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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如海的双眼微微有些发黑。
昨晚,他亲自守着官府所有衙役,翻阅药铺药册,忙得天昏地暗,连一口水都没喝上。
天刚放亮,秋刀立于官府之中。欧如海不明秋刀来历,但秋刀手中所持乃南宫将军的令牌。南宫世家,百年将门,在朝中地位颇高,他手下的人,欧如海一介小小县丞半点不敢怠慢。
“秋大人,您吩咐的事下官已连夜完成。”欧如海弯腰屈膝,毕恭毕敬。他本瘦小,如此一来,倒和秋刀高矮不相上下。
“结果如何?”秋刀问。
“大剂量的砒霜不曾查到,不过济世堂断断续续卖出不少,绝大部分为同一人购买。”欧如海说道,“济世堂的老板交待,买药之人来自苏家。说苏家有人肺不好,需砒霜为辅药。”
“买药人姓甚名谁?”秋刀续问。
欧如海摇头,“不知。”
“不过,老板说,是一位老嬷嬷,嘴角有黄豆般大小的黑痣,头发花白,常着土黄色褂子,腿脚有疾,不太利索,走路一瘸一拐。济世堂的大夫曾给那位老嬷嬷瞧过腿,因是先天不足,无法治疗。”
有这些线索,已经够了。
“你把所查如实告诉苏家四爷。”秋刀说完,身形晃动,消失在欧如海面前。
欧如海暗忖:没想到苏家四爷竟有如此强大的靠山,看来,以后得多仰仗他。
秋刀回到酒楼,将情况悉数禀报,“公子,有了这些证据,是否就能替三夫人申冤?”
霍绍霆摇头,“狡兔尚且三窟,何况人。”
秋刀不笨,听出了弦外之音,“若无法申冤,我们又何必多此一举。公子,我们在安阳已呆数日,京城那边怕是等急了。照我说,直接把七姑娘寻来,告诉她我们的目的。”
霍绍霆笑了笑,“越是心急,越是误大事。”
……
“害死羽卿的人竟然是她!”苏羽坤一掌砸在木桌上,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我早该想到是她,她瞧不上羽卿,横挑鼻子竖挑眼,当年我总觉得她终究有一天会看到羽卿的好,没想到她竟然痛下毒手。我真想……杀了她……”
苏瞳被这消息,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脑海里满是老太太恶毒虚伪的嘴脸。嘴角带痣,行动不便,头发花白,不是老太太曾经的贴身嬷嬷柯嬷嬷又是谁?只是,柯嬷嬷五年前病死,如今死无对证。“小爷……我娘不能白死……柯嬷嬷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可能平白谋我娘性命……”
苏羽坤满脸痛苦,“柯嬷嬷已死,谁来指证老太太?更何况,她……她到底是我娘,是你的祖母……”若告到官府,一则,柯嬷嬷已死,死无对证;二则,孙女告发年迈祖母,把耄耋祖母送入牢狱,就算赢了官司,也会输掉名声。
苏瞳明白小爷心中的痛苦与纠结,“难道就这样放过她,让我娘含冤九泉?”
“不会的……瞳儿,相信小爷,绝不会让你娘白死……”苏羽坤说完,急急出了废院。
老太太正在小佛堂里念经。为新妇时,因家世浅薄,她胆小怯懦,少不得受人欺凌,幸得丈夫怜爱,接连生下四个儿子,奠定主母地位。越家小户,不曾见过世面,她为主母时,底下多有刁难暗算,她被逼使出各种手段,手上渐渐沾上鲜血。到得年老,忆及过往,心中常常惶恐,便命人在府中祠堂外辟了小佛堂,日日在菩萨面前诵经,恳求菩萨饶恕她的罪孽。
“……仁者。此者皆是南阎浮提,行恶众生,业感如是。业力甚大,能敌须弥,能深巨海,能障圣道。是故众生。莫轻小恶,以为无罪。死后有报,纤毫受之……”
每每念及此处,老太太都会微睁双眼看向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希望菩萨能够看清她的诚意。
碧朱侯在门外,见小爷怒气冲冲而来,慌忙拦下,“小爷,老太太在里面,奴婢这就去通传。”
苏羽坤压下心头怒火,语气尽量变得平和无异,“你在外面守着,我和老太太要说几句体己话,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得靠近。”
碧朱疑惑地点了点头,退了出去。
佛堂内,香柱插在炉内,飘出屡屡轻烟。老太太盘坐在观音菩萨像前,敲着木鱼,一声一声,在佛堂内回荡。听见背后传来脚步声,老太太睁开双眼,回头看了看,笑道,“坤儿来了。”
苏羽坤猛地在老太太身旁跪下,朝观音菩萨重重磕了几个响头。他磕得极为用力,每一下都像重锤砸在地面,发出沉闷的响声。再抬头,额头上已出现大片淤青,带着丝丝鲜血。
“坤儿你怎么了?”老太太吓了一跳,慌忙扶住苏羽坤。
苏羽坤挣开,面色沉沉,“娘,别管我,我身上有太多的罪孽,今日就算磕死在菩萨面前,也无法洗清。”说完,又往地上磕。老太太再次出手,满脸担忧地盯着苏羽坤,“告诉娘,是不是在外面犯事了?”
“儿子若犯了杀人的大罪,会如何?”苏羽坤眼眶微红,直直地盯着老太太。
老太太被他的样子吓住,“别胡说,你怎么可能杀人?杀人是要偿命的,官府追究起来,谁也救不了。”自己的儿子什么个性,她最是清楚,羽坤虽说行为不羁,但本性不坏,不可能干出那样的事儿来。
“坤儿,告诉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苏羽坤发出一声冷笑,“杀人偿命?为什么有的人杀了人,却能高枕无忧地活着?”
老太太心下一虚,身子不由得颤抖起来,“你说谁?”
“我说谁,难道你不清楚?”苏羽坤再也忍不住,“羽卿那么好,你为什么不放过她?”
当听到“羽卿”两字时,老太太面色惨白,整个人失去支撑,往旁边倒去,恰好倒在黄色绣花蒲团上,她抬眼,盯着苏羽坤,“你在胡说些什么?她是你三嫂,她的闺名岂是你能唤的?”
“你还知道她是我三嫂?若你真把她当成三嫂,当成三哥的夫人,当成苏家人,又为何把她逼入绝境?”
“你……你听到了什么……就为了旁人一句胡话,就这么和娘说话?”老太太脑袋飞转,当年的事,做得那般隐秘,羽坤怎么可能知道?必定是有人在他面前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老太太压下心中的惊慌,扶着佛堂内的圆木柱站起来,“坤儿,娘是什么样的人,你难道不清楚?怎么可能去害你三嫂?是,我是不喜欢她,她那样的出身,根本配不上苏家,可你三哥死活要娶她,自她入门后我刁难过她,但到底把苏家内宅大权交到了她手里。”
“当年你三哥出事,我怄得晕倒在床,哪有功夫去害她?”
“你这般空口白牙诬陷娘,真让娘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