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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苏的手已经从她肩膀上移下去,胸口裂开的伤也不再往外冒血,显然是已经止住了。但女医出去之后,扶苏却一直没有什么声响,宛歌顿了片刻,觉得心跳个不停,又躺了下去,用被子把自己整个人盖住,只露出一个头,准备好应对扶苏接下里的问题。
可是,她这样躺了好一会,扶苏还是没出声,宛歌终于觉得不太对劲。不过此刻还只当他还是不信,但又不能真脱了衣服给他看,她觉得一阵尴尬,把被子扯下去了一点,红着脸继续据理力争:“……你看,我后背连疤都没了。我没骗你,真的好了。”
扶苏看着她的目光闪烁,一时并未回答。
宛歌一开始和他说这件事的时候,他是一点也不信的。之后宛歌却把他的手拿起来,触及她的背。他才发现有些不太对劲,即使没有亲眼看见,但是在刚刚触及她的后背的时候,还是能感觉到手下的肌肤触感平整,感觉不到一点疤痕。
但是怎么可能伤会好的这么快?扶苏一时间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宛歌只当扶苏此时依旧不信,她顿时有些为难。自己这厢犹豫了这么几个月,终于下定决心,把这秘密都告诉他了,结果扶苏居然不信。
再一想方才自己那急躁的模样,宛歌顿时觉得一阵热气上涌……为什么觉得自己这反映,简直是在急于献身?想到这里,她大脑一空,连忙肃容正色的补救:“我知道这个难以置信,不过是真的,我从小伤就好的特别快,这个事情太过匪夷所思,所以不敢被人知道,不能让人给我上药。”
扶苏不知是信还是没信,目光却终于移了回来,落在她的脸上,却没说话。
宛歌仔细的观察了下的神色,斟酌开口:“背上三天其实就好了,胸口这个慢一些,差不多半月多。”
扶苏还是没说话,目光愈发的深沉,宛歌过去不让外人换药,他也只当做她脸皮薄不好意思,在秋雁说看不到宛歌衣服上血迹时候,他甚至还怀疑过宛歌受伤是否有假。完全没想过,还有这样一个可能。
不是不信宛歌,只是这件事太过奇异,扶苏觉得还需仔细掂量一下。
宛歌见扶苏迟迟不说话,有些着急,干脆伸出一只手对着他:“不信你上头划一刀试试。”她打算和扶苏坦白前,想过很多个可能,或许扶苏觉得她这体质堪称妖孽,也或许怀疑她两次挡剑的动机,却完全没想到,扶苏却是不信她的说话。
好在随着宛歌这一番话,让扶苏也终于回过神,看着她露出的一截雪白手臂,他顿时无奈:“胡说什么?”
宛歌瞧了瞧他,声音轻了一些,声音无辜:“不是看你不信么。”见扶苏还是没反应,挣扎着坐起来,“我知道这事很奇怪,但是,我总不可能因为不想人换药想了这个一个漏洞百出的借口吧。”
宛歌说的在理,扶苏垂下眼,不知再想些什么,不过倒是没在上药之事上再坚持了。
看见他表情的松动,宛歌吐出一口气,继续道:“所以我一直不敢让人上药,很怕他们知道这个事情,‘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不敢让其他人知道。”
说到这里,扶苏微微一愣,便问:“他也不知道吗?”语毕,扶苏自己也沉默下来,微微抿了抿唇。这番话他像是没过脑,不知为何会就这样忽然问了出来。
宛歌一开始还没理解扶苏说的是谁,过了一会才恍然反应过来,陆离白自然更加不能让他知道,遂干脆的摇头:“当然不知道,这种性命攸关的事情怎么可以告诉其他人?”告诉陆离白就死的更快了。
扶苏目光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柔和了下来,声音也轻了一些:“那就不怕我知道么?其实你可以留下一个听话的侍女,说你不想别人看见自己的身子,要自己上药的。”
宛歌默了一阵,发现扶苏说的是一个办法,只是当时自己太过惊恐,反应太过决绝,所以把自己毕竟死胡同里去了。不过现在说都说了,她只能咳嗽一声:“……刚刚只是在想,被其他人知道害怕,至于被公子知道,会不会害怕,还真的没想过……”
扶苏默了片刻,又问她:“那你胸口的伤怎么回事,新伤?”
这个事情宛歌也不太清楚,为什么会忽然又冒出血了,她思索片刻;“应该当时伤的有些重吧,好的慢了一些,不过我刚刚看过了不严重,血现在也止住了,没什么事情了。”
宛歌这体质实在太过特殊,若被有心人知晓,里头可大做文章,与宛歌极为不利,她本应该誓死守着这个秘密的,如今却就这样告诉了他,扶苏也有些恍惚,眼中神色复杂。
某一方面来说,对于宛歌如此毫无保留的信任,他是欣喜的。可是更是因为这从心头的升起的欣喜,更是让他有些失神。这种感觉极为陌生,在宛歌告诉他这件事的时候,他居然还在想,宛歌是否一样告诉过陆离白,是否也像那时候替他挡下匕首时,毫不犹豫的替陆离白挡下。
对于宛歌为什么立场改变,他原先并不想深究。起先他放任宛歌的疑点破绽,直到她最后的转变,也有一些方面,是做给陆离白看。
可是现在似乎有些不一样了。他开始在意,宛歌的过去。陆离白很谨慎,把宛歌的过去的一切都抹去了,扶苏除了查出宛歌曾称呼陆离白为兄长,其余的半点都不知道。
也不知是否是血脉相连的兄长。
就在此时,外头忽然响起叩门的声音,恰好将他的思绪拉回,因为扶苏和宛歌方才那状态,虽然有些……难以琢磨,但也没有哪个不长眼的想去打搅,但是现下这事重要,只得过来提醒,也不敢进去,就站在门口,声音提高了一些:“长公子……陛下有召。”
扶苏这才转过神,视线在宛歌身上停留了片刻,目光有些复杂,过了好一会才吐出一口气,站了起来:“我过会接你回去,现在先睡一会。”
宛歌看着扶苏,目光微微闪烁,眼神像是隔着一层雾,似乎有些迷蒙,正定定的看着他。扶苏顿了好一会,忽然想起方才隔着衣服触碰到的细腻,他微微一愣神,就转过了身:“……即使伤口没什么事情,但是身上还有九天寒月的毒,想来药等会就回送来,你现在先睡一会。”
宛歌点点头,模样乖巧,声音因为虚弱更显软糯:“好。”想了想,又反映过来方才喊扶苏过去,是说陛下又召,立刻肃容,声音担忧,“我不记得自己怎么过来的,不过之前在永巷的时候他来过,或许也是他放的火,好让我出来,陛下现在对我多有怀疑,公子……”
扶苏没有回身,只是摇了摇,声音也低柔几分:“此事我会处理,会没事的,不必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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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云鹤归暂辞出宫,陛下头风未好,就把这病症寄托在那些方士之上。之后又有胡亥和晏榕争抢琴一事,从中掉出了那个巫蛊。卢生更在上边大做文章,说是陛下头风都是因为巫蛊之祸的缘故。
皇帝虽然迷信方士,但并非不明缘由之人,比起琴中藏巫蛊这种栽赃嫁祸的事情,最重要的是宛歌身上“九天寒月”之毒,之前两次刺客都没能查出事情,怕是皇帝会将这几件事相互联系。
扶苏坐在马车上,看着手里的锦鲤玉坠的盒子,那是一个乌木盒子,看起来不过巴掌大小,拿在手里及沉,上头的锁亦是十分复杂。扶苏垂眸看着这个盒子,不知想到了什么,微微抿唇。
卢生所言的巫蛊之事好解决,可是宛歌身份之事,扶苏虽然方才和宛歌说不必担心,其实即便为人子,扶苏也不敢断言皇帝会是什么反应。
他想了片刻,再从袖中拿出那个刻着“月”字的印章,扶苏收在掌中,紧紧握着,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凝重之色。
扶苏去到蕲年宫的时候,箫太医正在给皇帝施针,房中一时无声,皇帝似乎没有察觉到他到来,手一下一下的扣着床沿。随着一套针法完毕,皇帝原来紧蹙的眉头才舒张开来,淡声让箫太医下去。
扶苏垂首候在一旁,银簪收在手中,静待皇帝的反应。
皇帝还垂脚坐在床上,喝一口茶,才不紧不慢地开口:“她去华阳宫里了?”
扶苏没有隐瞒,见得皇帝开口,便上前作了一揖:“永巷找了火,许是混乱之间有人开了门,让她跑出来了。”
皇帝放下茶盏,笑了笑:“永巷和华阳宫所距甚远,她能跑到也实属不易。”
皇帝这话分明是说宛歌是被人带出来的,皇帝既然提起,扶苏也没隐瞒,冷静道:“宛歌的确是被人带出来的,只是她旧伤与毒齐发,并未看清。”
闻言,皇帝挑了挑眉:“你如何得知?”
扶苏:“宛歌方才醒来之时与扶苏所说,想来应是实话。”
皇帝淡声道:“她随口说得几句,你就信了?”皇帝话音一落,扶苏也还出声回复,忽然有人禀告,说是陆丞相求见。皇帝没在继续说这个话题,只点了点头,便披衣从床上起来,淡声吩咐站在一旁的扶苏:“你也留下来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