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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吼……原来,御前侍卫这是在关心我,怎么,只是从巴娥那里听说了什么就觉得自己也算知情人而想来参一脚吗?那我还真是谢谢,您还是先顾好自己的事。”连正被人喜欢都不知道的人来管她有什么用。
“你说话,真难听。”虽然清楚女子此时是在借故发脾气,可对于舒睿来说还是有些无法忍受。
“那你就不要听就好了,原本我与你也没有多少接触,不要装得很熟的样子,你对我家掌柜的好,所以想让我送礼贿赂吗?真是抱歉,下官太过拮据,领的俸禄都用来维持酒楼生意了,没有多余的闲钱,不过我想阳星他应该不至于要我这么做才对。现在我要出宫,麻烦别挡路。”
“……呼……”像是极力在压制自己的情绪,舒睿复又拦去她的去路,“你不要误会陛下的意思,他的确喜欢巴兰,可是对你……”
“停,这些事情不是本人说的话,我是不会信的,我就是这么死心眼,所以,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知道是巴娥要你过来找我,刚刚对你失态很抱歉,只是这个问题,若是不再提起,我会很感谢你。”
舒睿似乎隐约发觉到这女子喜欢用表面情绪来掩藏内心,就像是刺猬,浑身都用刺包裹着,遇到威胁自己的便会卷曲着武装起来,全面刺着外界的一切。了解了女子的行为习惯,舒睿倒是对她减轻了看法。
“只是希望你能理解陛下。”
“……恩,我很理解,相当理解。”理解到自己这般自我哀怨的程度。
离开舒睿,梅竹雪晃荡至大街上,开元节的气氛还未消散,她只觉得自己与这欢愉的环境有些格格不入。
所以,只是自作多情罢了,就这样,有史以来的第一次告白结束,本就因爆炸变弱的听力此时似乎更加弱听,周围什么声音都听不到,喊叫声,吵闹的蝉鸣声也是。
身体像是本能的不靠意识在自己寻找回家的路,走入六圣楼时,阿成焦急的情绪并未让她太过在意,倒是强烈的晃动微微让梅竹雪恢复了意志。
“阿成,你这又是碰到什么火烧眉毛的事了?”
“主人,那个人,那个老头又来了。”
老头?哪个老头?
“抱歉,阿成,我现在没有心思去管什么老头,阳星没回来的话,你叫胖子去应付吧。”
没察觉到梅竹雪的异常反应,阿成只一脸苦闷的哀怨道,“主人,您不能不管啊,只有您的料理那人没嫌弃过,若是您不出马,就没人能顶过去了。”
“……你说那老头是谁?”隐约觉得似乎来了大人物,梅竹雪忍不住还是在意着,现在只能置身于料理中才好排除自己的烦闷吧。
见主人终于有心情理会了,阿成欣喜若狂连忙解释着,“就是您之前说过是太医院大人的那位。”
娄胜?这老头怎么又来了,是因为也听说恢复调味了吗?
“他可有说些什么?”
“唔……就是没说什么才让小的们无从下手啊,也不点菜,也不找人,只是坐在厢房里喝茶就度过一上午了。”
“……”沉思一阵,梅竹雪吩咐阿成道,“去叫胖子做道酸辣土豆丝上来。”
“咦?主人,这,这未免太简单了吧,虽说咱已经可以使调味了,这么简单的菜那老头怕是不会喜欢。”原本以为梅竹雪要亲自下厨,可竟这样吩咐下来,阿成同小秋对视一眼皆不理解其具体用意。
“就照我说的去做就好。小秋,你先去那人屋里说我换身衣服一会儿便去拜访。”
“是……”
面面相觑的两个人见主子这么坚定似是已有打算,只得各自前去,而梅竹雪先是环视一眼酒楼里的生意,松口气之余回到自己房间换下从宫里穿出来的撒花软烟罗裙换上了柜子里的粗布衣才走出房间,这一变化使得来接她的小秋一脸惊骇。
“主,主……”主子竟然穿回以前的布褐青衫,莫非是恢复记忆了?所以连性格也变回去了?
梅竹雪也不多做解释只跟着走到娄胜所在的房间敲门走了进去,屋内老者抬眼见到走进来的人也是一愣,微眯着眼又是对其上下打量,两次短暂见面,这女子倒是给他不同感受,只是这一次……
撇去心中疑惑,娄胜笑呵呵道,“梅老板,老夫又来叨扰了。”
“老人家这是说的哪的话,您能来小女子蓬荜生辉。”
呵呵,看来是知晓他的身份了。
娄胜不着痕迹的暗笑,复又开口,“想必姑娘对老夫此次目的很是不解。”
“还望指点。”
“……恩,只是想吃姑娘的菜了。”
就这么简单?
对于娄胜的理由,梅竹雪不禁有些意外,可也没有拒绝,毕竟来者是客,她自当接待,此时正巧阿成端着酸辣土豆丝走了进来,“老人家稍后片刻。小女子去准备几道可口的下饭菜。”
“慢。”
停住脚步,梅竹雪回头望着那人,果然是有什么特别要求。“老人家可是有想吃的菜?”
“呵呵呵,老夫只是想看看姑娘的料理,还请你能在老夫面前进行烹调。”
“……也好,我也不讨厌明档料理。”
说着便又对身旁的下人吩咐准备的东西,待移动陶灶被抬上来,生食材也铺放在娄胜面前,梅竹雪瞄一眼对方笑盈盈的面容行了礼才转身到桌案里,着手准备做一道番茄蛤蜊烩饭。
就在这时,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了。
叮叮咣咣咚咚……强烈的切菜声音充斥在屋内,这让阿成等人不禁傻眼,梅竹雪的刀工一向让人叹服,可此时沉闷而毫无节奏的切刀手法实在不像她会做出来的,原本该切丁的番茄几乎变为番茄酱,甚至没有放油就直接扔进锅里。
而更为惊骇的事还在后面,向来料理严谨的她竟然没有提前将蛤蜊浸泡盐水去沙而是直接混到番茄里面,白酒多出平时一倍,盐却少的只有指甲盖那些。
“主……主人……”
阿成忍不住着急想要提醒,可梅竹雪在侧头望向他疑问一声的同时,又直接将整棵葱扔进锅里,胖子端着煮好的米饭进来时,看到的就是已黑烟四溢的炒锅,而掌勺的老板娘甚至还笑着对他招手。
“哦,胖子,你来的正好,我这也要出锅了。”
什么,这刚放锅里的蛤蜊少说也要一炷香的时间才能好,这就要起锅?
“傻愣那干什么,快把饭给我。”见对方毫无反应,梅竹雪不禁皱着眉又对他招手。
惊吓着将饭碗递过去,众人深深凝着梅竹雪的动作,忍不住瞪大眼咽着口水后退一步,因为梅竹雪直接将冒烟的锅举起来就倒扣在碗上,于是又黏又黑甚至蛤蜊还在发出噼啪响声的一团不明物质就盖在了香白软嫩的米饭上,形成鲜明而让人无法直视的对比。有些甚至还散落到桌上就如同烧焦的棉花发出诡异的味道。
“老板娘,您这是……”
“恩?怎么了,你们一个个的表情都跟见到蟑螂似的。”
众人拼命摇头摆手,这画面比见到蟑螂还要命。莫非是变回以前的老板娘了?这黑炭料理简直与曾经无异啊,就连那胡乱的手法也是毫无料理天赋的老板娘曾经的杰作。可是怎么想也不应该啊。
众人集体噤声看着梅竹雪将那碗饭端到娄胜面前,都在等着那老头的批判,可是对方盯着那黑乎乎的饭看了许久之后又抬起头望着梅竹雪眯眼审度,随即像是思索般低喃。
“料理顺序无误却不记得料理手法了吗?”
这女子今日果然与之前不同,眼神暗淡无光没有朝气,身上的粗布麻衣也与她此时的状态相呼应。然而意识却很清楚,说话也很有力度,也知道与人对话,若不是料理本能支撑着她,怕是不会还有这种成效。
“看来今日老夫来的不是时候。”
“恩?老人家可是觉得我哪道工序不妥?梅竹雪甘愿赐教。”
听主人还叫自己梅竹雪,可见她还是现在的主人并没有恢复记忆,阿成等人不知为何都松了口气,可这黑炭料理也是真实发生,这老板娘究竟是怎么了?这么想着,于是众人再次望向娄胜。
见女子并未发觉自己失常之处,娄胜笑着摇摇头,看来是受了刺激从而连精神力也影响,怕是脑里拼命在想着好的事情,故意摒弃了坏意识吧,虽不至于疯癫,可也与痴傻几乎无异。
心病。
得出这种答案,估摸着许是同那小皇帝发生了什么,娄胜捋着胡须低笑,“虽不知姑娘遇到何事让你如此在意,只是如此料理实在有些让人失望,老夫本想介绍一位料理能人给姑娘,只可惜今日不适合商谈此事,你且整理好心绪之后,到城郊的华露园来找我。”
说完,娄胜便起身叹气离开,梅竹雪却因此瞬间惊醒,盯着桌上那碗连自己都认不出是什么的黑色物质,颓然的瘫坐下。
自己……这都是在做些什么啊?
又恢复到那种时候了,糟蹋料理,毁了厨房的时候……
想到曾经同习谦分手后的那段日子也是如此,梅竹雪掩面苦笑,笑声越来越带自嘲。
众伙计见状纷纷簇拥上去。“主人,您没事吧?是哪里不舒服?陛下要罢您职?”
“收起你那乌鸦嘴。”一计爆栗在阿成头上响起,胖子收回硬拳不顾对方哀嚎望向老板娘,“您这可是在故意气那老头?”
听胖子这么一说,阿成才恍然明白,哦了一声之后却又遭来一计爆栗。
勉强对打闹的两个人笑笑,梅竹雪挥挥手无力道,“你们都下去吧,马上就到晚上忙的时候了。”
遣散众人,梅竹雪看着那未撤走的炉灶发呆,身子不自觉站起来走过去,从剩下的食材里拿出几颗鸡蛋打碎在空碗里搅拌一会儿才发现里面残留几块碎皮,好不容易都挑完,才发现加热的铁锅里又忘了放油,倒完油将打好的鸡蛋倒进去才发现油太多溢过了蛋液。
沉重叹口气,又找来炒勺盛出多余的油,刚要颠锅将蛋液摊匀,却不料油锅沾了火星,不但火花瞬起,热油还溅到梅竹雪的手腕。
“嘶!”梅竹雪手上一疼松开之际,油锅咣当一声砸到地上险些就压在她的脚上,好在身侧一个猛力将她拉出那灶台才避免了更大的灾难。
“……”惊慌的看着扣地的铁锅梅竹雪急促的喘息着,抬头望向救了自己的人,试图弯起嘴角对那人笑笑,“阳星,还好你来了。”
“这是在做什么?”望一眼桌上的黑物又望一眼混乱的灶台旁,阳星忍不住将怀里的女子更加搂紧,刚回来就听到伙计他们说她有些异常,上来竟看到她近乎自残的举动不禁心慌。
“我……”感觉自己的笑容似乎显得有些僵硬,梅竹雪低下头收起了微笑。
自己在做什么?她也很想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明明说要不在意的,可每个动作都在想着那男子,想他的声音,想他的笑容,甚至还想着他身上独有的味道,明明说过没事的。
“你,和皇上发生什么了?”
意识被唤醒,梅竹雪又抬起头望着俯视她的男子,只觉得他圈着她的手臂似是更用力了些,眼神也闪烁不定像是一弯清澈湖水,而自己颓废的面容则晃荡在那滩湖水当中。
“我……”梅竹雪试图又张了张嘴,却终究泄气一般降了语调,“阳星,好疼,可以放开我吗?”
这才发觉自己下意识的举动,阳星略显尴尬的松开手,视线落在她烫的微红的手上,从怀里摸索了一阵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点乳状液体涂抹在那纤细白希的手腕上。
低沉的声音带着责怪更多的还是怜惜,“不是最爱惜自己的手,说手便是厨师的生命吗?为何还要如此摧残它。”
“……对不起。”皱眉忍着疼痛,感受着那烫伤的地方被药膏涂抹后带来的清清凉凉的感觉,心稍微平静许多,如此不在状态,要如何继续为那个人烹调食物,明明都已经可以吃出酸味,正是趁势继续强烈刺激的时候,然而自己却因为告白的事一蹶不振。
“为什么要对我道歉?”
“恩……就是有那种感觉。”
将梅竹雪送到座上做好,阳星看着地上的狼藉叹口气开始一点点收拾起来,捂着伤处静静看着男子的背影,梅竹雪轻轻笑笑,这个男子若是放到现代一定是居家好男人吧,又有体力,又勤劳,还会上山打野味,心地善良,为人耿直甚至有些憨傻,虽然有时候反应慢半拍,可是关键时候却很可靠。
这样优秀的男子,又跟自己前男友神似,是自己喜欢类型的外表,声音也浑厚带有磁性,如此的得人心,为何自己爱上的却不是他呢?
明明最能让自己动心的是这个人才对,可是为何……偏偏被那狐狸系的妖媚男子死死抓住了心,被他的喜怒哀乐牵引着,不拘的微笑在心底系成解不开的结。倒是想起那句古诗“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阳星站起身回过头是看到的便是女子长发低垂,双眸半遮而显露的酸涩笑容。
“今晚……”忍不住就想开口打算她的沉思,那表情看着让人心痛不已,可却又在对方抬起头时慌张起来,微红着脸避开了相对的视线,阳星握着有些松动的铁锅木把低声说,“今晚还有庙会,要……一起去吗?”
清楚感受到男子的好意,梅竹雪望着他眨了眨眼终是轻松的微笑点点头,“恩,上次就逛了一半,而且你不是说有事要跟我讲。”
“啊!那个……”绯红的脸颊更添一丝红晕,男子轻咳一声掩去紧张的心思。
那个,今晚能说出口么……
护国寺的庙会随同开元节总共举行三日,梅竹雪他们这第二次来逛的庙会便是最后一日,此日多以祭神、行神活动为主,看过彩灯巡游之后,梅竹雪同阳星进入庙里烧香祈愿,顺便又抽了一个签。
掷出圣杯之后,梅竹雪轻轻摇了一卦,拾起落地的签子看着手里抽出的签号喃喃着,“九十八号……”
视线落在已经许完愿在门口等她的男子身上,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他的背影显得忠实而可靠,忍不住垂肩叹了气,站起身走到卦师那里递上竹签换了签文,握在手中不知是否要打开,最终还是在卦师问是否解卦时点了点头。
“姑娘此签为下签,吉平遇难,可是还要继续解卦?”
下签……竟然抽了下签,自己是否还要庆幸不是下下签。
像是做了重大决定一般,梅竹雪沉沉点头请卦师继续。
“出入求谋事宜迟,只恐忧愁惹是非。如鸟飞入罗网内,相逢能有几多时。此处相逢也作脱困之意。此乃守旧随缘之象,凡事不如意主凶也。不知姑娘所问何事?”
主凶……守旧随缘……凡事不如意……
梅竹雪的心思又沉重起来,这不就是告诉她不要和楚景远在一起么,还有什么可问的,可嘴上却还是不自觉脱口而出,“我想问姻缘。”
卦师看了看签文叹气摇头,反倒让梅竹雪更紧张起来,“姻缘天注定,此情却不长啊,姑娘若是问姻缘,恐怕不会随你意,此卦若问诸般,主事定迟。”
“没有……方法可解吗?”
“姑娘可待贵人至,只是那时怕也来不及了。”
贵人……她哪里认得这里的贵人,若身边人都帮不了她,还有谁能让楚景远承认他对她的感情。
接过卦师递还的签文,梅竹雪看着那上面的字发呆,突然身后伸来一只手将那纸签文夺去,再抬头看时,阳星阴着脸正将那本就不大的薄纸团成一团随手扔到卦师身侧的祈福牌之后。
梅竹雪不禁一脸黑线,他这污染环境的动作要不要做的这么潇洒啊。
“阳星,你刚刚扔的可是我要保留的。”
“……那种东西留着也无用。”
“呃……”的确,这点梅竹雪无法反口。低头看着他握紧自己的手走出寺庙,心里没来由的失落起来,为什么此时握着自己的不是那个人呢?就连自己跑出御书房他都没有追出来,果然对自己都是假的吧,赠金簪也不过就像芳霄阁一样,纵使曾经饱含多少价值,在她这里都没有任何含义。
“不要相信那些算卦的,跟江湖郎中无异。”似是感受到身后女子的情绪,阳星紧了紧握着的手,轻声说道。
梅竹雪再次汗颜,想要偷笑却笑不出来,明明是他自己领着她来逛庙会又去求签的,甚至他也去求了一只,这会儿却让她不要相信。
“阳星,你的话好没有说服力。”撇了撇嘴,梅竹雪试图跟上男子的速度才又抱怨道。
不知走了多久,阳星终于停下脚步,梅竹雪这才发觉周围的人少了许多,他们不知何时已经走上山顶的观景台,树林茂密而低垂,山涧边崖阵阵草花香味飘来。
梅竹雪走到木栅栏边张开双臂深吸一口气,晚风送来清凉的空气,又因昨日下过的雨,空气里含了泥土的潮湿味道。让她想起三稔鲫鱼汤,成熟的三稔也就是酸杨桃切成小片与鲫鱼同煲,鲜美中带一丝若有若无的酸味,清新好滋味。这是朴素但未添加任何人造物质的天然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