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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行灯有多久没有走过路麻仓叶姬不知道,但她是个懒癌晚期这一点,麻仓叶姬还是知道的。
虽然这完全不妨碍她支使青行灯办事。
“不知道晚姐现在在做什么……”成功入住一刀流的麻仓叶姬喃喃自语。
正在忙的脚不着地——重点在于还不能坐在灯上飘的青行灯简直想要翻白眼,虽然修理了那几个不安分的一刀流门人以后叶姬殿下你现在的确是挺闲的,但是有心思想这个问题你怎么不想想这房间要怎么布置?我都已经来来回回的整理了八遍了好吗,这么不满意我的审美叶姬殿下你自己来啊!
现在还能在思考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完全就是闲的。
麻仓叶姬:不高兴的话你来打我啊!
青行灯:你赢了。
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我的脸皮一向很厚。”麻仓叶姬语气清淡的回了一句。
就算是低着头在看书,麻仓叶姬也一样能知道青行灯在想什么。说白了,她对于这个自己上辈子不离不弃跟随上千年的式神实在是太了解,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即便是处在了不同的时间点上,但两个青行灯从本质上来说都是一样的。
手指翻过书页,麻仓叶姬又补充了一句:“把那个花瓶移到外间去。”
青行灯一边不甘心一边照办了。
麻仓叶姬往后靠了靠,一刀流的门派驻地建在了山上,早晚温度都要比其他地方低上一些。放在夏天这一点倒是享受,但如今时间已经走到了十一月,这外在环境只会令人觉得越发寒冷。饶是习武之人身强体健,但在没有达到冷热不侵这种程度之前,也没人会虐待自己。
何况一刀流里面也不全都是不畏严寒的,是而这边早早的便备齐了炭火等过冬物品。
像是麻仓叶姬现在住的这个房间,因为是从前按照大唐的制式收拾出来的,不需要睡地板,床上也早就被换上了厚实的被褥,木质的椅子上也被铺上了柔软的毯子。麻仓叶姬虽然脾气不怎么纤细,但外表看起来还是很那么一回事的。她生的纤细娇柔,年纪小,骨骼还未完全长开,往后靠去的时候几乎整个人都陷进了毯子里,看上去格外的惹人怜惜。
青行灯得承认,长得好还是很有用处的。
就算明知道在这张漂亮的表皮之下涌动着的是何等污浊的恶意,她也依旧免不了那一瞬间的悸动。
那是生物本能的,对于美好事物的欣赏。
“青行灯。”
麻仓叶姬慢悠悠的念出这三个字,连说话也好听的像是鸟雀的吟唱。
“你说晚姐现在在哪里呢?”
就是说出来的话不怎么讨喜。
若非是顾忌形象,青行灯简直都想要当场翻白眼给麻仓叶姬看。
不要说什么对御主的尊敬,且先不说青行灯好像天生就缺乏那玩意,就算是有的话,那种东西也肯定早就被麻仓叶姬无穷无尽的恶质之中消磨殆尽了!
“说说看嘛。”麻仓叶姬对于青行灯倒是宽容的很,准确的来说,是一天比一天更加宽容。就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样,刚开始的时候还会令青行灯记住本分,现在都已经能够无视青行灯的一些不敬之事了。她笑吟吟的说道:“就算是说错了,我也不会怪你的,且放心好了。”
青行灯:鬼才信这种话!
然而嘴里却是说道:“在爱宕山。”
果然阿灯还是和从前一个德行啊,口是心非。
麻仓叶姬在心里这么感叹着,却也没有忘记问问题:“爱宕山?”充满了疑惑的语气,充分表达了她内心的困惑与不解。
半点不带掺假的那种。
“这是什么地方?”
麻仓叶姬只知道后世日本有个爱宕山,爱宕山上有一个爱宕神社,那是是日本全国约900座爱宕神社之总本社,通称是爱宕さん。古来知名的火伏防火之神社,“火乃要慎”的火伏札相当有名。旧社格为府社,旧称是阿多古神社。
除此之外麻仓叶姬只知道这是一个很有名的旅游景点,与其相伴的更是各种各样的天狗传说——但是她完全不知道这山是怎么来的。
据麻仓叶姬开地图的经验,三年前这地方还不存在吧?
难道是她太久没有来东瀛,已经落伍了?
麻仓叶姬充分发挥了不懂就问的良好品质,虚心和青行灯请教其中内情。
“三年前那里的名字是黑夜山。”青行灯解释道,“后来瘴气散去,那里就被大天狗占据了。爱宕山这个名字,也是大天狗自己说的,那些妖怪便也跟着改了口。”
麻仓叶姬:“那些贵族也跟着改口了?”
青行灯道:“大天狗去找了天皇。”
倒是忘了这只大天狗生前也是一个天皇——虽然死的挺落魄的。
在保元之乱中败北流亡到赞歧,写佛经以进上,上不受。怒,咒诅日本。愿为日本之大魔缘,扰乱天下。取民为皇,取皇为民。
诅咒有点可怕,但大天狗总的来说也没干过什么太大的坏事,吃人作乱什么的和他没有任何关系,偶尔的还会制止一下妖怪之间的纠纷保护人类,民间也一直都有供奉他的神社。看在他的诞生神话的份上,日本的皇室也是一直都对他秉持着善意的态度。
“这么点小事,大天狗亲自出马去找天皇,答应下来是肯定的事情。”安倍晴明最后做了这么一个总结。他喘了几口气缓解了一下因为爬山而变得急促起来的呼吸,然后又对着迟意浓笑:“期酿想听一听爱宕山这边流传的传说吗?”
迟意浓没对这地方居然有传说这种事情表现出任何的惊讶,毕竟在日本这种信仰既力量的地方,谁没个神话。一身清爽的女子温柔的点了点头,然后挽起长长的衣袖,给安倍晴明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子。
到底是体虚的远程,在十一月的时候来爬个山都能够把自己弄得一头汗。
安倍晴明没动,十分坦然的等妻子给自己擦完了汗,然后才开始说故事:“这个传说最开始的时候是从天皇那里传出来的。在三千年前依帝释天之命,带领天狗跟乌天狗前住日本的天狗,弘扬佛法,最后选择在在京都爱宕山居住,担任寺院职务责任,守护爱宕一带的人,成为使灾难平息的神形象。”
“黑夜山会变成爱宕山就是最好的证明。”
“这个理由找的不错。”迟意浓很中肯的评价道,虽然爱宕山这边的景物和这传说并不相符合,但是连时间问题都能忽略,这等小事也不算是什么了。
迟意浓很肯定的说道:“这名字肯定不是大天狗起的。”
安倍晴明有点好奇的问道:“期酿如何知晓?”
“理解一下就知道了。”迟意浓脸上露出一种很微妙的,类似于牙痛一样的表情来。
爱宕这两个字,分开都很好理解。爱是喜爱,宕是拖延,搁置和不受拘束的意思,合起来的含意简直不要太黏糊。这名字既不是大天狗的风格也不是八百比丘尼的风格,但是奈何迟意浓死活忘不了从前偶然听到的八百比丘尼念得那句曹植的七哀诗。
借问叹者谁,言是宕子妻。
虽然没有什么实锤出来,但迟意浓还是挺相信自己的直觉的。
还有联想能力。
八百比丘尼对于迟意浓的文学素养表达了高度的赞赏。
虽然一不小心就达成了永镇地底的偏be结局,但八百比丘尼倒是过得颇有几分心满意足的味道。按照她自己的说法,便是能够有赎罪的机会,她已经很满足了。
至于大天狗的陪伴,便暂且算是添头罢。
“那是意外之喜。”美丽的预言巫女笑容幸福,她抬袖,却是静然无声。
相比唐朝的环佩叮当,平安朝在饰品上面倒是相当简朴。别说耳环,就是头饰也极少有,每天都是三千青丝披肩。八百比丘尼在这边呆的久了,难免的也染上了日本的一些风气。
像是平安京的那些“美人”一般脸上扑上厚厚的白·粉,然后剃掉眉毛,把牙齿涂黑当然是不可能的,但是在装饰方面……迟意浓一身零零碎碎的戒指耳环发簪腰佩之类的饰物加起来数量绝对不少于二十,而八百比丘尼从头到脚也就那么三样。
简直简朴。
然而却有一种别样的美丽。
八百比丘尼以木簪挽发,她朝着迟意浓的方向走了几步,行走之间裙摆不曾有过半丝摇晃,微笑也不曾露齿,显得十分的娴静美好。她柔声细语的说着自己心中的想法:“但……他能够在我身边,每天都能够看到他,同他交谈……我很欢喜。”
“你过得开心便好。”迟意浓真诚的祝福道,“祝你们百年好合,永无离散。”
八百比丘尼:“你也是。”
当初八百比丘尼就很喜欢迟意浓,两人关系极好。如今几年未见,八百比丘尼和迟意浓之间更是添了许多的共同话题。从天南聊到海北,人生大事琐碎八卦无一不包,其中还不乏各种隐秘之事。
至于这些事情是怎么知道的……
迟意浓:“曾梦和晴明告诉我的。”剩下的一半是自己推出来的。
八百比丘尼:“显仁说给我解闷的。”剩下的那些占卜一下就能知道。
旁观的安倍晴明和大天狗:对,没错,就是我们的锅!
……
这两个抢着背锅的人暂时可以无视,迟意浓和八百比丘尼痛痛快快的聊了半天,最后走的时候安倍晴明神来之笔的说了句,这大约便算是相逢一笑泯恩仇。
迟意浓:“哪来的仇?”
对哦,虽然当年八百比丘尼的第二人格的确是干了许多不地道的事情,但是总的来说……安倍晴明他和八百比丘尼真的没什么仇。
和她有仇的是别人。
安倍晴明思考了半秒钟,决定转移话题。
“期酿,你看这个!”
迟意浓一个错眼,就看到安倍晴明手里拿着根柳枝献宝一样的对自己笑。
“是……清音姑娘送的吗?”
安倍晴明:“期酿是怎么看出来的?”
“因为路边没有柳树,你想折柳也是折不到的。”迟意浓道,“再者,柳谐音留,乃是友人送别之时常常赠送的物品。”
安倍晴明:“期酿。”
迟意浓:“嗯?”
安倍晴明:“下一次……下一次,我们分开的时候,我也送你这个吧?”
“如果你送我一枝花,我会更加高兴的。”迟意浓自从接过那根柳枝依旧就一直在头也不抬的展现自己的手工技巧,这时也没有抬头,而只是提出了自己的要求。“以及……晴明。虽然说院子里的花不少,但是你这么一天三次的折下去,很快就要秃了。”
安倍晴明微微的笑了起来:“期酿不喜欢花吗?”
“喜欢。”迟意浓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但是院子里光秃秃的也不好看。”迟意浓问道:“每天都只看到你折花没见你插花,晴明,你折下来的那些花难道都被你埋——了吗。”
一句话说了一半就生生止住,原本的问句也变成了陈述。迟意浓眼神死的看着安倍晴明手里那一大把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的红的黄的蓝的紫的毫无技术含量的凑在一起原本十分美色也成了五分的花,发自内心的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晴明,你真的该和我学学莳花这门手艺了。”
“好。”
白衣的阴阳师将花送到了妻子的怀中,又顺手接过了那个编了一半的柳枝小兔子,笑吟吟的答应了下来。
目光温柔的不像话。
在这样的注视之下,迟意浓不期然的便红了脸。她不自然的侧过脸颊,语气里也带了几分涩然:“……有什么好看的啊……”
“自然是有的。”
安倍晴明无比温柔的说道。
“最好看的,就是期酿了。”
那些或是清丽或是神秘或是娇艳的花朵拥拥挤挤的簇拥在了一起,在她的怀抱之中盛开的肆意而喧闹。因为被加持了阴阳术的缘故,虽然已经被摘下来有一段时间了,但是这些花儿都依旧保持着最美好的的姿态,毫无保留的表现着自己的美丽。
然而都比不上眼前的这个人。
是人比花娇,又或者是,她原本便是阴阳师心中最美好的那一朵花。
高居枝头,独自盛开。
是什么花呢?
桃花、樱花、茉莉、栀子、兰花……
这些花都很好,但都不合适。
都比不上你。
——但也无所谓了。
阴阳师从背后拥住了妻子,轻轻的唤了一声:“期酿。”
你曾是我伸手也不可触及、只可远远观望的美好。
但如今——
枝头上的花,折到了。
你是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