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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练兵?这话从何说起?”顾谦一愣,随即装起了傻。
“顾御史太谦虚了吧?”戚元敬挑了挑眉毛,从怀里掏出了几页纸,“难道这不是慎之的手笔?”
顾谦心中一动,伸手将那几页纸接了过去,只见那上面简易地写了一些练兵的口诀,往下看,却是鸳鸯阵和三才阵的阵势演练图。
“你怎么会有这个?”顾谦的眉头皱了起来,难道是段文瑞那边泄密了?
“慎之别慌。”见顾谦抓着纸的手很用力,怕他把那几页纸揉皱了,戚元敬急忙把纸收了回来,小心翼翼地抚平,又放进了贴身的口袋里。
“这是从哪里来的?”顾谦追问道。
“你先回答我,这练兵的法子和阵法是怎么来的?是你自己独创的,还是有人教的?”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肯让步,顾谦怕段文瑞那边出了问题,一心想知道答案,而戚元敬则是对这练兵之法特别推崇,又听闻这鸳鸯阵和三才阵特别适合江浙地区对倭寇作战,所以也是求知若渴。
“你先说。”
“你先说。”
两个人谁也不肯让谁,顾谦别看是文官,固执起来却是几头牛都拉不回来,更何况现在是戚元敬有求于他,所以顾御史不开口,戚将军还真是没有辙。
“好吧,我说,”戚元敬无奈道,“这几张纸是我的属下从跑船的商人手里截获的,据他们交代,他们是从福建兴化府而来,而兴化府抗击倭寇最有名的地方就是清江。”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顾大人,你不会忘了你是因为什么功绩而迁任御史的吧?”戚元敬不可思议地瞪了他一眼,仿佛在说你当我傻啊?
顾谦讪然一笑,是了,他是因为抗击倭寇有功才转任御史的,可是这些事,戚元敬怎么知道?看出他的疑惑,戚元敬笑了,“我与陈明德兄有过数面之缘。”
得,原来是陈俭卖了他,既然两个人都有共同的朋友,那也就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了,顾谦拱手笑了笑道,“原来戚将军与明德兄是旧识,是谦莽撞了。”
“慎之说哪里话,”戚元敬虚扶了他一把,笑道,“我听说慎之在清江时练兵非常有章法,抗击倭寇也非常成功,早就想认识你了。”
“元敬兄太抬举我了,不过是拾人牙慧而已。”当着人家原作者的面,顾谦哪里好意思说那些练兵之法是从人家那里抄的,可是现在戚元敬还在北疆,距离他到宁绍台上任还有两年的时间,他的著作……离问世还早。
“话说回来,慎之的练兵之法是怎么琢磨出来的?”见拉近了与顾谦的距离,戚元敬直接将自己的疑惑问了出来,“愚兄因家传之故,也读了一些兵书,不过你这练兵之法与御敌之策与以往的兵书有很大的不同,只这薄薄的几页纸就能窥知内里大有乾坤,不知道慎之可否教我?”
戚元敬虚心求救,顾谦尴尬的快要钻到地缝里去了,他的这些东西都是后世从戚元敬的著作里学的,甚至大部分都是照抄的,现在让他教原主,总觉得有些荒唐,可是要让他跟戚元敬说,‘你别问了,这些都是我学你的。’
还没发生的事,让他怎么说的出口?
顾谦很为难,不知道该怎么圆谎,戚元敬却以为他是不愿意教,神色顿时有些黯淡,“练兵之法本是不传之秘,是我唐突了。”
“戚将军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见戚元敬有些失落,顾谦急忙说道,“练兵之法不是我创的,也没有什么不传的说法,将军愿意学,谦自然倾囊以授。”
“真的?”戚元敬眼睛亮了,看那激动的神色,真是恨不得给顾谦一个熊抱。
“当然。”顾谦重重地点了点头,“练兵御敌本就是我景朝官员的职责,越是固步自封就越是落后,我现在把我知道的都教给将军,咱们共同进步吧。”
“慎之大义,元敬佩服。”说着,戚将军站起身,冲着顾谦施了一个大礼。
这个礼顾谦受之有愧,急忙侧身躲避,他越是这样,戚元敬越是觉得他谦虚,对他的评价也就越高。
因为知道戚元敬以后会大放异彩,为了让他以后少走弯路,顾谦将前世记载的兵书一股脑的默写了出来,不仅有练兵的,还有沿海抗倭、北疆御敌的,只要他能记得住的,全都写出来交给了戚元敬。
看着眼前那厚厚的一摞兵书,戚元敬激动的浑身发抖,差点就要给顾谦跪下唱征服。
“慎之啊,慎之啊……”男人虎目含泪,拉着顾谦的手,竟然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这些并不是我独创,而是几年前偶有奇遇,得人传授,望将军能熟记兵书,灵活运用,为我景朝边疆的和平出一份力。”
戚元敬点了点头,拉着顾谦的手,久久不愿意放开。
顾谦有些不自在,急忙挣脱开来,两个已婚男人拉着手的画面多奇怪啊,而且听说戚将军家有悍妻,他可不想嫂夫人对他生出误会。
有了兵书在手,戚元敬简直像是掉进了蜜罐里,每天的闲暇时间就是抱着书苦读,有什么不懂的,还要随时去找顾谦请教,顾谦是从清江战场上下来的,与倭寇作战还算有经验,戚元敬从他这里学到了不少新知识。
不过他们毕竟在北疆,不仅与大同守军对峙,远处,还有小王子部在虎视眈眈。
恰好,顾谦默写下来的兵书里就有针对骑兵的内容,戚元敬如获至宝,把那些章节翻来覆去看了不知道多少遍。
“以骑兵对骑兵,胜算不大啊。”戚元敬叹息道。
“骑兵对骑兵,主要还是在火器,”顾谦解释道,“等三眼火铳和弗朗机炮大量装备之后,鞑靼骑兵就不足为惧了。”
“可是现在说这些还不现实,”戚元敬叹了口气道,“发展火器,修筑城防……要想彻底平定北疆,不仅需要军器人力,还需要朝中支持,以及大量的财物填充才行。”
打仗就是打财力,这句话不论古今都适用,可是现在,帐内坐着的是一个四品将军和一个七品的小官,官微职小竟然敢胸怀如此大的抱负,被人听到了会笑掉大牙的吧。
可是顾谦不在意,戚元敬也不在意,在思想的互相碰撞下,两个人渐渐地结出了一种默契,正是这种默契,促使着他们努力向前,去实现一个共同的梦想。
这个梦想,就是守卫疆土,使治下百姓不再受战乱之苦。
虽然顾谦与戚元敬建立了很好的私交,可是他们的交情于大同的局势毫无帮助。
眼看着除夕将至,大同城还是没有拿下来,章源的脸色已经变得像帐外的寒风一样冻人了,即便之前被众人否决了水淹大同城的主意,但是为了给大同城内的叛卒一个教训,章源还是下令开挖黄河堤口,准备将冰凌引入大同,将全城的叛卒浇一个透心凉。
“章大人下令要开堤口了,如果真让他得逞,大同城可要面临一场灭顶之灾。”顾谦回来后,顾泰急忙向他汇报打听来的最新消息。
“这可如何是好?”顾谦一听就急了,水淹一个城市可不是闹着玩的,大同城内还有几万军汉百姓呢,即便叛卒不可饶恕,可那些百姓们何辜?毁掉一个城市容易,再重建,要花费比之前多几倍的人力物力,章源这是疯了不成?
“不行,我必须得写一封奏疏说明现在的情况。”顾谦洗了洗手,深吸一口气在桌前坐了下来,“小九,研磨。”
“大人!”顾泰放下帐帘,走到顾谦身边小声说道,“您请三思啊,章总制既然敢下手就必然做了准备,这封奏疏能不能送出去都是个问题。”
“那也得写,必要时我还得出面阻止。”顾谦卷起袖子,沉声道,“知其不可为而纵容之,是一个御史的失职,而知情不报更是一宗大罪,无论如何我都脱不了身,还不如拼一把,至少能留个清白的名声。”
“大人……”顾泰看着顾谦坚定的神色,默默地叹了口气,道:“我为大人研磨。”
“跟着我,也是苦了你和小九了。”
“大人说哪里话,能为大人效力是子和的福气,咱们顾氏一族虽不显耀,但是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大人想做什么尽管做,我和小九一定会陪着您。”
“是啊,大人,您是好人,做的也是好事,我是不觉得苦的,相信泰哥也是。”顾小九笑着说道。
顾谦感动地看着他俩,半晌没说出话来。
顾氏兄弟的情谊确实很让人感动,但是这并没有抵销掉现实的残酷。
听说顾谦不顾士卒的阻拦,硬要将奏疏上报京城,章源冷冷地哼了一声,干脆地将奏疏给追了回来,还将顾氏三兄弟给软禁了。
“这可怎么办?”顾小九扒着木栏杆,极目往外望。
“别白费力气了,没用的。”顾谦摇了摇头,叹息道,“章总制这是要下狠手了,城破那日或许就是我的死期了。”
“不会的,不是还有戚将军吗?他跟您那么要好,难道会袖手旁观不成?”
“戚将军被派出去巡逻了,已经两天没消息了。”顾泰坐在角落里,凉凉地说道。
“擅自扣押奏疏,还软禁朝廷命官,姓章的这是要造反不成?”顾小九一看两个哥哥都在角落里安坐,不由得从栏杆上跳了下来,小声道,“他不会来真的吧?”
“造反不至于,狗急跳墙倒是有可能。”顾谦压低了声音说道,“我估计他这次要栽。”
“真的?”顾小九眼前一亮,“那咱们什么时候能出去?”
“你最好祈祷在城破之前有转机,否则就算他玩完儿了,咱们也活不到那时候。”
“不会吧……”顾小九绝望地抱住了头,“你们别吓我。”
顾谦的确没吓顾小九,因为章源确实已经看他很不顺眼了,不过他们这次运气不错,就在被软禁的第三天,一个身穿大红锦衣的人影突然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陆千户?”顾谦看着丰神俊朗的陆寄,有些懵。
“顾御史,起来吧。”陆寄看着像没骨头一样窝着的顾谦,本就冷淡的脸色更添了几分嫌弃。
“我能出去了?”顾谦不敢置信道,“章大人那里……”
“不用管他,”陆寄淡声道,“我来,是有几句话要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