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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申走进来,把梁跃鲲抱起来,顶了顶他的头,说道:“很晚了,去睡吧。”梁跃鲲挣扎着从他身上下来,一溜烟的跑到尹小芽怀里,使劲把头扎进去,说道:“妈妈陪我睡。”
梁申走过去把他拎起来,说道:“你是大孩子了,四岁不就自己睡了吗?”梁跃鲲依旧往尹小芽身上扑:“妈妈妈妈,妈妈我想跟你睡。妈妈……”
尹小芽抬起头,有点请求的看着梁申问道:“我陪他吧……”梁申眉毛一立,把梁跃鲲从尹小芽怀里揪出来,严肃的盯着他说道:“你自己睡,明天我和妈妈一起送你上学。你如果和妈妈一起睡,明天我让任叔叔送你上学。”
梁跃鲲小小的脸充满了纠结。他想跟妈妈睡,妈妈又香又软,比爸爸抱起来舒服多了!可是,可是他也想让爸爸和妈妈一起送他上学,让老师和同学都看看,他爸爸和他妈妈一起送他!
尹小芽不忍心看孩子这么纠结,她抬头对梁申说道:“你何必……”梁申瞪了她一眼。尹小芽心里一惊,从出来后遇到梁申,他从来没用这么凶的表情对过她。
一错愣的功夫,梁跃鲲已经抬头问道:“爸爸,那明天去给那个二年级的道歉,你和妈妈也一起陪着我吗?”
梁申看了一眼尹小芽,尹小芽微微点头。梁申对梁跃鲲说道:“可以,但你要自己去睡。”梁跃鲲就依依不舍的抱了抱尹小芽,说道:“妈妈晚安,明天见。”
尹小芽一颗心都有要化了,她道了“晚安。”梁跃鲲恋恋不舍的走到内间。忽然又跑出来,抱着尹小芽大腿说道:“妈妈,你能帮我洗漱吗?这里的卫生间好高,我够不到。”
梁申想阻止,尹小芽已经抱着孩子进去了。
听着里面折腾了很久,尹小芽才带上门出来。梁申坐在桌子边上,在平板上不知道戳着什么。见尹小芽出来了,他把平板放到一边,抬头问道:“睡了?”
尹小芽整个声音都温柔起来了,她轻轻点点头,说道:“睡了。”梁申站起来,说道:“我们谈谈吧。”尹小芽心里一动,梁跃鲲接受了她,那她之前说的不能和梁申复合的理由就不存在了。她有些紧张,看了一眼门,说道:“今天太晚了,我还,还要回去检查佟妍的功课……”
梁申的声音竟然很平静,他说:“聊聊跃鲲吧?”尹小芽怔住,她以为他又要跟她求婚,却没想到他说出这么一句来。
她不自觉的就走到桌边,问道:“跃鲲怎么了?”
梁申让她坐下,亲手倒了杯茶给她,似乎酝酿了一下才说道:“这些年,对跃鲲,我花了很多心思。”尹小芽点点头,说道:“我看出来了,辛苦你了,申哥……”
梁申继续说道:“我找了很多儿童专家,听了很多课……”尹小芽有点不太明白他想表达什么了,蹙着眉毛听。梁申绕了一个大圈,然后说:“跃鲲虽然承认了你,但是我希望,在教育孩子这件事上,我们先达成一致……”
尹小芽没反应过来,她眨眨眼睛问道:“你说什么?”
梁申又倒了一杯茶,似乎斟酌了一下,才小心的说道:“比如,像今天这件事,我觉得你教育他的方式太江湖了……他还小,可能你在里面的那套世界观不适合……”
“啪!”尹小芽把茶杯重重的拍在桌子上,茶水泼溅。她冷下脸来,问道:“梁申你什么意思?”
梁申吞了下口水,他也有点慌,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月芽儿,我知道这六年来你在里面生活不容易。在那样的地方,弱肉强食的环境下,肯定会有一套不同于外面的生存法则,但是我觉得,跃鲲还小……”
一杯茶水猝不及防的泼过来。梁申抹了一把脸,闭嘴了。尹小芽猛然站起来,眼圈通红,身体因为生气而微微发抖,她指着梁申,嘴唇抖了半天,才说道:“你觉得我教坏你儿子了?!你觉得我在里面呆久了,不配和儿子说话了?!”
梁申顾不上一身的茶水,连忙解释道:“小芽,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想多了。我就是想说孩子他还小……”
尹小芽指着他鼻子打断他:“我让你告诉他我是谁了吗?我说过要认他吗?你偷偷的跟他透露了我的身份,现在又来指责我不教他好?不放心你让他认我干吗?!信不过我你让他见我干嘛?!”
梁申看出来尹小芽失控了。他现在也很后悔,刚才那些话戳伤了她的自尊心。可是事关孩子的未来,他觉得既然小芽回来了,就要在这个问题上早点达成一致,免得让孩子无所适从。却没想到一下子踢在了小芽的痛处上。
他着急的解释道:“小芽,你别激动,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在孩子的教育问题上,我们要先……”
尹小芽怒道:“闭嘴!”梁申就乖乖的闭了嘴。尹小芽盯着他,眼神说不出的失望难过。她说一个字,眼泪就跟着滚下来,她说:“你看不起我,介意我的身份,你找我干吗?你是影帝,我是劳改犯,我们不般配。
我从来就知道。我把自己藏起来,我不想让你找到。我配不上你,我不配做孩子妈妈,我躲着你们还不行吗?是你非要追来的,是你非说孩子需要我,让我回到他身边的。我求你让我跟孩子相认了吗?我求你要跟你们在一起了吗?
梁申,我跟你说过了,我不需要你的怜悯同情和愧疚。当年的事,是我自己认罪我自己扛的。你看不上我,看不上我你别来找我啊!是你追到佟妍家,非要跟我复合的。你现在又说我在里面和你世界观不同,是,我是劳改犯,我就是有江湖气,我就是跟你世界观不同了!!
我求求你离我远点儿!我不想求着你,不想跟着你,不想求着你!!!我走还不行吗?!”
尹小芽越说越激动,转身就朝门外走。梁申懵了,迟疑了一秒,急忙两步追过去,一把拉下尹小芽搭上门把手的手:“小芽,小芽!你冷静点!”
尹小芽头都没回,浑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她斜睨着梁申握着她搭在门把手上的手,冷冰冰的说道:“放手。”
梁申没动,只是一脸哀求的看着她。尹小芽疯了一样的使劲拉门:“你放手!我现在就消失,再也不出现在你们面前让你为难!你放手!放手!”
“妈妈……”稚嫩的童声忽然从背后传来,两个人全都吓了一跳。尹小芽的手迅速从门把手上缩回来,三步并作两步奔过去,一把抱起梁跃鲲,轻轻摸着他的小脑袋瓜,问道:“怎么醒了?哪里不舒服吗?”
梁跃鲲搂着他的脖子,打着呵欠在她肩膀上蹭了蹭,说道:“我做梦了,梦见你和爸爸吵架,然后,然后外星人就把你抓走了……”
尹小芽把自己的额头贴在梁跃鲲的脑门上,轻声说道:“乖宝宝,那是梦,妈妈没走,妈妈在这儿呢……”梁跃鲲仰起小脸问道:“妈妈你和爸爸吵架了吗?”
尹小芽尴尬的看了一眼梁申,转头贴了贴他的小脸,说道:“没有啊。妈妈和爸爸……”她顿了下,说道:“妈妈和爸爸在对剧本呢。爸爸有戏要开拍了。”
梁跃鲲点点头,他其实没太睡醒,这时候搂着尹小芽眼睛一闭,又趴在她肩膀上睡着了。尹小芽不敢把他放下来,又抱着他在房间里走了几圈,确定他睡熟了,才轻轻的把他放在床上。
从房间里一出来,正和坐在客厅的梁申四目相对。尹小芽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说道:“孩子睡了,我先走了。”梁申一个箭步跨过来,从背后一把抱住她:“别走。”
尹小芽挣了几下,想大声骂,想到孩子,又把声音压低,喝道:“干什么?!”梁申蹭着她的脖子:“别走,小芽,是我错了,我不对。我说话没轻没重。但是你相信我,我要表达的不是那个意思。小芽我爱你,真的,你不能走,你如果走,就把我的心挖出来一起带走……”
尹小芽挣了下,说道:“恶不恶心?一把岁数的人了?”
梁申听她这么说,知道她心里已经不气了。用力把她转过来,说道:“是我不对。小芽,我刚才太着急了,词不达意。你别走,跃鲲需要你。”
尹小芽皱皱眉毛,说道:“我会再来看他的……”梁申又急忙抱紧了她,说道:“不不,比起跃鲲,还有人更需要你……”
尹小芽当然知道他说的这个人是谁。她挣了下,没开。就让梁申那么抱着,她缓缓说道:“申哥,其实,我也没有完全准备好。六年,我不可能一点变化都没有……所以,我觉得我们……”
梁申打断她,把头放在她肩上,说道:“不管。孩子你都认了,凭什么就要把爹扔一边啊!我不管,以后,跃鲲在,你在,我在,一个都不能少!”
尹小芽又挣了挣,正要开口说话,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她只好对梁申说道:“你先放开我,让我接个电话。”
梁申就像个考拉不依不饶:“就这样接,谁知道你会不会又跑了?”尹小芽没办法,抽出一条胳膊把电话拿出来,一看来电—张成。
身后,梁申的怀抱忽然就松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