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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汝筠对薛朝瑰极其有耐心,薛朝瑰作为薛荣耀唯一的千金素日娇生惯养,早就不知道什么是收敛和大度,她虽然绝口不提我的事,但对严汝筠并没有那么温和顺从,相反很折腾,以他的脾气能对她纵容到这个程度实属不易。

    戏开场在下午,严汝筠询问她是否要去用午餐,薛朝瑰非要留在宅子里让保姆做,她说想要尝尝他平时吃的食物什么味道,好不好吃。

    严汝筠并不打算留她,一是因为我在,二是在家里用餐时间很赶,他是个非常守时也不愿耽搁任何计划的人,可薛朝瑰无论他怎样劝说都不肯走,撒娇叫嚷非要吃到嘴才罢休。

    严汝筠被她磨得没了法子,吩咐保姆尽快做两样,他亲自去到附近银行办点事,临行特意叮嘱章晋照顾周全。

    薛朝瑰独身坐在客厅没有半点拘束,摆出一副女主人的姿态,吩咐保姆和章晋为她端茶倒水切水果,还指使保姆在每样菜里添加她爱吃的东西,有些指定食物厨房没有,她便让保姆立刻去买,毫不客气。

    这套宅子她大约是第一次来,又或者之前来没有机会独自打量,她坐在严汝筠刚才的位置上看了会儿报纸,对财经和法政不感兴趣的她仅仅几分钟便索然无味撂回原处,阳光将客厅和楼梯洒满金芒,那样奢靡又神秘,她百无聊赖靠在沙发上观赏客厅内的装饰,“这套宅子是汝筠亲自设计吗。”

    章晋说差不多,物件是筠哥添的,装潢由舟哥安排督促。

    她不无感叹,“我父亲也是生活无比奢侈精致的人,可他和汝筠相比还远远不够,我父亲富贵了一生,他的气质是金钱和地位堆砌而成,而汝筠是与生俱来,他的尊贵与风度,让人很难移开眼睛。”

    章晋非常礼节性的附和她说,“筠哥平时公事繁忙,生活里顾不上享受,其实有钱人都是这样,不过为家人打拼。筠哥当初跟着五爷,什么世面都见过。”

    薛朝瑰耐人寻味喃喃了一句家人,她抚了抚自己的长发,“五爷女人的世面,他也见过喽。”

    章晋知道她旁敲侧击说谁,笑而不语。

    保姆买了菜从外面回来,急急忙忙到厨房洗切,薛朝瑰按捺不住对这里所有角落的好奇,起身走到古董架前捧起一樽砚台观赏,章晋看到急忙让她小心轻拿,那是东坡古砚,价值连城,市面和古玩行早就没有真品了。

    薛朝瑰听到他的提醒很不痛快,她质问砚台摔在地上又不可能破碎,总归是要碾磨融化才能书写,这有什么大惊小怪。

    章晋说那是筠哥心爱之物。

    薛朝瑰冷冷一笑,“物件和我,他更心爱哪一个,你心里有数吗。”

    章晋被问得一愣,低头不语,薛朝瑰将砚台重重搁置回去,砰地一声脆响,砚台底部的红章痕迹蹭掉了一半边缘,她说告诉汝筠,那是她不小心破损,看他是否会狠狠怪罪自己。

    章晋面对她的娇憨任性深深吸了口气,“筠哥当然不舍得。”

    薛朝瑰听到这才满意,又从旁边拿起我拍卖回来的一对玉石鸳鸯枕,她脸色变得有些微妙,修长艳丽的指甲划过上面,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两百六十万买回来一件废品,留在这里长教训吗。都说有钱人分一夜暴富的土包子和有风度底蕴的商人,女人也分两种,你知道吗。”

    章晋余光扫到我,见我仍旧站在那里,他没有吭声,薛朝瑰笑着继续说,“真正的淑女名媛和贫贱普通的女人。前者永远懂得什么场合该出风头,怎样出风头,后者得势就晕头转向,让人贻笑大方,没有高贵的出身和优质的教育,能懂什么。大门大户和小门小户永远不是一个世界。”

    她说完这句话忽然将手指一松,鸳鸯枕从她掌心脱落,掉在地上碎成了两半,章晋愕然,薛朝瑰手指压在唇上惊呼说她手滑了,严汝筠正在卧房洗了澡穿衣服,他沉声问怎么了,我透过门缝看了一眼他裸露的身体,我这个位置不能出声,否则薛朝瑰一定会察觉,我根本不着急和她博弈,现在时间还早,很多事要一点点玩儿才最有趣。

    章晋弯腰想要把两块还规整的玉石捡起来,可他忽然想到什么,又停止了动作,任由那一滩碎末在地上十分醒目潦倒着,薛朝瑰没有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什么,她眼睛看向二楼,我在她目光将要落入我身上的前一秒用墙壁挡住了自己,她有些期待,“我可以上楼到他卧房看看吗,我之前来都没有去过。”

    章晋默不作声,他想用沉默的方式避开这次无可避免的灾难,薛朝瑰见他不出声,再次重复了一遍,他笑着说稍后筠哥下来您问问他,倘若他允许您上去,您不妨再去,我只是下属,不好揣测他的心思。

    薛朝瑰在章晋说这番解释时脸上表情忽然僵硬凝固住,仅仅几秒钟便覆上一层阴沉的浓墨,她手在身后不知抚摩着什么,眼底的光晦涩难看,章晋也察觉到她很不对劲,小心翼翼问她是否不舒服,薛朝瑰艰难挤出一丝笑容,“你有没有感觉都这栋宅子有一丝特殊的味道。”

    章晋蹙眉问什么味道。

    薛朝瑰背在身后的手缓缓伸到前面,她掌心摊开一条黑色内裤,裤腰位置嵌着花边蕾丝,我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臀部,那是前晚我洗了晾在阳台上,不知保姆怎么没有收好,竟然遗落在沙发角落,被薛朝瑰捡了正着。

    她冷冷发笑,“汝筠的生活保姆已经近五十岁,没想到她的私人喜好如此特别,竟然穿这样性感削瘦的内衣,不知操持家务会不会不舒服。”

    章晋不愧是跟着严汝筠久经沙场见过惊涛骇浪,他对于薛朝瑰明知故问的刁难全然不曾震慑,而是脸色如常,连我看了都觉得无比坦荡,“薛小姐何必在意这样的小事,难道筠哥除了您就不能有与任何女人有所往来吗。一件内衣而已,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筠哥真若放在心上,认为它的随意搁置不妥,也不会出现在这样待客的地方。”

    “哦?”薛朝瑰腔调变得阴恻恻,“你认为这没什么大不了,那么怎样才是惊天动地。”

    “当然是筠哥在意的事,才能是大事。”

    薛朝瑰将那条内裤甩在脚上,“男人和女人本来就不同,男人的大事是事业官职,女人的大事是家庭婚姻,你根本不了解现在女人对于优秀高贵的男人有多么狂热,她们恨不得立刻掌控每一个能为她们终生买单的男人。我和汝筠刚在一起不久,我不希望任何女人利用手段从我手里窃取走属于我的,不论是人还是东西。我不允许威胁存在,更不允许自己重蹈汝筠这么多年来所有过的女人的覆辙。”

    章晋低垂的眼眸终于在此时缓慢抬起,薛朝瑰正要冲上二楼,我此时再转身回屋已经来不及,她会立刻看到我,而我也藏不过两秒钟,就会暴露在她的搜寻下,章晋忽然在千钧一发之际追上来,从一侧伸出手臂阻挡住她去路。

    “薛小姐去哪里。”

    薛朝瑰眼神非常狐疑凝视着楼口和那扇半开的房门,“怎么,我连随意看看的资格都没有吗,我想要怎样,还要向你报备?”

    章晋笑着说,“薛小姐饿了,说了这么久难免口渴,不如您先喝杯热水,我去厨房催一催保姆上菜,您吃饱喝足,筠哥陪您去看戏,这不是非常美好的一天吗,何必闹得不愉快,这楼上也不是想去就去的。”

    薛朝瑰不依不饶,“你让开,我上楼找我未来的丈夫,这有什么过错和冒昧,他虽然没有允许我来去自由,但也没有禁止我寸步不行。”

    章晋脸上的笑容在薛朝瑰怎样劝诫都无济于事之下收敛为一抹严肃和郑重,“薛小姐刚才提及筠哥之前的女人,那我也不妨多说一句,您是否听得进去我不能决定。您引以为傲的家世,注定您和那些一夜露水的女人不同,您是未来妻子的人选,而她们也仅仅是一时兴起的发泄物品,倘若您愿意自降身价与她们相提并论,那您如何触碰筠哥的底线,都没有关系,大不了一拍两散,您不在乎,谁会替您计较呢。可如果您揣着成为严夫人的抱负,最好先懂得如何做一个聪明女人,掌控怎样适度放纵男人的私欲,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薛老板那样强悍英武,想必虎父无犬女。筠哥最厌恶痛恨什么,除了天下男人都一致针对的背叛欺骗,就是不识趣和过分干预,您想长长久久,避免重蹈覆辙,最好还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薛朝瑰垂下眼眸,她紧紧握住扶梯的手松了紧紧了又松,她和自己内心的冲动斗争良久,最终不得不低头妥协于再发展下去对她不利的境况,她声音内一瞬间充满了沧桑和惆怅,“你是在提点我,他的私人生活不是我百分百能掌控,即使以后我们会成为夫妻。”

    章晋笑得温和,“夫妻之间,很难有一方绝对控制另一方,能够做到除非是极大的不平衡,而薛小姐以为可以压倒所有人的优渥家世,在筠哥这样优秀出色的男人面前,恐怕也不是那么高高在上了。”

    薛朝瑰眼神仍旧在往二楼瞟,但已经放弃了那么强烈冲上来的念头,她迟疑很久后转过身,盯着不卑不亢不骄不躁的章晋,“今天你拦住了我,避免了让汝筠厌烦我的不懂事,我记住你的好处。在他身边,除了宋铮舟,你应该是最有颜面的红人,对吗。”

    章晋说为筠哥办事,筠哥给脸面就接着,不给也不抱怨。

    薛朝瑰从自己手指取下一枚银色戒指,她似笑非笑递到他面前,“多谢你。”

    章晋没有接,薛朝瑰各种威逼利诱,他最终勉为其难收下,他拿在手中的同一时刻,薛朝瑰和他擦身而过,往客厅走回,她用非常小的声音说,“良禽择木而栖,汝筠不会亏待你,我和他即将成为一体,他器重的人,我自然也十分欣赏。不如这样,我以后有什么想不通,你来为我透点消息,我这个人很清楚敌我,为我效劳势必不会出卖和亏待。”

    薛朝瑰要招安他,让他成为自己的半个间谍,她深爱严汝筠一定不可能伤害他,她只想了解他的私人生活,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接触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

    章晋何其聪慧,他笑着打马虎眼,“能为筠哥办事是我的光彩和使命,薛小姐以后真成了严夫人,当然也是我的主子,在筠哥授意下,为您鞍前马后,以后您有什么需要,直接让筠哥吩咐我,我替您着手。”

    薛朝瑰面无表情,她打量着面前这张无比油滑的男人脸,冷冷勾了勾唇。

    严汝筠换了一身崭新的商务装,稳步从房间走出,我没有回头看他,只是背对墙壁注视楼下静坐的薛朝瑰,她端着一杯茶水喝,明显安分了许多,她所有的任性猖獗,在章晋的压制提点下柔软收敛了许多,她终于彻底顿悟严汝筠和其他男人的区别,那不单单是身份和资产的差距,她用与其他男人接触的方式来面对他,只能自讨苦吃。

    严汝筠迈下最后一级台阶,脚步忽然顿住,他目光落在破碎的玉石,沉默眯了眯眼,旋即将视线上移到古董架,当他看到原先搁置鸳鸯枕的位置空空荡荡,维持的最后一丝容忍也荡然无存。

    薛朝瑰看到他冰冷危险的脸色,她有些惊吓,小声喊了句汝筠。

    后者只默然了片刻,便再次溢出一丝笑容,“怎么。”

    与其被动质问,不如主动坦承,薛朝瑰指了指碎裂的玉石,她刚要解释,保姆端着汤羹从厨房走出,她一眼看到所有人站立包围的中间一地狼藉,她看清是什么后,惊呼着放下碗扑过去,“这是夫人最心爱的物品,怎么会碎?我放得很小心,不故意根本碰不掉!”

    她完全忽略薛朝瑰对那声夫人的称呼而骤然铁青苍白的脸色,蹲下尽力补救,将每一片还能拼凑捡起的碎玉小心翼翼揣入掌心,严汝筠将视线收回,一边系着腕扣一边云淡风轻说,“东西不重要,碎了就碎了。”

    薛朝瑰难堪僵硬的面容怔了怔,她从刚才的气愤和尴尬中回神,意识到他根本不在乎,立刻眉开眼笑,“我以为你要怪罪我。”

    严汝筠笑着反问为什么会怪罪你。

    她撒娇拉住他的手说因为我打碎了你的东西。

    他嗯了声,“你打碎不是我的东西。”

    薛朝瑰笑容一滞,严汝筠将自己的手从她掌心抽出,“朝瑰,我记得我给你讲过一个故事。”

    她原本就极其牵强的笑容更加沉闷,她小心翼翼窥探他的脸色,发现他仍旧非常温和,没有半点要发怒的征兆,她大着胆子说只是一对玉质廉价的枕头,失手摔碎又不是故意,你还真的要怪我吗。

    严汝筠盯着她一言不发,他对她失手的辩解非常怀疑,她被看得心虚,干脆扑入他怀中告诉他自己很害怕这样的目光,她不要他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