蓝辰哥哥”叫他来着。
他却心知肚明，这么多年看穿没有说破。
之后视野便一直定格在我脸上，看久了，先前愉悦的心情也渐渐压下，沉闷随之而来。
“你还好吗？”我颇为担忧地望着他，“在秀山有找我吗？”
他的眸光瞬间更加沉重起来，一言不发地紧盯着我，我一下猜不透的神色，连忙说道：“我和我妈妈一起去的，为了表弟……”
话未说完，他突然伸手一把搂过我，将我困入怀中，牢牢钳住我的双臂。
从未如此用力，双手收得很紧很紧，彼此心脏跳动，在耳畔清晰可辨。
我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温暖，同时也感受到了他的痛苦压抑，多少有些不明白这是怎么了，可从他的反应来看，他似乎已经在秀山遇见了我，如今，怕是正在痛苦挣扎着什么吧？
“我还是爱你的，不管现在的你出现在哪个时空，遇见的我，都是爱你的。”轻声在他耳边说出口，当他目光再度朝我看来时，在很近很近的地方，我望着他眼中波动，扬起唇畔笑了笑，脑海中便有熟悉的画面正在勾勒，“还记得吗，那个时候我喜欢你，以现在的身份在意你，却以为你喜欢的人是墨语。等我真的变身成为墨语后，从你口中听闻的感情，又都是和我有关的事。我好像总是在跟自己较劲，未来也是这样，带着墨语的容貌出现在你眼前，看到你收藏着清纯女子的画像，听你说起画中女子是你故去的妻子……”
思绪放远了，心情没来由地哀恸：“我还是喜欢你的，可当你心中念着另一个人时，怎么敢表白呢？”
不知道画中人就是自己，藏着小女儿家的心思，始终不敢提及。一边又恼他，既然那么在意曾经喜欢过的人，又为何总是来帮我呢？
心中是有过猜测的，我会不会就是画中女子的转世？可每次这个念头冒出来，未免受到更重的打击，总是不敢去问，去向他探知一个真相。
后来，影鬼和笔仙的事闹得越来越厉害，我感知到自己快要遭到影鬼的袭击，在最为担忧的时刻，鼓起勇气向他表白……
他吻了我，浑身都在颤抖，而后对我说，我就是他的妻子，他一直在等我归来……
思绪到这里停顿，周遭的气氛仿佛都被当年的生离死别包围。
如果再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我会不会留下他独自承受所有人离开的痛苦，而选择在沉睡中蕴藏灵气，重新再来一回呢？
好像，又没有这样的机会……
“这是焱燚对我们的报复，他知道你是在意我的。而他的魂魄之力一直藏在炼狱，等到炼狱的怨气越来越重，他苏醒，从星云开始吞噬，一直将大火蔓延到了日月星辰，吞没了我们曾经创建的所有……”
看着孩子们一个个离开，那时候连哀恸也来不及，想要反抗、还击，却完全不知道对手是谁。
“这不是天意，只是一场报复。”说到这儿，我低下了头，回想前因后果，连懊恼也懊恼不起来，“当年你封印了他，他最仇视的就是你。从你身边带走你在意的一切，也是理所应当。但因为我们曾经经常使用镇魂铃，焱燚被镇魂铃中带来的画面所欺骗，你的记忆似乎也因此错乱，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他还是没有说话，一直在很认真地听我讲话。
“我没有嫁给明烨，你还记得吗？”
微微一怔，那双眼中又有狐疑之色闪现。
看来他是真的没有弄清情况，我只好细数使用镇魂铃的次数，提醒他道：“第84次穿越的时候，我弄清了很多事，后来，脱离了镇魂铃带来的幻境，从洪荒到来那一刻开始，等待明烨苏醒。你没有机会封闭我的记忆，发生的所有事我都记得，等所有事情再次上演，那种疲惫感和无力感，让我选择了逃避。”
回到最早的初衷，我恍然想到了当年许下的愿望，只要明烨能活着，能不能和他继续在一起也不重要。
于是，在他将属于我的东西全部扔出神天宫时，那一刻从他眼中看到的决绝，令我瞬间魔化，从云端跌入了人界。醒来后，濒临死亡的感觉又如同重获新生。我从那条看起来有些熟悉的河流中爬了起来，从河水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竟然和多年以前便消失于洪荒的墨语有着同样的面孔。
而后，蓝辰出现，以一种异常警惕的目光看着我，我才知道原来自己掉在了魔界附近的区域，身边的河流就是当年墨语用摄魂术击杀第一代妖王，从来扬名天下的地方……
将这件旧事简单的说于蓝辰听，我忍不住盯着他的眼睛问：“未来我们也会过得很好的，你很快就会弄清所有事的来龙去脉。但我不知道你现在究竟是想留下，还是想前往那个平平静静的地方。”
老实说，我希望他选择后者，弄清所有事的缘由后，会有一种强烈的轻松。
而我此刻待着的地方，却充满了许多不确定。
其中就包括了……
“你每一次催动镇魂铃的力量，说不定就会有人因此而死去。”看向那双再度波动的眼，我简单解释，“天神的力量就是这样，你不知道它会带走谁，但它一定会在催动时刻改变其他人的命运。”
蓝辰是个心善的人，一旦他知道催动镇魂铃就会引来杀戮，必定是不会再用。
我在期待与纠葛之间，细想了一番，又寻思着说：“但星石同时也可以集聚力量，如果收集了许多该杀之人的魂魄，想来我们每次用到它的时候，它也就不会残害无辜了。”
“为什么？”
“因为星石本来就是用来打造武器的，五行始祖的力量，每一个都有它存在的意义。比如灵泉，对灵魂有净化的作用，你也可以吸取灵魂中的戾气、怨气，从而魔化，借用的便是旁人的力量。还有林清玄的灵树，那是生命的种子，只要取下其中一株放在荒漠中，也能给当地带来新的生机，改变当地的环境。灵土就更好解释，可以烧制成各种各样的器皿，可以增加广阔的土地，同样也可以将人类吞没，蕴藏他们的力量，融为己用。而灵火，焱燚的最大能力就是推开混沌，引领我们走向新世界，开辟更多的区域。”他能够明白其中关联，我只是不太确定他是否能够接受当下的情况，“这次回去之后，你就不要过来了。还有多事等着你去处理，我现在也挺好的，你看上面写下的话，不就证明了我们的进展还不错吗？”
他转眸，又翻了数页书册，细读上面的记录，目光停留在了最后一段：“明烨……毫无记忆？”
“是。”
“你没有告诉他，你们……”
“我为什么要告诉那些发生在镇魂铃中的事？”匆匆打断蓝辰的话，我几乎已经猜到他想表达什么，“就算顾着相识的情谊，护着他平平安安地活下去，不就好了吗？”
他的眼眸再次抬了起来，仿佛在埋怨着我的无情。
我不否认当年曾经深爱过明烨，可是初恋是一段无疾而终的感情，挣扎数年，早已放弃。
哪怕此刻我与蓝辰还没有成婚，我始终记得我是他的妻子，是孩子们的母亲，让我再像从前那样和明烨相守一场，更是完全做不到了。
所以这段时间总是前往明镜，也有这个缘故。
单独与他相处，会有太多模糊的画面浮现脑海，让我分不清此刻究竟是在什么时光中，记忆也会跟着错乱。
我终究还是了他，选择了未来会和我共度余生的人，相知相伴。
“你要是再把我推给明烨，我就要生气了。”毕竟这种事，他做过不止一次，“这一次，如果再有类似的话说出口，或是故意躲着不见我，我一定会很生气。生气的后果，你可能都想不到我会做什么。”
抬了抬眼，哪怕我语气凶巴巴的，蓝辰也不为所动。
仿佛知晓我只是说说而已，根本不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
可是我呢，心里还是有些打算。
“你若是敢躲着不见我，我就会去找你，不成婚也行，用摄魂术控制你，取得你的灵息，把孩子们一个个生下来，我自己抚养他们长大也行。”
如此威胁警告，他终于还是不耐起来，锋眉皱了皱，将手中书册放到一边：“不会。”
这种事永远也不会发生。
好似知道发生后，接下来会出现什么情况一样。
他再度抬头，格外认真地对我说：“不管有没有孩子，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不管。”
“我知道。”
这件事，我当然知道。
他不在身边的时候，也会用天机镜时刻关注我的动向，哪怕我看不见，我也能猜到他的心情会随着我的每一个遭遇而产生变动，我高兴时，他欣慰，我难过时，他只会被我更加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