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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渐渐西沉,夜色笼罩大地,洞中黑暗,已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山丘上只有风声落叶声……还有呼救声。
洛长然几近窒息,有气无力的喊着,被卡住的部位疼得厉害,一说话便像要命似得。
好在洞中有食物,她倒不至于力竭饿死,只是这个姿势委实难受,呼吸不畅,双腿发麻,简直生不如死。
走的时候没有告诉逐月,不知道何时才会有人发现自己。
想到这,洛长然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也不喊了,默默对着树洞中陆陌寒的存粮发呆。
就在她近乎绝望时,终于听到有人叫自己,心头一喜,接着凌乱的脚步声传来,呼喊声越来越多。
似乎是逐月带人来找了。
洛长然瞬间清醒,浑身血液都冲到了头顶,自己现在这幅样子若被他们看到了,以后还怎么见人?一准成为全金陵城的笑柄,怎么办,怎么办?洛长然紧张不已,一句话也不敢应。
声音越来越近,几乎已经到了百步之外,洛长然绷着身子,额上冷汗岑岑而下。
她现在是宁愿一直在这里卡着也不想被救出去了,然而天不遂人愿,黑暗中,一个异常清晰的脚步声逐渐接近。
洛长然死死咬着唇,大气也不敢出。
脚步停了下来,片刻之后,“都去别处找吧,这儿没有。”
是陆明成的声音。
洛长然心情极度复杂,身上衣服被汗水沁透,山风一吹冷的直哆嗦。
“你这是练的什么功?”陆明成的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
洛长然沉默装死,庆幸头在里面看不到他的表情。
可是一会出去怎么办?想到这个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陆明成饶有兴致的围着她转了转,大约是觉得救她出来有点难度,亦或是不大方便,说了句,“你再忍忍,我叫三弟来帮你。”
洛长然舌头已经僵硬,大脑处于半空白状态,对他所言未做出任何反应。
听到他走选,隐隐传来一声吼,“还在睡?去叫他起来!”
一炷香后。
陆陌寒睡眼惺忪的出现在山丘上。
洛长然一下就听出了他的脚步声,也顾不上面子了,带着哭腔喊,“陌寒,帮帮我。”
陆陌寒瞬间清醒,快步跑过来,看着她挂在外面的双腿,一脸迷懵。
陆明成憋着笑,正气凛然的指挥他救人。
大腿被一双有力的手抱住,往外拉了拉,洛长然疼的嘶了声,咬紧牙不让自己喊出来。
陆陌寒动作立即变得轻柔,跟陆明成一起掰扯洞口,小心翼翼的将她抱出来。
洛长然浑身麻木,狼狈不堪,一落地便往下倒去,陆陌寒忙将她抱住揽入怀里。
“先带回去,让胡太医看看,”陆明成从旁道。
陆陌寒拧眉思索了一瞬,抓住她的胳膊一抬,再一甩,洛长然平地而起,伴随着惊呼的同时稳稳的落在了他肩上。
陆明成,“……三……”
刚开了个口,陆陌寒已如离弦的箭般冲下了山。
洛长然只见周围树影迅速倒退,自己的头发垂下来,一下一下拍打着他的脊背,眼前是玄黑的暗纹布料,快的看不清的双腿,头脑发晕,意识渐渐迷失。
醒过来时已经回到了小院,一睁眼便感觉胯部传来痛意,接着一张脸猛地出现在眼前,挡住了她望向房梁的视线。
陆陌寒满眼紧张,手不老实的在她身上摸来摸去。
洛长然耳根一热,脱口而出,“你干什么?”
“姑娘,你醒了。”
逐月听到声音急忙跑过来,见陆陌寒霸占了榻沿位置,不敢近前,站在三步之外遥遥望着她。
陆陌寒手还在摸,洛长然瞪了他一眼,他不明所以,手上动作倒是停住了,却是没有移开,仍在她腰间放着。
洛长然想起身,被他俯下来的半个身影笼罩着,又不敢动作太大,试了几次未成功,逐月不敢上前帮忙,只能看着干着急。
“你,起开些……”洛长然红着脸道。
陆陌寒若有所思的盯着她,慢慢坐直身子,手也收了回去。待她缓缓起身,唇角竟然微微勾了起来。
洛长然脑子里哄的一声,从头到脚都烧起来,“你敢笑话我!”
陆陌寒眼神无辜,唇角的笑意当下收了回去。
洛长然恼羞成怒,伸手推他,让他出去,陆陌寒不动,她便一副泫然欲泣状,好似受了多大委屈。
更委屈的陆陌寒不情不愿的起身,没有走远,坐在门边守着。
他一走逐月才敢上前来,扶着洛长然坐好,“方才三公子抗……带你回来时我都快吓死了,姑娘,你跑哪去了,怎么弄成了这幅样子。”
洛长然干笑两声,暗松了口气,听她的语气应该不知道自己干的丢脸事。
“头还晕吗?”
洛长然笑笑,“没事了,就是……有些疼。”
“胡太医给了药,让我给你抹上,两三天就没事了,”逐月道:“三公子见你昏迷,不晓得你哪里伤着了,好像很担心呢。”
洛长然想到方才他四处乱摸的手,胸口咚咚直跳,觉得暖暖的,暖的同时又有些无语,自己在树洞中卡了那么久,本就呼吸困难,头晕脑胀,再被他一路飞奔扛回来,不晕才怪。
他就不能选择一个雅观的方式么?
这厢正在暗自腹徘,门外传来说话声,听着像是长公主。
逐月赶紧出去迎接,洛长然想下去,一动屁股就疼,刚掀了个被子,长公主已经进来了,见她似要下来行礼,忙出声制止。
“你身上有伤,不要乱动。”
洛长然歉意的冲她笑笑,吩咐逐月搬个矮椅过来。
长公主摆摆手,直接坐在了塌沿,笑着道:“不用麻烦了,长然,你感觉如何?”
洛长然受宠若惊,忙道:“有劳长公主挂心,没有大碍。”
“那就好,”长公主舒了口气,让流霜将带的东西呈上。
洛长然扫了一眼,便知是宫里御用的上好金疮药,自己小伤不敢受用,急忙推辞,却是没有成功,只好让逐月收起来。
她不确定长公主知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受的伤,只觉得她今日很亲切友好,笑容也很真诚,不像是佯装的,但如果真的只是普通探病,不应该这般关怀备至啊,她觉得她们俩的关系似乎还没有到如此地步。
“三弟怎么了,为何在外面站着?”长公主忽然问她。
洛长然尴尬的笑笑,她能说是自己无理取闹吗?
“方才帮姑娘上药了,所以……”逐月及时解围。
洛长然给她一个赞许的眼神,望向门口,正见陆陌寒探头探脑的朝里面看,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
“哦,”长公主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神色变得有些奇怪,压低声音问她,“你们……前几日不是……”
洛长然脸上一红,眼神飘忽,吞吞吐吐道:“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
长公主掩嘴笑了两声,打趣道:“我还想着你们很快会为咱们府里再添一个孩子呢。”
敢情是以为她和陆陌寒成名副其实的夫妻了所以才这么友好?洛长然半是羞涩半是无语,刚要掐断她这个想法,话到嘴边忽然顿住。
她方才说再添一个孩子?如果没理解错……洛长然喜道:“你有身孕了?”
长公主面色微红,点了点头,满脸幸福。
洛长然却是心情沉了下去,前世的记忆纷至沓来,她失去孩子时的悲苦样子历历在目,滑胎两次,这是第一个。
现在有多幸福,以后便会有多痛苦,洛长然前世不关心这些,心安理得的做旁观者,今生她脱胎换骨,观念转变,如何还能置身事外。陆府发生的每件事都与陆陌寒息息相关,她不能让前世的悲剧重演,不能让陆家军最终落入陆斯呈的手中。
到那一步,他们所有人都会没有活路,她心里无比清楚,长公主的两次滑胎极大可能与二公子府有关,前世时陆明成夫妇恐怕也有怀疑,只是没有证据罢了。
保住长公主肚子里的孩子是第一要务,不只是为了陆陌寒,洛长然发觉自己打心底里就不想看到她痛苦的样子,甚至对陆明成,也没了之前的敌意。
原以为需要很久,不曾想竟只是几句话的功夫,又或者自己其实早已经原谅了他,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
“长然?”
长公主叫了好几声,她才回魂,颇是不好意思,眼神往下看向她的肚子。
腰肢纤细,小腹平坦,现在还完全看不出,洛长然含笑问她,“多久了?”
“刚一个月。”
“此事……知道的人多吗?”
长公主满面笑容,摇摇头,“我也是昨日才知道,还未来得及跟别人说。”
洛长然微微靠近她,诚挚建议,“我听说怀孕三个月之内不宜声张,对孩子不好,长公主不如等三个月之后再说。”
“是吗,还有这样的说法?我怎么没听过。”
“民间传言,长公主久居深宫自然不晓得了,”这确是实话,洛长然曾经听府里的老嬷嬷说过,倒也不怕她打听。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为了孩子,你就先忍着,”洛长然再接再厉,无以伦比的认真。
“那……好,”长公主想了半晌,笑着答应了,又道:“之前听说城郊的娘娘庙很灵,我去试了试,没想到真的就怀上了,这是神明赐给我的孩子,我必得去还原的,将军事务缠身,长然,你若有空,可否陪我走一趟?”
虽说她怀孕的消息还没有传出去,但难保周围没有二公子安插的眼线,洛长然可不放心她一个人出去,即便她不邀请也打算跟着去的,如今她提了,正好顺口应下。
流霜扶着长公主回去了,她们一走,陆陌寒便继续探头探脑了,洛长然没好气的道:“进来吧。”
话音刚落,他便已冲到床榻边,直挺挺的站在旁边,想坐不敢坐的样子。
洛长然拍拍身旁位置,他面上一喜,坐了下来。
逐月借口熬药识趣的出去了。
“不是让你走吗?”话中暗含不满,声音却是柔柔的。
陆陌寒眼睛定在她脸上,摇摇头。
“不想走?”
点头。
“还想看我笑话?”
猛烈摇头。
洛长然噗嗤一声笑了,“我逗你的。”
陆陌寒眸中惊惶散开,唇角也微微勾了下。
“不准笑我。”
话题似乎又饶了回来,陆陌寒诚意满满的再次点头。
“以后也不准,永远都不准!”洛长然孩子气的道。
陆陌寒只剩下点头,心里就一个想法,她说什么都是对的,她说什么我都要听,不能惹她生气,否则她会将我洞里的食物全部拿走。
*
长公主给的金疮药果然好用,睡一觉起来便没有那么疼了,到第二日已是能活动自如。
洛长然铺好宣纸,准备继续进行教育大业,却是等了许久也未见陆陌寒过来。
莫不是睡眠时间又加长了?洛长然心想着,在屋子里待着也没事,便叫了逐月陪她去看看。
外面有点冷,洛长然包裹严实出了院子,巡逻的侍卫来来往往,目不斜视,她暗松了口气,看来那件丢脸事没人知道。
过了青石板路准备进回廊时,不远处的小桥边传来喊叫声。
洛长然神色立变,急忙跑过去。
远远便看到陆如苓站在桥上,脚底下堆了许多拳头大的石子,她捡起来不断朝下仍,大喊大叫说着难听的话。
“畜生,别过来……看什么看,再看我砸死你……给我滚开,小畜生……”
离得近了才看清桥下的人,他身板挺直,面容冷峻阴狠,一动不动的站着,石块砸在他身上,脸上,留下满身脏污,额角受了伤,鲜血顺着侧脸流到脖子上,再一滴一滴落入脚下的泥土里。
不要随意伤人,尤其是自己的亲人。
她告诉他的话他都记下了,明明很生气很暴躁,却拼劲全力忍着,他怕她会不高兴,怕会令她失望。他将陆如苓视作亲人,可是她呢?
洛长然看着眼前的一幕,脑子里嗡的一声响,胸腔间像是要炸裂开来,血气上涌,迅速冲了过去。
陆如苓看到她停下了动作,眼神不屑,隐含厌恶。
洛长然如同脱缰的野马,理智全失,并没有与她争吵的想法,冲上桥直接伸手去推她。
陆如苓没想到她会有此举,一时不防,脚步趔趄了几下,没有站稳,竟然一头栽进了湖里。
噗通的落水声惊来了一群侍卫,也惊醒了冲动的洛长然。
陆如苓的丫鬟大呼小叫着救她家姑娘,两个侍卫跳了下去,拉住在湖里扑腾喊救命的人,将她半抱上岸。
许是受了惊吓,而且呛了水,一上来人便晕了过去,丫鬟急的直抹泪,冲着洛长然便道:“姑娘若是出了什么事,你担待得起吗?”
“你好大的胆子,敢这么跟三夫人说……”逐月愤懑的瞪她,话未说完被洛长然拉了回去。
这个意外谁也没料到,说到底还是自己太冲动了,不过她不后悔。
陆陌寒已经走了过来,神情恢复如常,眼神安静的落在她身上。
洛长然拿出帕子去帮他擦额上的血迹,他微微低头,眸中带了安抚的意味。
侍卫连掐带叫,折腾了片刻,陆如苓幽幽醒转,睁眼之后立即面露凶光,恶狠狠的冲过来。
“洛长然,我跟你拼了!”
陆陌寒下意识的转身,将洛长然护在怀里,陆如苓气怒交加,完全红了眼,朝着他后背拳打脚踢,形状疯癫。
洛长然心疼的要阻止,却被他抓着肩膀不能动弹,急的泪花在眼中直打转。
“闹什么!”
陆明成的声音从桥下传来,下一刻人已到了近前,将陆如苓拉开。
“堂哥,我差点没命了,你要替我做主,”陆如苓恶人先告状,委屈的双眸瞪着洛长然。
陆明成看了看他们,视线在陆陌寒脸上一顿,然后转过身吩咐丫鬟,“先带姑娘回去换身衣裳。”
丫鬟应了声刚要上前,陆如苓已经声泪俱下的控诉起来,“堂哥,你还要包庇他们!是不是太过偏心了,你们都欺负我,欺负我没爹娘护着,今日我若是淹死了,就称你们的心了吧,好,我不在这儿惹你们嫌,我走!我看你百年之后如何跟我爹娘交代。”
“你胡扯什么!”陆明成沉着脸喝道。
话音未落,她已经哭哭啼啼地跑远,丫鬟连声叫着追了上去。
陆明成叹气,吩咐旁边侍卫,“跟着去看看,别再出了什么事,”说完看向洛长然,目光炯炯的等着她的解释。
洛长然怒气已消退大半,眼下一心挂在受伤的陆陌寒身上,一句话不想多说,逐月对她的眼神心领神会,主动交代了前因后果,当然重点强调了陆如苓的恶行,落水之事只一句带过。
陆陌寒脸上挂着伤,一身狼狈,陆明成也约莫猜出了个七八分,听完逐月所言倒也再未多说什么,让他们回去了。
逐月打了水来,洛长然细细将陆陌寒脸上的血污擦洗干净,微微松了口气,还好伤口不深,只是看着可怕些。
上好药之后,想到他后背挨得那几下,虽说女儿家力气小,但陆如苓那会可是发了狠了,拳脚动作看着可不轻,总觉得不大放心,问他可有觉得疼,他只是摇头,也不知是怕她担心还是真的没事。
洛长然犹豫了再犹豫,让他脱了衣裳看看这话自己实在是说不出口,念头一起便觉得烧的慌,索性将药粉洒在水里,强逼他好好泡了个药浴。
此事之后,陆如苓再也未出现过,听说是回了老宅,而且重病了一场,长公主来过几次,明里暗里让洛长然先服个软,总归是个孩子,早早没了爹娘,疏于管教,兄嫂不得多让着些。
每每说到此,她便要陆如苓先向陆陌寒道歉,否则誓不低头,长公主没法子,只好就这样僵着了。
陆明成战场上智勇双全,所向披靡,显然在家事上略欠一些,又或许他压根没有将家长里短的小斗争当回事,知道陆如苓的性子一时半会改不过来,多半也放弃了让她回归温柔婉约的路子,转而让长公主开始帮她选婿,长公主挑了几日,拿不定主意,盯上了无所事事的洛长然。
金陵城未婚公子哥儿的名字轮番从耳边划过,家世好的个子太矮,个子高的风评不好,风评好的长相欠奉,长公主兴致勃勃,对此事及其上心,将去娘娘庙还愿之事都暂缓了,每日都要从头到尾的筛选一遍,洛长然听得是头晕脑胀,提不起半点精神。
夜里回去后倒头就睡,整晚好梦,早上一睁眼,便觉得周围亮堂了许多。
逐月卷着寒气进来,头发上落了薄薄一层晶莹的水珠,看到她起身眉开眼笑,“姑娘,下雪了。”
洛长然下意识往被子里缩了缩,她从小就怕冷,以前大哥和阿宁打雪仗堆雪人时,她都是拥裘围炉安静的宅在屋里,任凭外面如何笑闹也不肯出去,整个下雪天几乎就是在暖炉的陪伴下度过的。
但是今年不同,陆明成说陆陌寒会在下雪时开始冬眠,她想去看看。
想法很好,诚实的身体却是挣扎了再挣扎才从被窝钻出来,逐月服侍她洗漱更衣,听她说要出去,很是吃了一惊,再一听不要自己跟着,越发惊疑。
雪天路滑,洛长然裹着披风,一手撑着油纸伞,一手抱着昨夜吩咐逐月熬的骨汤,小心翼翼的往山丘而去。
知道陆明成在周围加派了人手,可洛长然眼拙,看不出来与平日有什么不同,深一脚浅一脚的上了山,中途跌倒了几次,不过在雪地上,倒也没怎么伤着。
陆陌寒安静的蜷在树洞中,呼吸轻的几乎听不见,双眼紧闭,神情安宁,额角的伤口已经好的差不多,睫毛遮住眼睑留下一片阴影,在略显苍白的皮肤上尤其显眼。
洛长然扒在洞口,默默盯着他看,不觉就移不开眼了,直到双腿传来麻意才恍然回神,双颊先是一烫,心虚的左右瞅了瞅,确定没人才敢将视线又移回去。
“陆陌寒。”
小声叫了下没反应,洛长然偷偷一笑,伸出一根手指头,慢慢探进去轻戳他的脸。
还是没反应。
加了些力道,他脸上陷下去一个小坑,在她手指收回时又迅速弹了回来。
手感还不错。
葱白手指不由自主的再一次伸过去,却忽然被他一把握住了,带着厚茧的掌心裹着她的手指,带着她往前,将那柔然无骨的小手敷在了自己脸上。
洛长然吓了一跳,浑身都僵了,见他仍是闭着眼,未有清醒的迹象,扑通乱跳的心才慢慢落回实处。
赶紧将手抽回来,离树洞远了些。
他双眉微拢了一下,继而恢复如初,像是什么也未发生过。
搅乱一池春水,自个却只顾呼呼大睡,洛长然赌气的跺跺脚,祭出杀手锏。
浓郁的热汤鲜香四溢,闻着便令人食指大动,洛长然先自己抿了口暖暖身子,然后递到洞口前,噙着笑观察他的反应。
鼻子动了动,身子下意识的往她的方向靠过来,却也只是靠过来,并未睁眼。
洛长然不死心,舀了勺伸进去递到他嘴边。
没反应。
勺子轻触他双唇,留下几滴诱人汤汁。
还是没反应。
洛长然失望的准备撤手,刚动了下,他却忽然张开嘴,一口将勺子里的汤喝下去,整个过程快如闪电,只在眨眼之间。
望着空荡荡的木勺,洛长然在风中凌乱。
他依然没醒。
洛长然这才真正理解了陆明成说的他冬眠期间偶尔起来补充水分,但是时间极短,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意思了。
不过还好能喝下去,汤可比水有营养多了,就这样慢慢的喂他喝完一整罐,洛长然打定主意,以后每日都来喂他喝汤。
心满意足的回去,也不觉得冷了,从里到外都暖洋洋的,像是被什么东西炙烤着。
逐月准备好了热水,伺候她沐浴,见她眉梢眼角都是笑意,自个也觉得高兴。
现在的姑娘容光焕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开心,她看得出是因为三公子,之前有多不敢相信,如今就有多惊喜交加,她从来都只是希望姑娘过得好,过得舒心,她喜欢的她会尽力帮她守住,不喜欢的也绝不多看一眼,至于姑娘与三公子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为何回来时一身狼狈,不该问的不问,该知道时自然会知道。
翌日,洛长然一大早去了山丘。
这次带的是鸡汤,换了个比昨日那个大的罐子,所以喂陆陌寒时颇费了些时间,腿脚都站麻了。喂完之后天色还早,洛长然不想回去,就在周围自个玩雪。
小时候看别人堆雪人时她也心痒过,奈何扛不住冰冷的气温,所以从不参与,现在与之前大不相同,似乎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每天都有使不完的劲,每天都从内而外散发着热意,看着洁白的雪花都觉得亲切起来。
她也想体验一下以前错失的乐趣了,忙活了大半天,终于堆起了个小小的雪人,正对着陆陌寒的洞口,模样虽然很丑,但好歹是成形了。洛长然取下自己的发簪插上,又找了几个石子做眼睛嘴巴,自认为很满意。
端详了许久,肚子饿的咕咕叫时才恋恋不舍的下了山。
一连五日在雪地里折腾,不知道累的洛长然终于病倒了,风寒来势汹汹,昏睡了整整一天一夜才清醒过来。
逐月又是心疼又是不满,喂她喝药时抱怨了句,“三公子就不能安分点待在屋里吗?每日都跑出去,害的姑娘都病倒了。”
洛长然失笑,嘴硬的替他辩解,“是我想出去。”
逐月无语,心道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卧病在床,便不能去看陆陌寒了,洛长然突然没事干,心里发慌,想到了没绣完的花样,让逐月拿了来。
是上次在山丘上看到的不知名花,和陆陌寒一起去描下来的,□□端直,花瓣层层叠叠昂首挺立,开的欢快舒畅,中间藏着浅黄色花蕊,清雅温馨,又显得神采奕奕,像是一张美丽的笑脸,让人移不开眼。
原本是打算给自己绣张帕子的,现在……改了主意。
在屋里养了三日,身子好的差不多了,洛长然不顾逐月反对,毅然决然出了门。
直奔小山丘,一路上滑倒了好几次,没顾上清理身上残雪,看到陆陌寒安宁的睡颜时,这才静下心来。
几日不见,竟然有些想念呢。
小心翼翼的拿出绣好的荷包,系在他腰间,左看右看深觉满意,一抬头,撞进一双清澈的双眸。
洛长然咯噔一下,几乎是立刻收回放在他腰部的手,目光却是不由自主陷进他的双眸,像是一缕微光汇入蔚蓝星空,整个人因他而明亮起来。
眼睛不舍得眨一下,四目相对,丝毫没有尴尬的感觉,一切都是那么自然美好。
笑容不自觉攀上了脸颊,洛长然刚要与他说话,他却又闭上了眼。
“……”
“听我说句话再睡呀。”
洛长然嘟着嘴表示不满,回答她的只有凛冽的寒风声。
雪花纷飞,如同白色的星星从天坠落,纯净又美丽,一片片随着风儿打旋舞动,尽情释放它们最动人的光芒。
洛长然看着那不伦不类的雪人,怎么看怎么顺眼,尤其是弧度上扬的嘴,像个可爱的胖娃娃。
有它陪着你,你会不会睡得更安心呢?
洛长然搓搓冰冷的双手,可我还是希望你能早点醒来,早点回到温暖的阳光下。
在山丘上待了大半天,手脚冻得僵硬,这才慢慢悠悠的回了陆府,在府门前意外的看到了一顶轿子。
陆府的轿子。
未等她细思,轿帘已经挑开,一个熟悉的窈窕身影钻了出来。
目光相接,她眼神蓦地收缩,脸上的愤恨毫不掩饰,三尺之外几乎都能听到咬牙的声音。
洛长然面无表情,她怎么又回来了?
两人遥遥对望,一个怒发冲冠随时准备战斗,一个冷漠平静如同路人,看似什么都没有,但周遭的空气似乎都瞬间冷了下来,倘若眼神可以决出胜负的话,两人现在想必都是伤痕累累,门外的侍卫眼珠子从左到右,又从右到左,刻板的神情也变得丰富起来。
谁都不肯退让,正僵持着,一个人影闯进了战场。
“四妹。”
声音都带着一股子书卷味,俊美的脸上占了点点雪花,肤色胜雪,加上那文弱的气质,竟是比女人还美上几分。
“二哥,你怎么来了?”洛长然惊呼,看了看他身后,“这么冷的天,怎么没有坐马车?”
洛书微微一笑,神情有些激动,眼里放着光,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掏出一本书,“四妹,你上次不是问我有没有兽类的书,我刚得了本,特意给你送来。”
洛长然在他刚拿出书的时候眼睛便定在了上面,就是这本。
“我看过了,语言诙谐生动,还有配图,讲解的也颇是全面,想来你会喜欢。”
洛长然喜不自胜,“多谢二哥。”
发自心底的谢意,眼角都透出欣喜来,洛书身体里如同注入一股暖流,流淌过四肢百骸,颇是舒服。
其实他并不是专门来送书,而是去探望一位老先生顺道捎过来,他们感情一直很平淡,他确是没想到此举竟能令她如此高兴,不自觉就起了关心之意。
“为何在外面站着,不冷吗?快进去吧。”
眼风一扫看到不远处的陆如苓,转身端端正正行了一礼。
陆如苓神情闪过一丝慌乱,赶紧低身还礼,起来时脸颊飘上了两朵淡淡的红云。
以洛书的眼力,是丝毫看不出她们有剑拔弩张的氛围,更不会发散思维,往读书之外的方向联想。
洛长然并未留意到,邀他入府小坐,洛书直接拒绝,冒雪顶风而去,全然不晓得自己的美貌对别人产生多大影响。
顾不上和陆如苓打眼神战了,洛长然捧着书一路奔回小院,喜滋滋的开始看起来。
迅速往过翻,在罴兽那一页停下来。
逐月过来帮她脱掉半湿的披风,语带不满,“姑娘好歹顾着点自个,病刚好了别又给反复了。”
洛长然没空搭理她,敷衍的恩了声。
逐月叹气,往火炉里多加了些木炭,烧的一屋子暖烘烘的,这才关上门退了出去。
一边看一边对比陆陌寒的性子,还真有许多相像之处,比如嗅觉听觉灵敏,手掌宽厚,生气或感觉受到威胁时会拍周围的东西,洛长然想到那碎掉的食案,还有他每次攻击人时最先拍打的动作,深以为然。
高兴时会和同伴打闹,这个暂时没有发现,喜食坚果类东西,冬眠前大量进食,冬眠期间体温降低,呼吸减弱,天气转暖之后清醒,母兽会在冬眠期间生产,公兽则身体陷入沉睡,但是精神上高度警戒,一旦周围有威胁自己的力量出现,瞬间便能感觉到。
陆明成也说过他能感应到周围的环境,那自己说的话他是不是也能听到呢?
洛长然忽然想到这个,决定明天去试一试。
马上就要过年了,陆府开始大量采买,洛长然列了长长的一张清单,交给逐月去准备。
杏仁、榛子、核桃、花生、松子……
逐月望着密密麻麻的单子,忍不住提出质疑,“姑娘,这么多能吃完吗?”
洛长然脸上带着兴致勃勃的笑容,“能!”
话音刚落,一个娇小身影卷着风雪冲进来,身影未定便开始喊,“四姐,我想死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