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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尔利沙滩的最后一个半天,杨芮依旧睡得昏天黑地,江盼则早早的到海边的凉亭里写明信片,三个中奖人已经把地址发给了她,江盼给黄小金和王小明各准备了一张,最后一张留给自己。
海鸥大胆的在身边走来走去,江盼握着笔,飞快的写完粉丝礼物,反倒是留给自己和朋友的每个字都要想半天。
两杯咖啡从天而降,落在她面前,江盼抬头,看到穿着黑色t恤和短裤的姜呈,从凉亭下面一步跨上来,坐到她对面。
“快写完了啊。”他问。
“嗯。”江盼应了声,看着姜呈也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两张空白的明信片,等着她写完好借笔用一用,“写明信片不带笔么?”
姜呈没所谓的一笑,“你肯定有啊。”
等江盼写完自己的明信片,小心的贴邮票的时候,姜呈才拿过笔,在右下角刷刷刷的写上地址。
他也不在乎江盼看,随手在一张上写了句敷衍的“全家幸福”,估计是寄给姜梵的,然后把两张明信片都贴上邮票。
“那一张不写么?”江盼好奇。
“写啊,等会儿写。”他说,在空中甩了两下明信片,让上面的地址干一干,又看了眼江盼,说:“别偷看啊。”
江盼翻了个白眼,转身到一边。
不过两三秒钟,姜呈就说:“写好了,走,去投了吧。”也不知道第二明信片上写了什么,这么短的时间,估计也就是一句话的样子。
江盼不是个好奇心强的人,可偏偏姜呈说了句“不许偷看”,惹得她特别想知道那明信片是给谁的,忍不住拿眼睛去瞟。
姜呈好像看见了似的,咳嗽两声,说:“干什么干什么呢,这么好奇我写给谁的啊。”
“好奇啊,你告诉我么?”江盼大大方方的承认。
姜呈却把明信片扣起来,露出带画的那一面,那是大堡礁上最有名的心形礁,绿色的心形礁石在蓝色的海水衬托下,浪漫又纯净。
“不告诉你。”他说,长臂一身,两张明信片落入邮筒。
江盼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把六张明信片也投了进去,“我其实也没那么好奇。”
“是么。”姜呈说,可语气里却带着怀疑。
邮筒旁边就是冰激凌店,江盼扔了喝空的咖啡杯,往店里看了两眼,几十种口味摆在里面,画面诱人,有点儿想吃。
没人说感冒不能吃冰激凌,江盼揉了揉鼻子,说:“吃不吃冰激凌,我请你。”
偶尔让女生请一次也挺新鲜的,姜呈从善如流的抬脚往店门走。
两人还没走到店门口,另一边过来了三个白人阿姨,说是阿姨,叫奶奶也快差不多了,看起来六七十岁的模样,可是精神头都不错,三个人穿着花裙子,笑嘻嘻的说着话拐向冰激凌店。
姜呈已经到了门口,伸手推开门让三位阿姨先进去。阿姨们都很开心,热情的跟姜呈道谢,甚至还聊了两句。
江盼落在后面,没怎么听清他们说什么,走进了才发现其中一个阿姨正在夸她长得漂亮。
姜呈在江盼的迷茫中看了她一眼,笑着点点头,说了句谢谢。
“怎么了?”江盼问。
姜呈跟着她进了冰激凌店,“没什么,闲聊而已。”他说,“你吃什么口味的?”
店里只有一个年轻的店员,阿姨们像少女一样,开心的选着冰激凌球,江盼他们站在后面保持着礼貌的距离,抬头看着广告版上的几十种口味。
江盼看了半天,最后还是保守的选择了常吃的两个冰激凌球,姜呈则比较有创新精神的选了连单词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味道。
这一次姜呈没有抢着付钱,心安理得的吃了女生请的冰激凌,据说那两个从来没吃过的口味尝起来还不错。
两人出了冰激凌店,一辆机场的大巴从路上驶过,载着十几个来度假的游客,江盼看着有些羡慕,她也希望今天是自己刚到这里,有点儿舍不得走。
“地球就这么大点儿,以后肯定有机会的。”姜呈说,看出了她脸上的留恋。
其实江盼觉得,艾尔利沙滩除了景色确实极美之外,更重要的是那种安然闲适的生活状态,这里的每一个人,从老皮特到年轻的船员,身上都散发着幸福快乐的气息,那种与年龄无关的豁达和青春,让每一个在苦苦挣扎奋斗的人为之羡慕。
江盼咬了口巧克力沾边儿的脆筒,说:“以后实在不行我就过来当导游,年薪五万刀呢,干上几年嫁个人弄张绿卡,再开家小店,旅店药店杂货店都行,生活的多舒服。”
姜呈扭头看了她一眼,“真假?”
阳光变得有些刺眼,江盼带上了墨镜,巴掌大的脸立刻被遮去一半,她舔了舔嘴角,冲姜呈呲呲牙,说:“假的。”
哪怕真的羡慕渴望,她也有属于她的事情要去做,不是每个人都能安于几年如一日的宁静生活。而在艾尔利沙滩的这份美好,正因为和原本的生活对比,才显得弥足珍贵。
坐上返回悉尼的飞机,除了姜呈以外,大家都有些恋恋不舍的情绪,难得的一路沉默。
姜呈刚下飞机就被小伙伴们接走了,异常留恋的看了江盼几眼才上了朋友的车。
江盼和杨芮两人在悉尼还有最后一个晚上,再度开启买买买模式,把带来的四个行李箱全都装的满满的。
江盼并不了解家里的情况,但是因为过年回家,还是给家里人买了礼物,她给妈妈和弟弟各买了条羊毛围巾,又给妈妈额外买了两瓶女士复合维生素和绵羊油。
当返回b市的飞机起飞时,看着越来越远的悉尼,江盼突然产生了一种做梦的感觉,而下飞机的那一刻,仿佛梦醒了,重新回到现实。
回到家,来不及收拾东西,江盼和杨芮洗了澡之后不约而同的回到卧室,睡了个昏天黑地一气呵成。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已经是年二十八了,杨芮飞快的收拾了东西去赶回家的飞机,江盼则悠闲的吃了早饭,把从澳大利亚带回来的东西分了类,又给妈妈发了条信息——
“我晚上回家吃饭。”
意料之中的没有回复,江盼还是从原主填写的个人信息里找到了家庭住址。
今天还有几件事情要做,江盼先挑出了几件东西放到一个袋子里,然后到容嘉的店,把东西交给店长转交,听说容嘉现在并不在本地。
一个小时之后,她坐在前往凌云寺的公交车上接到了容嘉的电话,明明只是几个小东西,更不值钱,可是对方却像感动的要哭了似的。
又过了几分钟,刚刚从醉生梦死中清醒过来的姜呈,也收到了容嘉的微信——
“江盼好贴心啊啊啊啊啊啊,你知道她给我带了什么么,解酒片和护肝片啊,天呐,好暖。”
姜呈有些不悦的撇撇嘴,“不要招惹她我警告你。”
莫名其妙被警告了的容嘉感觉自己的人品受到了侮辱,于是本着要气一气姜呈的原则,说:“可是我已经是江盼的好盆友了,男闺蜜那种,小心我说你坏话,哼哼哼。”
半分钟之后,姜呈:
“[呕吐]”
“江盼的审美不会这么差”
“但是看你这么gay里gay气的,我也就放心了。”
炫耀失败,容嘉吐血铩羽而归。
临近中午,江盼坐着慢悠悠的公交车到了凌云寺。b市之前下过一场雪,山寺气温低,雪都没有融化,除了院子里的被清扫成堆堆在松树下,其他地方依然是白茫茫的一片。
大约是临近年根,寺庙里的香客并不多,江盼比上一次来的是时候手头宽裕一些,便上了三柱稍好一些的香,恭恭敬敬的焚香磕头。
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江盼从正殿出来,又溜达到了后山,积雪覆盖的山上寒气逼人,呼吸间都带出清晰的白雾。
不知道那位大师今天在不在,江盼想着,脚下不由自主的往会客堂走去。
那里有一道小小的院门,早已年久失修的木头门上,红漆斑驳,生锈的铜锁歪斜的挂在上面,不知道多久没有被用过。
江盼走到门前,正准备伸手推门,门却从里面打开了,同时传出礼貌的说话声。
“谢谢了。”一男一女两声同时说。
江盼往后退了一步,让出门口的位置,一个身穿黑色大衣男人一手撑门,小心的护着身后的女人出来,那女人边走边往后看,露出来的侧脸肤白赛雪,五官精致的让人忍不住屏住呼吸。
她的面孔很眼熟,江盼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时姜呈的嫂子,肖越越,那么那个男人——
果然,姜梵紧跟着出来,一贯冷峻的面容上带着浅浅的笑意,他回头又冲里面说了句什么,才牵住肖越越的手往外走。
于是看到了江盼。
“姜先生。”江盼率先有礼貌的说。
肖越越看了一眼过来,姜梵握住她的手放进自己的大衣口袋里,同时对江盼微微颔首,“江小姐。”
两人本就是陌生人,此时打过招呼就可以分别,姜梵牵着肖越越穿过积雪覆盖的石板路,动作小心温柔的跟他平素的作风完全不同。
江盼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知道身后传来一道清润的嗓音,“江施主,你是来找贫僧的么?”
江盼蓦然回神,发现弘镜不知何时站在了小院门口,穿一袭藏蓝色的僧袍,笑盈盈的看着他。
“大师。”江盼恭敬地说,哪怕他看起来格外的和善与年轻,她也不敢有一丝丝的轻视。
弘镜却没有一点儿架子,他微微侧身让江盼进来,“进来喝杯茶吧,刚打的泉水。”
“那就叨扰了。”
“不必客气。”弘镜说,手上的佛珠习惯性的轻轻盘着,由他带路向院子西侧的房间走去,“会客室有些简陋,请不要嫌弃。”
他说着推开房门,房间里布置简单,正北侧中堂的佛龛上供奉着释迦牟尼、观音菩萨和禅宗达摩祖师的神像。佛龛两边摆着两把太师椅,正中间宽敞的地方有张破破烂烂的木桌,两侧各有几把同样带着年代气息的圏椅。
空气里弥散着淡淡的檀香,和冰雪渗入的冷冽气息。
“请坐吧。”弘镜说,指了指桌边的一把圈椅。
“谢谢。”江盼落座,举止有些拘束。
弘镜也在对面坐下,细细的打量了她一下,笑着说:“看来施主已经破除执念,过得还算顺遂。”
江盼闻言,不知为何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是,经过大师的指点,开阔了许多,而且能有机会重新来过,已经是上天的垂怜,应该心怀感恩努力生活。”
弘镜点点头,脸上始终带着笑意,他从桌下拿出两个杯子,一个茶壶,捏了点儿茶叶进去,又从手边的炉子上提了古朴的陶壶,滚烫的热水直接倒入茶壶。
细碎的茶叶卷着泡沫漂浮起来。
茶是最便宜的茶,杯子也像是自己烧的,连水都不顾温度随便一冲,可那浓郁的茶香却比江盼原来喝过的更加醇厚自然,带着淡淡的苦涩弥散在舌尖。
“好茶。”江盼感叹道。
弘镜细细的喝了一口,说:“好水。”
江盼一愣,随即释然道:“是,还是水好。”
小小的土屋里四处透风漏气,寒气渗入墙壁让整间屋子都冷冰冰的,唯有那冒着火光的小路子散发着淡淡的暖意。
江盼与弘镜闲聊了几句,她其实并无疑惑,可就是坐在他面前,听他用那把清润的与泉水一般的嗓音随口说上几句,都会觉得心思豁达开阔,整个人通透舒坦许多。
这大概就是他身上所带有的特殊的气场,可以如此明显的影响与他接触的人。
而更令人惊奇的是,哪怕这个人是世界上唯一一个知晓她来历的人,江盼也不觉得威胁或者害怕,反倒更加的放心,像是有另外一个人与自己共同承担这份秘密。
喝了两杯茶,江盼也不好过多打扰,起身告辞,弘镜并不挽留,只是跟着她一同到了小院门口,外面的温度与屋内没有什么差别,甚至还因为阳光而显得温暖一些。
“谢谢大师,打扰您了。”江盼恭恭敬敬的说。
原本以为弘镜会简单回礼道别,却不料他却笑了笑,说:“不必这么客气,如果不是确定网上那人是你,我都要以为只是长得很像的两个人了。”
他的这句话无异于炸弹,江盼没听清似的重复了一遍:“网上的人?”
弘镜点头,继续抛出下一个重磅,“江畔有座城,不是你么?我看过你的直播。”
这一次,江盼的下巴都要惊掉了,佛门圣地,一个年轻却深不可测的大师竟然会看她的直播?
脑子里飞快的回忆着她直播过的内容,是什么呢?她忍不住想,有些抓狂,是撸猫的么?至少不是化妆的吧?可能是整容的内容?
挣扎半天,江盼终于还是说,“我没想到大师也会看直播。”
弘镜眉毛轻轻动了一下,这在他始终平静微笑的脸上算是一个不小的变化,“出家人也不是闭目塞听,闹中取静,从万事万物中取明珠精华,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山上还有wifi,下次再来可以告诉你密码。”
江盼在震惊中保持着表情的淡定,她点点头,说:“那谢谢大师了,我先下山了。”
弘镜看起来心情不错,清秀的眉目中带着温润的笑意,“路上小心。”
江盼也不知道听到了没有,有些恍惚的下了山,她觉得自己在一段时间之内直播的时候,都不敢乱说话了,万一哪天被弘镜看到,惊扰了佛门净地,那就罪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