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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打更本名其实不是李打更,但打更这行干了多年,人们也就干脆都叫他李打更,时间久了,李打更自个儿也犯糊涂,就光记着自己有个名儿是李打更。
每个月黑风高夜,李打更就得提着他的锣在空荡荡的大街到处晃荡。
不过这一次,本是平凡的夜却又有了些不同……
李打更在去县里的路上,他经过墓地的时候,忽觉阴风阵阵。
一个哆嗦,李打更听到背后不远有沉闷的“咚”、“咚”声发出后,李打更僵硬地回过头,就瞅着不远处,那是赵家媳妇那墓前的小树沙沙作响,活像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李打更当时就给吓破了胆子,他还想安慰一下自己什么,但哪怕他多用力地擦眼睛,那头愣是没看到个人影,反倒是那沉闷的声响越来越大。
飞快左右张望两下,李打更拔腿就跑。
哐当!
过于惊慌,李打更的锣就给掉到了地上,他头也不回,哀嚎一声,跑得飞快。
而这一切的造成者,李打更眼里的不干净、事实上,也就是苏软,她伸出手,用力按了按自己的有些发疼的太阳穴。
长时间的昏迷使得她的理智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归,苏软的心还随着那不知道打哪儿传来的重物坠地声颤了颤。
这其实并能不怪她大惊小怪,实在是这些声音太过炸耳,使得苏软那本来便不怎么舒适成了更加的不适。
低低的呻|吟从喉中泄露出来,在这个并不知道是个什么地方的狭小空间里,苏软发现自己的呼吸有些闭塞,当然,更准确的说法——她在这奇怪的黑暗里边就像是无法呼吸。
索性她已然可以做到长时间的闭气。
心跳因此变得缓慢,思维倒像是变得快了些,苏软睁开眼,但这个奇怪的地方没有一丝光,她伸出手,摸向自己的四周,试图发现些什么。
这是一个密封的空间,苏软的身体往下挪些,脚可以蹬到底,她的手能摸到她的四周的墙壁(姑且这么称呼吧),它们很直,拼凑出一个长方体的形状。
“什么奇怪的地方……”
苏软的声音有些的沙哑,她喃喃自语。
体内的真气很是充裕,她的身体也并没有什么不适,只是脑子还没完全清醒过来,这让苏软有轻微的反应迟钝,状态也和平日有些不同。
她几乎是扶着身下那柔软的东西就想起身,但伴随着“咚”的一声闷响,脑袋撞上上边的阻隔,像是挠痒一样的触觉竟然意外地刺激了苏软的意识,她扶着额,皱着眉头躺回原处,她在思考。
这个地方,困住她的似乎是些实心的木头?
她怎么会在这儿?
而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上边倒是先热闹了,苏软愣了愣,便听上边发出了声儿。
“铁、铁公鸡,就、就是那儿!”
倒是个“熟人”,听着是方才跑了的那个男的,似乎是他跑远了又回来。苏软还能听到他们的踉踉跄跄的脚步声。
一手扶上自己的额,一手握成拳平静地放在自己的身侧,苏软的思绪在短暂的被打断之后很快继续,而上边的话语也同时发出。
“你你你!不、不要怕,我们要敬敬敬鬼神而远之!”
“那你哆、哆哆嗦嗦!”
哪怕自己的思绪其实并没有刻意放在那边一点,苏软都能毫不费力就听出这两人的害怕,毕竟他们是连话都已然说不利索,甚至都带上了颤音。
“那那那不是赵家媳妇的地儿嘛!别别怕,人家生着都不认识我们,死死死了就更不可能和我们结仇了。”
“你你你你你不是说你不怕,你抱着我干啥?”
“对、对!我不怕,走走!”
苏软觉得这人的话实在有点自欺欺人,不过,苏软也仅仅是挑了挑眉。闭上眼,透过神识,苏软终于对自己这个奇怪的地方有了一定的了解,这里是个……墓?
那自己是在棺材里躺着?
顿时错愕。
“嘿!你咋拽着我往那边去!”
哐当!
上边那个瘦些的男人似乎是有些害怕,他连带手里头那才从地上捡起来的锣都给撒了,一把拽住那正抖着的华服胖子的手,似乎想要挣脱他紧紧拽着自己的腕。
苏软抽了抽嘴角,耳朵因着这锣掉在地上的声音有了片刻的耳鸣。迅速给自己掐了个削弱听觉的结界,双手掌心对上耳,苏软用力按了按,试图稍减这糟糕的体验。
上头那咋咋呼呼的声音也终于因为苏软的动作而有了稍稍的“降低”。
“我我我早说了让老赵家这冥婚不能结结结,可可可老赵头就是不不不不听,这、这下好了,出、出事了!要要要我说指不定你今天就就就得交代在这里!”
“那你还靠近干什么,你快放了我!”
“我我我我可没做亏心事,赵、赵家媳妇!你要是要找就找老赵家。”
“屁!谁不知道你是十里八乡的最抠!”
“抠、抠犯法吗,抠有错吗?!”
苏软皱了皱眉,上边这两人的确是有些聒噪。
在耳鸣终于有了片刻缓解之后,苏软左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右手则伸到自己的腰间去寻找些什么。
这只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但却摸了个空。
第一反应是愣了愣,而后,苏软终于注意到自己身体上的不一样。
她的脖子上还带着一根项链,她的身上的衣服很是繁复,这并不是自己常穿的那件……
等等!
赵家媳妇,冥婚,坟墓,棺材。
联系到方才那两人的话和自己的处境,有什么呼之欲出。
面色一寒,苏软手中凭空出现一把剑,她闭上眼,用心寻找和听霜的那一丝极其微弱的联系。
在那边!
眼在一瞬间睁开,再顾不得其他,心念一动,手上有一柄剑夹凌厉之势横空出世,它领着旁边一众悬浮在空气中正蠢蠢欲动的剑笔直向上而去。
咻咻咻——
一道道锐物穿过木板和泥土的声音飞快传来,神识可见那地面上的泥土就像是突然被什么爆裂开来,它们嘭的一下以苏软这个位置为中心向外扩散。
一把将身上这碍眼的也不知是什么项链给拽了,苏软透过心下那丝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的“线”,飞快御剑朝那边而去。
“啊啊啊啊啊!”
“红衣服白皮肤妈呀我再也不抠了我要乐善好施啊啊啊啊啊!”
远远的,那些个嘈杂的声音很快消失在苏软的听力范围。
苏软循着那“线”的指引,径直朝那边而去。
穿过这漫无边际的或是平原或是高山,终于出现在她的眼前的,是一片茂密的森林。是的,是森林,它的背后不远就是一片沙漠,非常宽广的沙漠。
它们郁郁葱葱,满满的绿意,给那些个背景的单调点缀上可贵的美好。
在毒辣的太阳底下,它们是一束异样的光彩,那么闪亮,那么耀眼,也照亮了苏软的心,点燃了她的希望。
苏软已经能感受到听霜就在这边了,那道感应已经变得逐渐的强烈。
从剑上一跃而下,苏软踩在了松软的地上,地上的植株并不很是密集,苏软绕过一株株的树,她朝着那感应的方向前进。
然后,小心翼翼剥开那些个杂草的叶子,苏软终于看到了熟悉的储物袋。
隔着薄薄的料子,苏软觉得自己都好像能摸到听霜的体温了。这错觉甚至都让苏软自己忍俊不禁,她轻轻地笑了下,复而又松了口气。
将上边打的结解开,苏软从里边取出那把熟悉的剑。
它已经恢复了平日的温度,只是对自己的出现没有一点的回应。苏软的眉心又皱起来,她猜这是因为先前听霜在地下的时候被那高温影响,或许就受了些伤,加上自己身上的火没有彻底熔炼……但不论如何,苏软的心上还能感受到她们之间的联系,这证明了听霜还是好的。
这已经很好了。
眼里是万千的温柔与哀愁,手在轻抚过剑身之后将它收好,苏软甚至是细心地将听霜先收进那个竹节簪的空间法器里边再放进的储物袋,她在上边下了不薄的结界,这才终于将储物袋系回腰间。
哪怕她其实还想要再看看,但她还记得自己身上是有天火的存在的,她怕自己的接近只会给听霜带去什么不好的体验,哪怕或许听霜现在并没有什么意识。
并不是不知道她应该和听霜保持距离,并不是不知道她和当年的青城之亡有瓜葛,只是现在这样的时刻,在听霜甚至没有自保之力的虚弱时候,让苏软去放开她,怎么可能?
哪怕是一个过路人苏软或许都会出手相助,更何况是这样一个占据了她的心的人?
所以哪怕明明也有哀愁,也有抗拒,但苏软选择让自己将它们都先一一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