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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木和阿圆从西园回来的时候,恰遇上送信的赵妈,白木还未进屋,便拆了信,仔细读了。她想着两日的工夫,不知道身上的毒是否已经清除干净,也不知道到时候还是否有些蛛丝马迹。两天,实在是太长,久则生变,可设若她冒险找了她,专门去调查,又怕引起易玶的疑心,一切就又得重头来过。况且还有督军要她去弄清楚易玶的真正目的,事涉宽广,不易实行。
如此看来,竟没有一个万全之策,当下只能静静的等候两天后的相约了。
她用过晚饭后在沈耘仪的房间里坐了坐,听她讲着女孩子的心思,倒也不觉得乏味。
沈耘仪和曾景川,美丽大方的小姐和志存高远的侍从官,放在民国以前,恐怕家里人不会同意,但是在民国,主张自由恋爱的时候,不论是侍从官还是秘书长、科长、次长、总长,开明的家庭,并不会干涉子女的婚姻。
他们两个人就是这样的,在沈公馆里谈起了恋爱,但曾景川仿佛是碍于自己秘书的身份,总是有些怯懦的,近来更是躲躲闪闪的。两人的交情到了一种暧昧的阶段,年轻的女孩子,又惯爱闹着小脾气,他同她生疏,她就也要同他生疏着,比着劲的不愉快。
白木并不是很知道这些女孩子的,因此听着也挺有趣,又时不时的发表些自己的意见,说些劝解的场面话。这一来,竟不知不觉到了夜深,她也就和沈耘仪互道了晚安,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了。
她明明记得中午的时候是开了窗子的,这会儿却不知道为什么又给关上了,只觉得闷,她还没有拉开电灯,就先走去打开了窗户。晚上却仍然吹的是热风,潮气暑气迎面而来,隐约听到什么窸窣作响,她转过身看着屋里一片漆黑,再听去,却只有窗外呼呼的风声,和院子里树叶的沙沙声。
清白的月光透过窗口照的遍地莹白,便是这样亮堂的白光,屋里也还是看不清晰,可是天花板上的吊灯太过明亮,夜间扰人睡意,白木于是只扭开了床头边浅绿色的台灯。
暖黄的灯光穿过琉璃的灯罩,映出五彩斑斓的光点,照在白色的墙壁上,格外好看。台灯旁边是她中午看了一半的那本书,不知道是谁的收藏,扉页上并没有留下寄语。
她本来只想躺下早些休息,谁知躺下后,又不由自主的翻着书页。便又找了靠背垫着,坐起身来又看着那书。但许是太过劳累的原因,她没翻几页,便停住了,目光直直的望着,仿佛在研究什么。
待她回过神来,将书本合上,放在床头边,又从抽屉里翻出了一柄小团扇,有一搭没一搭的扇着微弱的风,渐渐的,扇子也不动了,随着她的手垂在床上。
再一觉醒来,居然是翌日清晨,白木起床简单的梳洗了一番,换了衣服,从水壶里倒了一杯凉开水,又站在窗前,预备观测天气。
扶桑林里一阵连绵的波动,石榴树也是猛然一震,落下许多翠绿的叶子。白木将视线移过去,便看到沈楚垂手站在树下。
沈楚仰头望着满树的鲜绿,望着阳台上清秀的吊兰,望着窗户前的她。他摸了摸鼻子,剑眉如画,嘴角上扬。
她想,他定是看见了昨天的字条,过来找她的,果然是沈六少的处事作风,她找他约时间地点,他却直接过来了。
良久,他压低了嗓音沉声道:“白小姐,早!”
白木回以他一样的笑脸,手掌攥成团,食指向下微微做了手势,睁大了眼,带着询问,沈楚点了点头,又低了头径直穿过扶桑的密林,消失在廊檐下。
白木也不再多逗留,转身就出了房门,拐过楼梯,便见沈楚立在厅里,正望着她的方向。
他正打算说些什么,却看见白木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随后便将一只手的食指放在嘴唇上,眼神恳切,真挚可爱。他知道时间太早,其他人许是没有起床,白木是要他噤声,避免吵醒了旁人。
他于是等着白木走近,两个人并肩走了出去,到了院子里,他才低声说道:“你的那封信,我已经收到了,我是否可以当作是你要和我建立起朋友关系的申请?”
白木不料他会这样说,拉着他又连忙走了几步,犹豫道:“我和六少不是早就是朋友了吗?”
沈楚又道:“你真这样觉得吗?不是因为要找我有事才故意说的吗?”
白木有些窘迫道:“六少那么大方的一个人,怎么这样子斤斤计较。”
“对你,我总是小气的,不然我的东西,你拿走了不还回来,我该怎么办?”
他说这话时,分明像是开玩笑的语气,可是眼里的真诚又仿佛是有些热烈。
白木分辨不出,只得打断他道:“院子里不大方便,我们还是找个地方坐着说吧!”
沈楚笑道:“我知道桂林有一家好吃的西餐厅,我们去那里怎么样?”
“桂林?你疯了,说个话去那么远的地方做什么?”
“我这样一大早的来,本想碰个运气,没想到真让我碰上了。咱们开车去,晚上就能回来了。”
白木却想,不知道什么原因,早上突然就醒了,也没看时间便麻利的起了床,却不知道还有一个人,也是这样早早的起了。她笑了笑道:“去那么远,就为吃个蛋糕吗?”
沈楚摸了摸鼻子,“到时候再要份果子冻也可以啊!”
白木被他惹得发笑,两人彼此互相看了一眼,她却突然想起百年前,在洛阳的时候,冯业平御了剑,带她去开封吃花生酥,也是这样的傻气。
心里隐约的想法,终究是战胜她日前和他之间的理智,她竟缓缓的点了头。沈楚是很高兴的,前些日子两人之间的摩擦也仿佛忘记了,只拉着她一路穿过长廊,从门房那里取了钥匙,又去开了车,两个人竟真的上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