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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上罗列得明白,咸安宫设管理事务大臣、协理事务大臣各一名,总裁满汉各两名,总管却由内务府的司官兼任……
对于荫堂在宫里的耳目,汪辉祖早有领教,他笑道,“王爷英明,只要咸安宫在我们手上,就可以立于不败之地,进,我们可以支持皇上与端亲王,参与朝廷权力格局的重塑更替,退,我们可以把大风从青萍之末就隔于九墙之外。”汪辉祖轻轻一拍手,也是有些兴奋。
“嗯,”荫堂一招手,马上有小厮进来,“给汪先生上杯奶仔,咸安宫的事,我想,不只我们会有所动作,将来,其它各家也都会插手。”
汪辉祖是儒家弟子,却是不习惯满人的作派与习惯,但王爷赏赐,硬着头皮也得喝下去,“是,说句不敬的话,这就象是个肉包子,谁都想咬一口,……王爷,目前,端亲王受命设立咸安宫,您虽说也兼内务府大臣,但明面上,却不好与他直接冲突。”汪辉祖想了想,又道。
荫堂一抚剃得发青的额头,“你有什么章程?”
“端王爷想要推行新官学,如果所用之人都是他的人,那阻力肯定会很大,学生认为,他也会只抓几个关键职位……我想,只要咸安宫官学的协理大臣和总裁人选控制在我们手里,总管由内务府的司官兼任,这里头,听命于王爷的人不少,……这处官学,还是我们说了算,再进一步讲,里面的教习也要是我们的人,……学生当中的领袖嘛,可一呼百应,也要掌握在我们手里。”
“对,这个思路,妙!这些官学生来自八旗,后面都有各家的影子,抓住协理事务大臣、总裁的人选,可以争取学生,也可平衡各方,好!”荫堂一拍书桌,“这样就算无遗策了!”他呼地站了起来,“魏瑛可为协理大臣,总裁嘛,……再议,……肃文,可为学生领袖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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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场的两个王爷、两个尚书,五个侍郎,额驸也有几个……还有四品的掌院学士,大家都干瞪眼,答不上来啊,齐元燮想出风头,呵呵,结果触了霉头,就在这时,我们家肃文站了出来,当时啊,我的心都到了嗓子眼了,”阿玛指了指自己的喉头,却笑着继续道,“结果呢,端亲王却让我们退下……”
肃文家里,桌上就摆着那两个大金元宝,一家人却正围坐一起,听着阿玛手舞足蹈、眉飞色舞述说着适才郑亲王府的传奇。
外面的大门却被推开了,“这里是福庆大人府上吗?”紧接着,走进一个人来,后面跟着两个侍从。
肃安赶紧站起来,“您是?”
阿玛却认识此人,“武公公,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来者不是别人,正是郑亲王府太监总管武桂,福庆却是认识,他忙一溜烟儿跑了出来。
“福参领,恭喜了!”武桂笑着一拱手,“咱家来给您贺喜了!”
“同喜,同喜,……那快屋里坐,屋里坐,”福庆更加兴奋起来,“肃安,泡茶,快泡茶。”
“参领不必麻烦,咱家传完王爷的口谕就走,……福庆恪尽职守,忠心办差,肃文机敏聪慧,才华出众,实为正白旗楷模,着赏宫绢两匹,人参十支……”
福庆听的眼睛都瞪大了,他激动得一撩袍角,“谢王爷恩典!”竟一下拜了下去。
送走武桂,阿玛眼里犹带泪花,“肃文,阿玛这都是托你的福,沾你的光,这个参领,阿玛熬了多少年没熬上,想不到老来老去,竟是我老儿子给我挣的光,替我长了脸。”
肃文忙说道,“阿玛,你熬了多少年,也该熬出头了。”送了元宝,提了参领,大晚上又来赏赐东西,肃文大概齐明白荫堂的用意。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郑亲王的赏赐,明天我跟那帮子老哥们一说,他们还不得羡慕死啊,呵呵,肃文,你不知道,今天你可真是震了他们一把,真给阿玛长脸,那帮人也真是狗眼看人低,还以为你是吴下阿蒙哪,我们就得让那帮人看看,我这个老儿子的能耐!再敢小看我们,我把他们眼珠子扣出来当泡踩!……”阿玛犹自絮絮叨叨,仿佛喝醉酒一般,这才真叫酒不醉人人自醉。
“行了,行了,把你能耐得上天了,老二,明天你把宫绢给惠娴送些去,女儿家,也该好好打扮打扮,你说,讷采这内务府的笔贴式,人家干三年,是又买房又置地,他呢,姑娘家连身象样的衣裳都没有。”
肃文也想起惠娴简素的样子,心里怦然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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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好看吗?”阳光下,惠娴欣喜地把宫绢披在身上,又扭了扭身子,上下打量一番。
肃文竟一时有些呆了,明媚的阳光下,惠娴过年刚绞过的脸,愈发显得白净,云鬓堆鸦,明眸皓齿,是那样绰约轻盈,清丽可人。
他突然发现,灯下看女子是一个模样,而阳光下看女子,又是一个模样,各有一番滋味,但都让他爱不释手。
“呵呵,这是昨晚郑亲王府派人送过来的。”肃文笑道,“走,白天没了那两个灯笼,我们出去逛逛去。”
他已经接到通知,咸安宫学定在了农历二月二正式开学,而多隆阿与胡进宝所在的正白旗官学,今天已经开学了。
到了咸安宫上学,恐怕就身不由已了,他想赶紧盘一出院子,把药店开起来,家里一味赊欠,没有大的进项,寅吃卯粮,不是长久之计。
“我也想去呢。”惠娴笑道,“咸安宫马上要开学了吧,听我阿玛说,能进这里上学的,都是那些在旗里有权有势人家的子弟,你得作一身新衣裳,人看衣裳马看鞍,不能让人看低了去。”
讷采本身在内务府供职,咸安宫官学也归内务府管辖,且内务府消息最是灵通,能进内务府的人,不是哪个贝勒爷的奶妈的儿子就是哪个王爷的门人,个个都手眼通天。
咸安宫官学这些日子人人都在讲,个个都在说,又因为肃文的缘故,惠娴就格外上心思。她进屋披上一件斗篷,两人就出了门。
作了衣裳,又到了大栅栏,到荣宝斋买了笔墨纸砚,惠娴又拗着想去内联升,其实她也给肃文作了几双鞋,但新的一年,她想图个好彩头,见肃文的心思不在这上面,她却不由分说拉着肃文就走,“爷不爷,先看鞋,穿双好鞋,比说一百句话还管用。”
“头顶马聚源,脚踩内联升,身穿八大祥,腰缠四大恒”,内联升的鞋子,北京人都知道,肃文也听话,一路上,看着大栅栏里的人来人往,热热闹闹,他马上有了主意,这内城与外城结合的地方,才是人流量最大的地方,正是做生意的好地方!
但,在这买一下一处四合院那得多少银子哪?
“哎,你走路怎么不长眼睛哪!”他一头走一头想一头看,正在满心火热地合计时,冷不丁跟人撞了个满怀。他转头一看,竟是个年轻女子!
这是个总不过十六七岁左右的少女,却也穿着一件红色的斗篷,斗篷的脖颈处却围着白色的狐皮。她头发漆黑,鬓如刀裁,肤似凝脂,此时却是满面红晕,两只丹凤眼正似嗔非嗔地看着自己。
肃文心里不禁微波荡漾,他发现,自己的眼睛却是再也移不开了。
“你是属驴的吗?蒙着眼瞎走呢!”这位女子没有说话,旁边一个丫鬟模样的却横眉立目,喊了起来。
惠娴一看人家这打扮,就知道是官家小姐,肃文现在正是关键时辰,她不想他惹事生非,赶紧笑道,“他这人就这样,走起路来东张西望的,我给您陪个不是,您不要见怪。”
“陪个不是就行了?哎,你看什么呢?哎,说你呢,你还看?!”丫鬟不依不饶地嚷道,可是她这一嚷嚷,那女子的脸色却更加红晕起来。
大栅栏里本来人就多,看热闹的立马围了上来。
“梅香,走吧。”那女子却是急于脱身,拉着丫鬟就要往外走。
“呵呵,我怎么觉着脚底下软绵绵的,感情是硌着我的脚了!”肃文看着丫鬟不依不饶的样子,有心气她,惠娴拉拉他的胳膊,他拍拍她的手,以示放心。
那个丫鬟刚想走,马上又折了回来,“哎哟,你讲理不讲理啊,你个大老爷们,踩着人家,连个道歉的话儿都没有,还在这说些风凉话,你得道歉,要不,今个的事没完!”她不依不饶。
“好啊,没完啊,你说吧,怎么个没完法?是把我送到官衙内,打板子,上夹棍,管叫我思前容易我就退后难——”看着一群看热闹的人,肃文脑袋一热,吼了一嗓子,人群中马上就发出一阵哄笑。
“二爷,哎,是肃二爷!”有人认出他来。
“呵呵,小娘子看着够水灵的,象王宝钏!”
“二爷,再来一段。”又有人开始起哄。
……
“大嫂不必巧言辩,为军的哪怕到官前,衙里衙外我打点,管教大嫂——”
肃文突然住了口,他手一挥,人群里马上有几个混子模样的喊了起来,“断于咱!”
“哈哈——”
这唱的,不唱的,老的、年轻的,个高的、个矮的,又是一阵哄笑。
那女子脸上此刻就好象天上的彤云,她死命盯了肃文一眼,不言声拉着丫鬟就要往外走,人群中自觉闪出一条道来。
“你等着,看你这样子,就是个混混儿,等我回明了老爷,让五城兵马司拿了你!”丫鬟犹自嘴上放着话,眼神也锋利得象是能杀人一般。
“噢,我等着,众位爷们儿,下面怎么唱来着?腰中取出了银一锭……”肃文看着她气急败坏,却笑着对众人说道“谁会唱,明天都能娶王宝钏!”
“将银放在了地平川,这锭银子三两三,送与大嫂做养奁,买绫罗、做衣衫、打首饰、制簪环,做一日少年的夫妻就过几年呐……”又是几个混混,群起响应。
看着那年轻女子与丫鬟越走越远,肃文突然感觉当个混混也不错,就象宏奕讲的那样,敢作敢为敢说!
“二爷,唱得好!”
“二爷,风流倜傥!”
“二爷,您才是角儿!”
肃文笑着拱拱手,拉着惠娴走出人群。
“怎么了,你?”看着惠娴的脸上仿佛要拧下水来,肃文急忙问道。
“我还以为你大病一场象换了个人似的,却原来还是以前的混世魔王!”惠娴长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