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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医院的途中,白翌南很安分守己,没有再把身体刻意凑近庄雨,虽然满车厢的酒气有些刺鼻,但她闭着眼,乐得清静。
前方红绿灯口,有辆越野车忽然急刹车,出租车司机视线被挡,差点撞了上去,车厢晃了晃,白翌南咬着牙发出一声压抑的轻嘶。
庄雨睁开眼,男人俊逸中带着些痛苦的脸孔近在眼前,她一惊,下意识地伸手推开他。
“当着别人的面,也要这么野蛮吗?”白翌南单手支起身子,往车后座上靠了靠,把湿热的酒气喷在她耳边,“对沈至谦,你也这样吗?”
庄雨就知道他安静不多久,顿时有些后悔和他坐在一排,“是你打电话喊我来,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呵呵,”白翌南扶了扶跌伤的那支胳膊,痞痞地笑了笑,“我为你受伤,也不是一次了吧,你说你怎么就不能对我有个好脸色,面对我这样的美男,再铁石心肠的女人怕也是要化成一汪水了,你怎么好像还冷得跟快冰似的。”
庄雨挪了挪位置,让出一寸的距离,对上他的视线,蓦然笑道:“我看白总酒醒得差不多了吧,一个人去医院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再不济我把那个菲菲喊来……”
“呵,一个玩笑而已,何必当真。”见她手里攥着一个纸袋,他故意扯了过去岔开话题,“哟,看不出来你也买这么贵的牌子,让我看看是什么好东西。”
不顾庄雨阻止,白翌南边说边打开了那个包装盒,看见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条淡蓝色夹银色斜纹的男士商务领带,他用手挑开细细看了看,“啧啧,眼光不错,和我的这身西服很搭,下次出门谈生意我就戴它了。”
说完,他把纸盒连着领带往自己的另一侧一放,毫不客气地用指尖蹭了一下她脸颊,“谢了,回头我让人挑件礼物送给你,有来有往才有意思。”
听他半认真半玩笑的语气,庄雨心底一沉,忙不迭绕过他腰身,伸手想要扯回那条领带,“不是送你的。”
话一出口,男人的身躯明显怔了下,然后就着她这个姿势,一把揽住了她腰肢,语气沉冷,气势逼人,“不是送给我的,我也收了。”
庄雨挣扎地动了动,半边刘海遮住了眼睛,就那么淡漠地望着他,“白翌南,还给我,你那么有钱,什么买不到?”
白翌南的胸口微微起伏,一抹哂笑直达眼底,“庄雨,我收的东西从来没有还回去的道理,要了就是要了,你要是敢再多说一句,试试看?”
庄雨松开手,有些不舍,可她怎么会不清楚白翌南的脾气,他这样的男人笑得时候比翻脸发火还要让人捉摸不透,她不说话,眉眼间带着气,不看他,也没有再和他争夺那条领带。
车很快驶进江市附属医院的停车场,匆匆付了钱,庄雨推门下车准备走人,白翌南弯着腰跟在她身后,一个踉跄高大的身影直冲而去。
庄雨背部受压,动弹不得,白翌南把长臂挂在她脖子上,“沈氏争来争去,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你要是不听话,信不信我随便动动小拇指,就能扯住沈至谦后腿,你知道我的能耐,况且我说到做到。”
“白总,”庄雨纤弱的身体支撑白翌南这样一个身高一米八左右的男人,当然很吃力,胸口憋着一股重压喘不过气来,高跟鞋的鞋跟也不自禁地向外侧崴了崴,“你这样的手段追女人,不觉得会把她越推越远吗?”
“哼,没办法,谁叫我看上的女人软硬不吃,”白翌南叹了一口气,忍着痛收拢胳膊,把她圈在自己的身影下,“推的远不要紧,只要还看得见摸得着,这样的局面也不算坏。”
两人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并肩走向医院一楼候诊大厅,明明看上去很亲昵,男人搭在女人的肩膀上,女人负荷着男人上半身的重量,可只有他们俩自己心里最明白,他们之间隔着万水千山的距离,靠近,却无法唤起彼此的悸动与热情。
白翌南闭了闭眼,不看眼前攒动的人头,在心里描画着庄雨近在咫尺的眉眼和轮廓,跟着她的步伐,感受着她的馨香与体温,似乎要把这种难得属于自己的机会紧紧攥在掌心,“庄雨,别总是想着恨我,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才是对你最好的那个人。”
他的声音很沉很沉,沉到庄雨在喧闹的候诊大厅里根本没有听清一个字,到了透射科的时候,白翌南把头从她的脖子上撤开来,蹙着眉走进去。
再出来的时候,面子上不是太好看,庄雨接过医生递来的X光片,试探地问了一句,“医生,他没事吧?”
年轻的放射科医生一板一眼地说:“拿着片子去问医生。”
白翌南拉着庄雨往医生办公室走:“怎么知道担心我了?”
庄雨冷笑:“我是担心我今晚还能不能回去。”
“哼,”白翌南眯眸往她身上打量了下,忽然露出得意的讪笑,“想和沈至谦温柔缱绻,共度良宵,我偏不让。”
知道他在开玩笑,庄雨不再多言,进了主治医师办公室,把片子交给医生,医生对着灯光看了看,神色沉肃地说:“胳膊脱臼,要接骨,不过第七八根肋骨骨裂就要慢慢恢复了。”
听到医生的解释,白翌南面色如常,庄雨却不自禁地打量了一下他,没想到他摔的还挺重,居然跟没事人似的。
诊室里,白翌南脱去外套和衬衣,露出精壮结实的上半身,庄雨瞥开眼转身想退出去,医生忽然对她招手:“小姐,麻烦过来帮忙稳住他。”
庄雨吸了吸气,压住心中的慌乱,走了过去,白翌南勾起唇角,用眼尾打量她,见她脸色泛着一种不自然的红云,心情大好地把未受伤的那只胳膊递了过来。
医生见庄雨愣愣地站在那儿,语重心长地笑了笑:“小两口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接骨的时候你扶稳他,别让他动,也就一会儿功夫的事。”
耳边是白翌南略带戏谑的轻笑声,庄雨伸出手狠狠地抓住他胳膊,刻意忽略掌下结实饱满的肌肉,以及肌肤上的滚烫温度,“医生,你误会了,我跟他只是上下级的关系,他是我的客户。”
白翌南鼻尖溢出别扭的冷哼,却不再说话。
咔嚓一声,男人倒吸了一口冷气,脱臼的胳膊就算回归原位,庄雨走到药房门口去拿药,忽然手机震动起来。
是沈至谦的短信:“今晚回来?”
庄雨看了一下表,已然接近夜里十一点钟,他居然还没有休息,心里顿时生出愧疚,“不用等我,还要迟一会。”
手机寂静了十分钟再次震响,“不等到你,我睡不着。”
“嗯,马上回来。”
昏暗无光的客厅中,沈至谦坐在沙发上,幽幽饮完一杯酒,把空杯搁在了茶几上,他扯了扯领口,忽然站起身来,只觉得喝得半醉的身子有些沉重,推开阳台上的推拉门,点燃一支烟,望着华府公寓对面的街口怔怔地出神。
虽已入夜,可繁华的街口,车流穿梭,华灯闪烁,处处都有一种纸醉金迷的浮华,美的有那么些不真实,他朝着窗外抖了抖烟灰,眯眸看了看在夜风中飘动的窗纱,忽然走回沙发,披起了随意散落的外套,然后拿了钥匙攥在手中,推门走了出去。
公寓门口,有辆柠黄色的出租车缓缓驶近,庄雨的身影由远及近,缓缓映入眼帘,沈至谦嘴角微弯,步子踉跄地走了过去。
什么话都没说,一把将她揽在怀中,庄雨搓了搓手,习惯性地钻进了他的大衣里,“屋里有暖气,怎么在外面等?”
沈至谦握着她的手,不住地轻轻摩挲,“身上有消毒水味,你确定是在夜市逛了一晚?”
庄雨的手指在他的掌心蜷了蜷,忽然抬眼撞入他幽深眼眸:“沈至谦,很抱歉,我之前没有跟你说实话。”
“现在说还来得及。”男人换了一个姿势,把她纤细的手指交叉攥在手里,呼吸均匀有力。
庄雨定了定情绪,望着他的眼睛说:“今晚,我确实和温玲逛了商场,只不过逛完之后,发生了一些事情,所以我……”
“所以,你撒的谎我倒是宁愿相信。”男人的眼睛沉沉的,似一潭深不见底的幽泉,“庄雨,虽然亲眼看到的东西不一定是真的,可我和其他的男人没有什么不同,白翌南的实力足够让任何一个女人趋之若鹜,我也会患得患失。”
男人棱角分明的脸上,被路灯的光镀上隐隐约约的光影,庄雨在他的大衣下停住脚步,缓缓伸手拂上他的眉眼,“很抱歉,让你不开心。”
被她纤细温暖的指心温柔地抚摸着,沈至谦心中的阴霾渐渐挥散,“我当然不开心,你知道屋子里充满了你的气息,你不在,那样的气息反而越强烈,我睡在哪儿都徒劳无用。”
听到这些话,庄雨先是一愣,随后踮起脚尖,在他的脸颊落下一吻,然后踩着高跟鞋钻进电梯里。
看着她落荒而逃的样子,沈至谦摇头叹息一声,轻笑着跟了上去。
华府公寓,双人大床上,庄雨疲惫的睁开眼,抓起被子遮住自己光洁的上半身,卫生间传来哗哗的水声,沈至谦并不在卧室。
床头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抓了抓头,拿过来划开屏幕,准备关掉闹铃。
忽然间,一条彩信跳了出来。
点开一看,白翌南穿着一件剪裁精致的名贵深色西服,满面春风在照片里比了个沉思地侧脸照,照片下面附着一行文字信息:“自寻亮点。”
庄雨目光从照片里他的脸上下移,很快发现了他衬衣领口的位置端正地系着一条淡蓝色夹银色斜纹的领带,顿时愤然合上手机,扔回了床头。
这本来是她为沈至谦准备的礼物,被他硬夺了过去,还特意戴上前来炫耀,庄雨摸了摸额头,第一次感到这个男人的难缠。
她不回信息,白翌南却跟着打来了电话,庄雨刚想掐断,沈至谦拿着一条白色的毛巾,一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走了过来,“谁的电话,怎么不接?”
庄雨把手机攥在手里,脸色一阵难堪,她不想告诉他实话,可一想起昨晚的事情,又觉得有些事情选择隐瞒未必就会让事情往好的方向发展,于是把手机递给他,“你自己看。”
沈至谦接过,皱眉看完彩信,淡淡地哼了声,“他追女人的确有一套,只是在我看来,徒劳无功。”
庄雨一边起身穿衣服,一边拿皮筋把头发扎好,“沈至谦,昨天太晚,我还有一件事没有跟你说。”
沈至谦把短信删除,重新递给她,“什么事?”
她正准备开口,屋外有人按门铃。
夏恒捧着一个包扎好的长方形纸盒走进来,“Boss,有人把这个东西寄到门卫处,却没有留下姓名。”
沈至谦点了点头,示意他把东西留下,“拆卡看看,是什么东西?”
夏恒到厨房拿了把剪刀把外包装纸一一拆开,然后打开纸盒,一瞬间,三个人的视线不约而同被纸盒里的一件女士礼服吸引。
夏恒把礼服展开,目光带着深意望向庄雨,这款礼服款型偏瘦,深V领细带抹肩,胸前中缝处华丽的皱褶蜿蜒至鱼尾,腰身纤细玲珑,曲线完美,看上去大气又不失婉约。
沈至谦把视线从礼服上收回,目光深沉,这件礼服来路不明,但很明显是送给庄雨的,联想起早上的那条彩信,他第一反应是白翌南。
庄雨也被这件礼服给弄得有些疑惑,白翌南昨晚说会挑礼物送给她,还说有来有往才有意思,可果真如此速度也太快了些,她转身走回卧室,拿起手机给白翌南发短信,“白总,你的东西我不需要,我会原封不动送回。”
短信很快回了过来:“能把话说的更明白点吗,我给你什么东西了?”
庄雨干脆打电话给他,“那件礼服,难道不是你安排的?”
白翌南坐在车内,听到这些,慵懒地挑了挑唇,“不是我做的事我不会认,再说有人送你礼服,就说明他知道你要出席沈家的寿宴,你何不问问沈至谦。”
庄雨挂断电话,走回客厅,把白翌南的分析说了一遍,沈至谦拿起包装礼服的纸盒,细细查看了一遍,没有任何发现,他单手插兜,把夏恒喊近身边,“这件事我觉得有些不寻常,看样子寄这件礼服的人并没有恶意,而且还是熟悉沈家内务的人,我觉得不是余桂芝和沈至鸿,沈至枫的可能性也不大,你帮我查一查本市近期售出这款礼服的店家,看看能不能查到一些头绪。”
夏恒一直跟着沈至谦,也觉得这事里透着一股玄乎,这东西要不是鸿天地产的那个白总送给庄雨的,那难不成是庄雨的另一个追求者?
可想来想去,既然要追求庄雨,干嘛不留名不留姓,反而搞得这么神秘兮兮,所以他赞同沈至谦的看法,这个送礼服的人冲着沈家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夏恒出去后,沈至谦让庄雨把礼服挂在衣柜里,“爷爷的寿宴,不如你就穿着这款去,这个人知道这么多,倒是让人很感兴趣。”
庄雨点了点头:“我也想知道这个人是谁,究竟有什么目的。”
“嗯,抛开他的目的不谈,”沈至谦从后面揽住她腰,伸手扯过礼物尾摆,意味深长地缓缓摩挲着,“它很适合你,你穿上的样子难道不更值得我期待?”
久佳广告公司,策划经理办公室,庄雨翻阅完鸿天地产的背景资料,及度假村的规划方案,把空白的图纸徐徐展开。
这个案子在某种程度上,其实比沈氏新产品的案子更复杂,由于规模更宏观,需要把握的点则更分散,对她而言,挑战性不小。
白翌南让她一个人完成,实在让人捉摸不透,他虽然肆意狂妄,但不是一个公私不分之人,用一个重要的大案子来纠缠她,似乎显得有些肤浅,可是他真正的意图,她又看不出来。
她用笔在纸上比划了一下,迟迟不知道从何处下笔,忽然想起温玲昨天跟她说的那件事,不禁掏出手机打了通电话过去。
温玲正在录节目,手机处于关机状态。
中午休息的时候,庄雨跟林总请了半天假,直接去了江市电视台。
到了大厅,迎头撞上了一个人,黎子豪急匆匆从电梯走出来,看见庄雨,把她拉到了一个安静的地方说话。
“庄美女,温玲和制片吵起来了,还说要辞职,你赶紧去劝劝她。”
庄雨愣了愣,问:“怎么回事?”
“具体我也不知道,好像是为了节目嘉宾的事。”
庄雨点了点头,正准备跟黎子豪上电梯,温玲背着包神情愤然地走了出来,看见庄雨,拉着她的手就往电视台大门外奔,“妈的,我不干了,咱们走。”
“玲玲,先不要冲动,你把话说清楚。”
黎子豪也在身后抱住她,“就是,你现在走了,到时可没回头路。”
温玲一边抹眼,一边咒骂,“别的我能忍,可这事我忍不了。”
庄雨问,“到底什么事?”
温玲吸了一口气,把事情说了一遍,“我今天跟制片提了一下请沈至谦做节目嘉宾的事,本来制片也默许了,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去开了一个会,会后就告诉我说沈至谦的那期节目已经有人策划了,让我别管这件事。”
她顿了顿,继续说:“本来我也没多想,可节目中场休息的时候,我在洗手间里听几个同事偷偷议论,说会议上黎主播提出沈至谦从不接受公众采访,担心我处理不好,会影响主持人和嘉宾之间的配合,于是请求制片把这期的节目交由她来负责,最后竟然全票通过了,你说这不是打我脸吗?”
一旁,黎子豪听到是自己姐姐抢了温玲的节目,手捏了捏,便转身上了电梯,“温玲,这件事你先别急,我去问问我姐,再给你个交代。”
电梯门很快合上,温玲头也不回走出电视台,“哎,没想到和自己抢饭碗的,竟然是自己的偶像,她的收视率那么高,我要是沈至谦我也会上她的节目啊,庄雨,你说黎美珊是不是看不惯我和他弟弟在一起,故意和我过不去啊?”
庄雨淡淡地笑了笑,眼底的复杂一闪而过,“别想那么多,你不是说你不舒服吗,我们先去医院。”
江市附属医院,妇产科诊室。
温玲握着化验单,茫然地看着上面的一堆数字,神情紧张地开口:“医生,我是不是怀孕了?”
医生看了看她,把化验单接过,笑着说:“温小姐,各项检测结果表明你目前的身体很正常,所以不必要这么紧张。”
温玲抓了抓头发,“正常的话,那我怎么会不来例假,而且还经常反胃呢?”
“呵,你最近是不是遇上什么不开心的事,或者工作压力大?”
“是啊。”
“那就对了,你的假孕症状跟你的压力有关,开些药调理一下,再放松心情,就不会再有这种症状了。”
出了诊室,庄雨接过她的病历,小心地试探:“没事吧?”
温玲抱着她转圈:“倒霉到现在,这算最值得庆幸的一件事了,庄雨,我又自由了,医生说我没有怀孕。”
“……”
另一边,江市电视台,一号演播室门口。
黎子豪抓着黎美珊的手质问,“姐,你这么做,针对的是温玲,还是沈至谦?”
黎美珊穿着优雅干练的工作服,冷冷甩开他手,“子豪,对你来说,那个温玲是个宝,可对我来说,她什么都不是。”
“所以,是为了沈至谦?”
“这是我的工作,好像与你无关吧。”
“姐,你是不是糊涂了,你都这样了,你以为沈至谦会不在乎?”
黎美珊浓密的睫毛闪了闪,蓦地转身,“那件事,我不说,你不说,谁会知道?”
黎子豪撇了撇嘴,冷笑道:“姐,我还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那件事我会替你保密,但是能不能得到沈至谦,你不要太乐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