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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中最为复杂的一天，莫过于我终于懂了，我们总是在不断地得到与失去，尽力想要留住最为美好的一切，却往往事与愿违。
然而，有些事却不需要权衡利弊，比如，将齐瑶他们安置在什么地方，我很自然地选择了繁花世界，而非洪荒。
心里大致明白，现在明烨的法术正处于发展中，天性又多疑。如果将一群法术高强的人安排在洪荒生活，他多少是会猜忌我的用意。
但蓝辰不一样，我就是把天捅出个大窟窿，他也是在旁边看着，然后想办法帮我料理善后。
在繁花神明殿找到小凰时，她正伸手撑着脑袋坐在神明殿前的石阶上，手边还隔着一本厚厚棕色的手卷。一双大大的眼睛盯着天空瞧，似在等人，又似在无聊中打发时间。
我走进去，她自是警觉。
日月星辰十万年，我尚未与她碰面。
她不知道我是谁，起身后便是一副戒备作战的警界姿态。
不过，法术结界已被我突破，小凰就算不认识我，也掂量出我的身份不好惹。
“你……”
一时间，大家都站在了原位.
小凰远远盯着我瞧，皱眉思索我的身份:“你也是从其他世界跑来的女主神吗？”
我一愣，恍然想起，许多年前，许天香来找过蓝辰求助，然后跟蓝辰讲了一大堆有关女主神和至高神之间的关系。
想来真是可怕，许天香凭借自我能力推断出来的观点，居然在蓝辰那里也是成立的。
迈步，我缓缓走近，仰头看着小凰的神情反应，再打量四周，将手中纸条递了过去：“我安排了一些人住在蝴蝶谷外，你见到蓝辰后，帮我给他说一声。”
她目光迟疑了，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接过我递去的纸条，神情显得有些无解，愣了半晌才问：“姑娘认识我家神君吗？”
“嗯，认识。”我点头走到小凰身旁，微微一笑，“我就是日月星辰的女主神许天星，至于之前来找过你们神君的许天香，和我是同族，但她傻，才会被人夺了权位。”
然而，有些曾经在我看来十分无厘头的事，如今却成为我可以利用的对象。
思绪一时飘远，小凰呆呆看着我问：“那你……我……”
她撩起衣摆就要对我行大礼，随即被我抬手止住。
真是个好姑娘啊，单纯得对人根本没有什么戒备，看她就知道曾经的蓝辰是个多么简单的人，即便清心寡欲，也到不了林清玄那番目空一切的态度。
同时我也知道，蓝辰这个时候依旧在我身后。
回头望了望，我继续对小凰说：“我估摸着待会儿蓝辰就会来找你拿纸条，你可千万别偷看里面写了什么。”
小凰一愣，看着我背着手迈步离去，她当然不会知道我在纸条里只写了一句话，五个字——记得吃核桃。
这是我和蓝辰之间的小秘密。
早在洪荒末年，我就曾不断提醒他不要猜来猜去，我并没有他想得那样无情。
再回首看过往，许多事的答案，已经清晰地摆在我们眼前……
我回头，朝小凰挥了挥手。
不远处，那熟悉的人正伫立结界树后，远远地望着我，幽深了眼眸。
——
不能怪世事无常，神智在时空中穿梭，并非只有星石的力量在做主导。我甚至怀疑过，在此之中，蓝辰和林清玄曾经也想回到过去，来改变已经发生的事。否则，我们不可能每个人的神智都同时回归到这个时期，而这个时期最容易改变的事，就是我和蓝辰、明烨之间的关系。
重归洪荒龙鳞山角，天地灵气在山间萦绕出一片朦胧清浅的白云。
仙谷之内有寥寥凡烟飘出，依稀传来的饭菜香，让我想起了当年在洪荒魔界外小木屋居住的那段时日。
可惜，那段日子并不美好，我等同于被神界放逐，独自在人间流浪，甚至不知道蓝辰给予我的其实不只是一方土地，还有他从来不会表露的庇护。
心情一下沉重起来，入谷的脚步也走得有些不稳。
抬头，远处有身影闯入视野，是明烨苍白的衣袍随风拂动，站在结界壁附近等我归来。
“姑娘回来了？”没有过往记忆的他，看我的眼神总是充满了如同阳光般的亲和夺目。他迈步走近，好似并不没有真的在等我的意思，只是碰巧见到我回来，随口打了声招呼。
我低头，瞥他的鞋底，在看结界壁处的脚印，心情顿时愈发惆怅：“等很久了？”
明烨皱眉微愣，表情变化并不是很明显。
“等姑娘回来用膳。”他的回答也是自然而然的，“这次外出还顺利吗？姑娘见到家人，一定很开心吧？”
“嗯，还好。”
强忍着眼泪，才没有让它流下。
我抬头努力冲明烨笑着，转身挥了挥手，才把一直跟在身后的天美叫过来，和明烨打招呼。
她用了隐身法术，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地看新鲜，一个转身便在明烨身前显露身形，吓了他一跳，脸上的表情愈发得意：“你好，我是天美。”
“我四妹。”
明烨缓缓点头，眼神里透露出些许试探与揣测。
早知道他会露出这样的表情的，我也不觉奇怪。
身旁天美已缠住我的胳膊，凑到耳边迅速说了一句：“三姐，那个人还跟着我们，真的没问题吗？”
当然，你未来姐夫一直跟着我们，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曾经他就跟过我数十万年，我用脚指头想都知道他现在站在什么位置。
轻轻拍了拍天美的手，收回思绪，我带她去了我的房间。
山谷另一侧，齐修正用明烨教他的法术打坐。
为此，明烨还有些犹豫：“我用了姑娘教我的法术帮齐修挖掘灵气，是否可行？”
“可以的。”
对于法术这种事，我从来不会藏着掖着，法力高强是一回事，天生天赋又是另一回事。
不过……
踌躇片刻，我小声补充一句：“只要不让他修佛即可。”
“修佛？”
“嗯，什么法力至高者就要清心寡欲，抛开尘世一切的歪理，在我这儿都不要出现。”顿步，我又和明烨说了一遍，“把无妄当成反面教材，你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实然，这话说出口，打的是蓝辰的脸。
无妄当初就是他一手培养的。
那时候，明烨虽然已经现世，但法术灵力都处于觉醒的状态，想找到他这个至高神并不容易。
于是在洪荒初显之时，蓝辰便点化了无妄，教他法术。
我对四大星盘神使的构架全无异议，但对无妄这个人的意见却很大很大。
“要是能拖一拖就好了……”
“什么？”
“就是他和玉仏……”
说到这儿，我才恍然意识到明烨根本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只好无奈一笑，将所有展开的话题及时止住。
“没什么，准备早膳吧，待会儿我教你和齐修法术？”
明烨缓而一笑，依旧是如沐春风般的表情。
他点头说好，迈步在身旁离去。
天美转头，盯着他的背影瞧，微微蹙紧了秀眉，小声在我耳边又说了一句：“三姐认识的男子都很好看，这个也不错。”
“是啊，你三姐我曾经就被这张脸、这个人、这副性情欺骗。”
“嗯？”
面对天美疑惑的目光，我没有继续说下去。
那些甚至不愿意回忆的过去，却在心底盘根错节着，永远找不到出路，将我死死困在了原地。
——
我和明烨的相识，的确十分美好。
在那个时候的云荒之境，他是我唯一认识的人，我也是他唯一亲近的人。
从石碑中钻出来的那一刻，他就成为我手中的线，未免被无妄等人发现，他一直将我藏在屋子里，直到无妄等人出巡，他才会带我出来，在云荒神明殿四处游玩，告诉我发生在云荒中的每一件大事，包括玉仏对无妄的痴情。
然而，当一切重新开始，所有一切都变了，大致的轨迹却与从前相差无几。
我苏醒时，的确被蓝辰踩了一脚，的确追随蓝辰的身影前往了云荒，可那时他并没有回头，这一次他却回头来看我，仿佛意识到了我在这个时候会出现，便转身停下了脚步。
也是因为他的举动，我没有从星石中到达云荒，而是直接从日月星辰世界中心的主石里爬了出来，与他对话。
后来发生的每一个细节，都因此改变。他成为我此生此刻在日月星辰见到的第一个人，而他也的的确确是我来世路上唯一要寻找的人……
——
深吸一口气，我坐在窗前，挥散那些在脑海中不断徘徊的记忆，等明烨准备好早膳，便带着天美出去帮忙，将各种素食制成的美味摆了一桌，准备开始吃饭。
齐修暂时没有过来，在修炼后，他有沐浴净身的习惯。
龙鳞山山谷里倒是有清泉可以沐浴，可相较灵泉的灵力，那差别可大多了。而距离我们最近的灵泉位置，就在神明殿的庭院内。
回想之前带天美来时看到的景象，整个神明殿内空荡荡的，只有玉仏一人坐在灵泉边上，对着灵泉之中尚未化形的小神龙暗自伤神。
她那时候，一定是在想无妄吧？我皱皱眉，将碗筷洗好，端到外面的桌上，依次排开：“待会儿我带你回神明殿看看玉仏。”
明烨抬头，下意识问：“她怎么了？”
“不知道。”
但按照时间进行推算，就算这一次无妄没有接连娶老婆，也一定有别的事让玉仏不高兴了。唯一让我稍稍分心的也是这些事，我总想知道，如果改变一件事的发展轨迹，蝴蝶效应会不会因此出现，导致后世发生的所有事全都因此改变，每个人的遭遇都会变得不一样。
明烨自然也是关心玉仏的，认识她这么多年，她也是唯一一个在神明殿对他还算不错的人。
我记得那时我就问过他：“玉仏对你这般好，你对她的感情，会不会是另一种喜欢？”
当时明烨冲我笑，摇头表示了否认。
他说玉仏是天上皎洁的月光，只可仰视，不可触及，不像是我，是与他荣辱与共，携手并进之人。
可后来，所有的身份和地位，又发生了一切变动。
蓝辰和无妄都误以为我灵力至纯至净，是代替玉仏补位的星盘神使，直到后来蓝辰跟随我，目睹我一次又一次使用镇魂铃的过程，才知我真实身份，便是可以驱动星石的女主神。
想来，其实从我被定义为星盘神使的那天开始，明烨和我之间的关系就处于一种若即若离的状态。
我突然多了许多事要做，并且对无妄的不满，导致我迫不及待地想要改变他曾经制定的某些制度，明里暗里都在与他叫板，和明烨单独相处的机会也就少了。
而那时，我那样护着他，从明烨的自尊心来讲，何曾不曾受到打击？
“姑娘。”从耳边传来的熟悉语调，唤回了我飘远的理智。明烨微微偏眸，看着我问：“怎么了？”
“没事。”我摇头，眉头却依旧紧锁着，就连和明烨视野的触碰，也不敢过于长久。
曾经爱过的人，不可能说不动心就不动心。
他留下的某些感动还在，只是于我而言，他以离开我的生命多年，多到我无法想象中此刻还能见到他这个人活生生地站在我眼前，一时手脚无措，不知该怎么回应的笑了。
“以你现在的能力，可以重归神明殿，坐稳至高神的位置，顺便好好和无妄谈一谈接下来的管理方式，正式接受神明殿的一切事宜。”
听我这么说，明烨反而显得有些不安：“那这里呢？”他打量四周，神情慎重：“山谷才刚刚打造完成，姑娘是怎么亲自接手吗？”
“不。”我依旧摇头，说明白了我的想法，“我不会插手你的事，培养多少得力助手，还是由你自己做决定。只是，未来这个世界还会发生多少大事，你我都无法预知，所以性情至善至美之人，多一些总是好的。而你待他们越好，日后他们为你效力时便会越忠心。”
人心都是肉长的，以真情换真情是恒久不变的道理。
明烨点头，似明白了我的想法，但对此，同样惴惴不安：“若是姑娘不在，我没有信心可以管理好这个世界。”
他一眼望穿，仿佛知道我有随时要走的打算，看着我的眼神愈发深邃，神情也显得探究黯然：“希望姑娘可以长久留下，至少等我完全有能力掌管这个世界后，再放手交予我管理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