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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芷,竹林,木屋,青蕲。
闭上眼睛用力的晃了晃脑袋,再次睁开时我好似回到了宿铭殿,眼前白芷沉着脸,在和元阙争吵着什么,一向沉稳的元阙此时好像生气极了,眼中的怒气随时就要爆发。
他们在吵什么,我却听不真切。
急切的争吵怒吼使得原本昏沉的我更加的头疼,想要开口呵斥,却不料场景再次转变,我惊恐的睁大双眸,眼前的场景成了我此生挥散不去的阴霾。
映入眼前的是一片血红,琉森闭着眼睛安静的躺在血泊中,鲜血不断的从腹中的伤口溢出,四周隐隐传来指责,怒骂,人群的最前方站着君诺,他的眸子和地上的鲜血是一个颜色,而青蕲就在他的身侧。
一眼望去,恍若隔世。这是梦吧,是了,这一定是个梦,梦醒了,一切皆安。
我望着手上捏的杯盏,神情恍惚,这里没有青蕲没有君诺,没有鲜血。这一切的一切皆恍若一场梦。而今的四周是九重天上万年不谢的槐花树,浅白色的槐花随着微风轻轻摇曳。
石桌上,泥炉燃着碳火,壶中的水早已沸腾,咕噜咕噜的冒着热气,而杯中的茶水早已冰凉。不知为何,竟凉的,有些刺骨。
时间恍若回到那日白芷刚刚取来瑶池水,她就坐在石桌,眸中笑意浅压,与我同往常一样谈笑风生。又好似我从未离开这九重天,青蕲,只是我梦中的烛火。
暖兮,孤矣。
“………………”
“大人……”清冷悠然的低叹幽幽响起。老槐树上最后一片浅白色花瓣随着低叹声落下,只余得鼻间一缕清香,耳边再无花瓣下落的带起的风声,突如其来的安静就像一块尖锐的玻璃,扎进我的心中,刹那间,鲜血淋漓。
后知后觉,我捏起杯中茶水将要饮,唇边相触,我眉头蹙起,原来这茶早已凉透了。
我向来不喜凉茶,掂了掂桌上的水壶,泥炉上的水却不知何时已经熬干。我坐在石台前,看着杯中先前落下的花瓣,微微晃了晃,花瓣就在杯中打着转,我腰背挺的笔直,一动不动,看的甚是入迷。
“大人。”白芷站在那里,再次轻轻的唤着。
我端起桌上杯盏,一饮而尽。花落了,梦终究是该醒了。我回去了,这事情无论何为缘由如今也不重要了,亦琉森,没了,纵然我将这事情翻了个底,却是又能改变什么?
而今,我只想见她。
她还在那颗老槐树下坐着,今日换了一身素衣,衣衫飞舞,她整个人显得更加缥缈,仿佛只要轻轻一碰,她便会烟消云散。紧闭着双眸,睫毛却在轻微的颤抖,一炷香后,她的手臂抬起,搭在了小腹前,眼睛却依然闭着,好似熟睡中的人最平常不过的翻身。
她该是晓得我来了。
一个时辰后,青蕲睁开了双眸,双手压在膝盖上,背靠着苍老的槐树,坐的笔直。“大人,天色已晚,风景看的差不多了,你该回去了。”
我眸子微垂,掩不住的失落。“我想你了,我想看看你。”
我偷偷的抬头看了青蕲一眼,她依旧面无表情,我咬了咬唇终究没有忍住:“青蕲,你该信我的。”
“这位大人,小妖有幸得你垂怜,这么好的机会自然要利用。”青蕲站了起来,转身看着我,言语间温情不复:“念在你熊耳山救我一遭的份上,今日我不出手,好言相劝,大人还是离我青丘远些,我可保不准他们会做什么,大人还是会你的九重天,不论人间世事的好。”
言毕,她不在看我,只是低头欣赏着脚下那双黑丝绣着云纹的绸靴,偶尔,落下几滴好似树上的露水,打湿了一片,我想,它该是咸的。
在她面前,我向来都是乖的紧,她所言语,我也不曾忤逆过,她叫我走,我便走。我缓步轻行,在她面前堪堪站定,捻袖挥手,青蕲见我抬手,忽地一惊,先是一怔,随后猛的弹开,手悬在半空,轻轻的叹了口气,指着她的肩头无奈道:“花~”
记忆纵横交错,仿佛经年以前,我也曾这般抬手,指着她的肩头,咯咯的笑着唤道,花~
那朵花依旧在青蕲的肩上,我面对着青蕲,向前走着,随后同她擦肩,而过。中间带起的微风将那娇弱不堪的花从青蕲的肩头带了下来,没有一丝留恋的坠入了尘土,我向前走了片刻,回头望去是青蕲单薄的背影,我抬手挥了挥,同往常送她出门,亦或者推搡着叫她去熙攘的街上为我寻解馋的零嘴一般,望着她的背影,挥了挥手。
青蕲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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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近忙于族中事务鲜少陪星宿,每天都可以看到她那张小脸上写满了幽怨,我总是笑她同个受气小媳妇般,她却一脸别扭的说,我还未曾娶她,谁是小媳妇还未定呢,今日是琉森的诞辰,琉森喜欢甜食,一大早我便差君诺去寻些好吃的,顺便回趟青丘取些玩意作为礼物送给琉森,我想着同星宿也说声,叫她高兴高兴,刚推开门,便看见她一脸苦相的趴在桌子上,我以为是白芷又欺负她,说起欺负,其实也不尽然,白芷虽性子野,但明里暗里都是护着星宿的,这个我清楚,只是星宿性子柔,嘴又笨,同熟悉的人来说,就是一个纸老虎,总叫人忍不住去揉捏,我笑着问道:“怎么,不开心么?”
她苦着脸吐了吐舌头道:“白芷煮的药好生难喝。”
我闻言大惊失色,白芷心中的想法我一清二楚,我虽明白她所言都是对极的,可到底还是舍不得,总想着拖过了这个年头,待到明年同她一起回宿铭殿。我前段时日心中未下定决心,便任由白芷折腾,白芷煮的是什么,我清清楚楚。我便想着赶紧寻到白芷同她说清楚,只是这边我不放心星宿,但眼下看她这模样好似并未有什么异常,我便嘱咐她好生在此待着,莫要乱走。她向来乖的紧,点头应了我。
我忙出门去寻白芷,翻遍了整个院子,最后在厨房找到了她,那时,她正漫不经心的洗刷着手中的碗碟。见我来之前看了我一眼,并未说什么。
“白芷,我想同你谈谈。”
白芷这才放下了手中的碗碟,站起身望着我:“青蕲大人找我,我什么事么?”
我皱了皱眉,白芷的语气我很不喜欢,听起来满是嘲讽。
我说道:“我想同你谈谈。”
“我同你没有什么好谈的。”她看了我一眼,又蹲下去洗洗涮涮了。“对了。”她忽然开口:“今日,我便带她回去。”
我冷哼一声道:“白芷,我敬对她的那份善意,才同你好声好气的谈,并非怕你。”
“知道。”白芷依旧阴阳怪气的说着“大人想要收拾我,易如反掌,只是今日,由不得你。”
我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你要干什么?”
“不做什么,叫些帮手,好把她带回去。”
我刚要说什么,突然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我顾不得白芷,连忙走向来人。
“大人,出事了。”
后山上,洁白的雪地上满是残骸,君诺怀中抱着东西气喘吁吁,应该也是方才赶到,鲜血把洁白的鲜血染的鲜红,正中间的那人一脸呆滞,手中提着剑,鲜血顺着剑身滴落,她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剑尖指向的雪地已经成了一个小小的雪坑,她见我来竟冲我笑了笑,我只觉脊背发凉。
雪地里,一块玉佩静静地躺在哪里,上面沾染的鲜血格外刺眼,我认得那块玉佩,那是琉森的父亲死前拖我在琉森成年的时候转给琉森的,琉森对这块玉佩向来是形影不离,我只觉一股血腥猛然冲了上来。
我红着眼,青筋乍现,转身猛的扯住随后而来的白芷吼道:“你到底在做什么!”
白芷有些茫然,似乎也不晓得到底发生了什么,半晌,她开口道:“我喂她的药只是叫她好好睡一觉,元阙他们自然会来接她回去,这……”
我狠狠的望着她,我晓得她并未说谎,我放开了她,望着满身鲜血神志不清的星宿,竟无法前进一步。
我闭上眼,两行清泪落下,如今,我真的留不下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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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铭殿中的院落里,原本熙熙攘攘的桃枝槐柳一夕间没了踪影,独留中央孤零零的一尊石台,零散的围着几台石椅,说起来,自打我归位以来这么久,倒还真的未曾好好看过这与我分别万年的神界,瑶池固然是万年不变,稀世的蟠桃也熟了一季又一季,最冷清的却依旧是水寒宫,透明月桂树淡淡的散发着蓝色幽光。
“蛋黄,过来。”蛋黄是这宫中的月兔,只因额间一抹明黄,我便笑它同个蛋黄一样,自那以后,整整千年我再未爬得这月桂树顶。小家伙扭捏了几下倒还是有些良心,慢吞吞的朝我走来,我将它揽在怀中,跃上树的顶端,悠悠的为它顺着毛。“蛋黄,这么久了,你可有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