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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景语和葡萄住的天香阁等同于是完全被隔离了起来,外头的侍卫虎视眈眈,只消里头有丁点不对劲的情况便会立马万箭齐发。
葡萄发病的第二天,宋珏登门。
真正见到宋珏的时候,陆瑾年眼中还是快速掠过了一丝异色。
除了那双眼睛,他的确没有哪里长得像宋华沐,不怪他不信他是他的儿子。
然他的举止气势、面貌手段,却又远远胜过盛年时期的宋华沐。
陆瑾年要是年轻个二十几岁,想必也会抵挡不住这等慑人的风姿。
察觉到宋珏面有不悦,陆瑾年敛了眸子收回视线:“王爷,坐。”
宋珏并未坐下,也没有绕弯子,直接便道:“本王是来接王妃和郡主回去的。”
陆瑾年低头抿了口茶,眼中满是凶光,再抬头的时候,她说:“恐怕不行,现在你的好王妃将我的女儿抓住了,她不放人,我也不能放她走。”
彼时,燕青上前低声对他耳语了几句,宋珏面色骤变,豁然转身,就朝天香阁走去。
守在外面的那些侍卫见宋珏来势汹汹,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不该将人拦住,带宋珏走到门口时,还是为首的一人站出来道:“公主有令,任何人不得……”
话没说完,便被宋珏掐着脖子双脚离地。
宋珏脚下未停,手上用力一扭,咔嚓一声那人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嘴角沁出一丝血迹,再无半分气息。
一句话不说就直接取命,其他人骇于他的心狠手辣,又碍于陆颖萱在里头不敢真的射箭,竟就眼睁睁地看着他闯了进去。
屋子里头,葡萄一脸的痘子,姚景语正坐在床边轻声陪她说话,转移她的注意力不让她一直想着去挠脸。
宋珏掀帘进来的时候差点和老大夫撞了个正着,那老大夫连连拍着胸口一阵后怕,宋珏则是大步往床边走去。
姚景语扭头见是他来了,瞬间热泪盈眶:“葡萄,爹来了。”
“怎么样了?”宋珏上前问道。
刚刚听到燕青说葡萄染了天花,那一瞬间他脑子里就是完全空白的。
这会儿见平日里能跑能跳的女儿可怜兮兮地躺在床上,心头说不出的难受。
葡萄小嘴一扁一扁的,半哭着道:“爹,葡萄好痒。”
说着,泪水就从两边往下直滑。
没有别的办法,姚景语只能轻轻地帮她吹,若是让她将脸上的痘子挠破了,就算以后好了,也会留疤。
“你们能不能把人治好?”宋珏走过去冲几个不知所措的大夫怒声道。
那几个大夫面面相觑,一时间竟吓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姚景语扭头劝道:“阿珏,你不要冲大夫发火,他们都在想法子。”
“是是是!”几人赶忙道。
有一个胆子大一些的就站出来道:“小郡主平日里身子好,这次的天花虽然是来势汹汹,但我们有一大半的把握能将人治好。”
宋珏要的不是一大半,是肯定!
他吩咐燕青:“你马上给鬼医传信,不管他在哪儿,让他马上赶过来。”
“葡萄别怕,爹不会让你有事的。”宋珏轻轻在女儿额上亲了一口。
小时候他就熬过了天花,说来那时李妍不管他,他真的是完全靠着老天,现在他的女儿肯定也会平安无事的。
葡萄弯起双眼安慰爹爹,一字一句道:“我相信爹说的话,爹说没事就一定会没事的。”
宋珏摸了摸她的头发,柔柔笑道:“真乖。”
葡萄睡着之后,姚景语带着宋珏来到了后头关押陆颖萱的屋子。
这两日,陆颖萱并不好过。
且不谈身上的疼痛,她心里也是挣扎的厉害——
一方面恨不得那个小野种再也醒不过来,另一方面又担心万一她真的出了事姚景语会让她给那个小野种陪葬。
陆颖萱有气又悔,早知如此,她就该出府避一段风头的。
还有,若是姚景语运气没那么好,没看出她女儿染得是天花,也不会连累到她,说不定一碗退烧药下去,那小丫头就没了。
胡思乱想之际,房门被人推开。
陆颖萱下意识地抬头——
她已经很久没见过宋珏了,但是对他的长相却是印象深刻。
犹记得那时在南越见到他第一面的时候,她还在怨恨上天为何长得这么好看的一个人会是她的亲哥哥。
从小受到母亲的耳濡目染,她一直将宋珏当做隐形敌人,可真正见到他的时候却羞于启齿地有了另一种感情。
这还是她在回到北元之后,日日夜夜只能躺在床上才察觉出来的。
所以她喜欢搜集和宋珏长得相似的面首,鼻子、嘴巴……只要有一处像,她便会收到府里。
但久别再见,比思念更多的——
是恐惧。
宋珏是来替她女儿索命的么?
其实,依着宋珏的意思,确实是准备直接结果了她的。
只是,他手里的剑刚刚出鞘时,就被姚景语一把按住手腕:“先不急着处理她,若是陆瑾年狗急跳墙,咱们这边只怕是麻烦。”
他们两个大人还好,只是葡萄现在病着,不能有任何冒险。
陆颖萱看着宋珏的剑抽出来之后,吓得脸都白了,这会儿忙不迭地附和着姚景语:“对对对,你们要是敢杀了我,我娘不会放过你们的,你们两个还是你们的女儿一个都别想逃过去!”
宋珏发出一声嗤笑,抬手按了按姚景语的手背让她安心,又抬起剑,剑尖在陆颖萱那张娇艳的脸庞上抵出了一个小漩涡,只要再用点力,立马就能戳出一个血窟窿来。
陆颖萱吓得将脑袋直往后仰,但却于事无补。
宋珏敛起嘴角的笑容:“你觉得我不敢杀你?”
陆颖萱满眼恐惧地看着他,张了张嘴,不敢发声。
姚景语却不想陆颖萱就这么便宜地死了,她朝宋珏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同走了出去。
宋珏率先开口道:“一会儿陆宇铭的人就会来宣旨,门口的那些侍卫会全都撤了的。除非陆瑾年现在就想违抗君命造反,否则就算咱们杀了陆颖萱,她也不敢动手。”
姚景语挑了挑眉:“既然这样,那我也要让她尝一下天花之苦。大夫给她整过脉,说是她小时候没染过天花,极易感染。”
闻言,宋珏蹙了眉:“待会儿你也不要去葡萄身边了,让本王来照顾她吧!”
姚景语不同意:“我又不会有事,你放心,我每日都有勤洗手勤换衣裳,还有喝大夫煎的药,总之不会有事就是了。”
宋珏说不过她,但心里是打定了主意尽量自己看护着不让她沾边。
两人回去的时候,葡萄还在睡熟,姚景语掀起她额前软软的刘海,轻叹一声:“可别留什么疤痕下来才好。”
宋珏不以为意:“本王的女儿,就算是个麻子那也是这世上最美的。”
“呸呸呸!”姚景语嗔怪道,“胡说什么呢?要是成了麻子,小丫头一准得哭死。”
她女儿她还能不了解?之前已经会自个儿在首饰匣子挑选首饰让自己帮她带上了,那爱美之心,绝对不逊于她家父王。
说到底,还是宋珏的基因好呀。
“对了,你们这次可找到了些什么?”姚景语问道。
宋珏吩咐燕白将那个匣子拿过来。
姚景语拿在手里仔细端详了起来——
这个锦盒上的锁,怎么看着那么像现代的密码锁呢?
难不成制造这盒子的人也是个穿越者?
只是不知道那人设置的谜底到底是什么,姚景语蹙着眉试着转了又转,始终不得其法。
宋珏道:“本王之前也转过,不过都没成功。”
总共三个齿轮,每个上面都有二十六个奇形怪状的符号,也不知道那些符号究竟是什么意思。
姚景语思忖良久,开口问他:“前朝国姓是什么?”
宋珏虽然奇怪她为何突然会问这个问题,但还是如实答道:“秦!”
秦?
姚景语试着按拼音顺序转动齿轮,卡擦一声,锦盒的锁瞬间崩开。
宋珏先是一惊,随后看向姚景语的目光却是有些复杂:“你懂这些符号的意思?”
姚景语面露难色,刚刚只顾着一定要把这个盒子打开,倒是忘了去准备怎么跟他解释了?
说自己的确是土生土长的本土人,但是有上一世几千年之后的记忆,这大约是有点荒诞吧?会不会将宋珏吓到?
嗫嚅着唇瓣刚准备开口,宋珏却紧紧将她搂到怀里,他说:“不管你到底是谁?本王只认你是我的小语,上天下地都只认你一个人。”
姚景语心里其实是感动的,但却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来,宋珏该不会以为她是哪里来的鬼怪精灵吧?
“看看盒子里面放的到底是什么?”姚景语道。
刚刚盒子打开的那一瞬间,她似乎是看到里头躺着一张纸来着。
宋珏将人放开,抬手展开了盒子里的那张信纸。只是待他看完之后,脸上的神情却是黑如沉墨。
“上头写什么了?”姚景语凑过去看了起来。
只是和宋珏截然不同的是,她看完后却是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上头歪歪扭扭如狗爬的几个大字——
哈哈哈,愚蠢的人类,被老子骗了吧?压根就没有什么宝藏!让你们灭了老子的国,活该你们空欢喜一场!
这下子姚景语基本上已经可以确定那前朝的亡国皇帝大概真的是个穿越者了,而且还是个老顽童。
只不过他命不好,穿成了亡国皇帝。
宋珏幽幽道:“本王曾在前朝史书上看到过记载,说是这人好吃懒做且古灵精怪,脑子里有一大堆奇奇怪怪的想法。如今看来,倒不是被人刻意丑化了。难怪有四张截然不同的藏宝图了,想必另外三个地方也有这种锦盒。没想到咱们伤亡了那么多人,到头来倒是让个老怪物给耍了!”
宋珏泰半也只是打趣的语气,反正他本来就对这个宝藏没报多大希望,现在也谈不上失望。
姚景语道:“那咱们下一步怎么办?现在这个锦盒在你手里,我就怕到时候其他的人会盯上咱们。”
宋珏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所以本王就陪着你先在这公主府里住下来,有人来,陆瑾年定然会替咱们挡住第一波,没什么好担心的。至于这个锦盒,之前该怎么样便怎么样,反正这世上估计也没有第二个人能打得开,到时候他对本王还有用处。”
若非葡萄的病没好不宜移动,他倒是觉得住进北元皇宫更为稳妥。
宋珏再见宋华沐的时候是他来公主府的当天下午,他坐在轮椅上,仰头看着宋珏,目光不如以往那般怒火熊熊,倒是带上了几分疑窦,似乎是在找宋珏脸上和他相似的地方。
可是左看右看最后还是失望,宋珏像他的不过就是那双眼睛而已,但那双眼睛,宋衍也有。
宋华沐垂了眸子,不冷不热道:“听说葡萄生病了,我过来看看她,如今她怎么样了?”
宋珏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笑非笑般开口:“我女儿,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关心了?”
“你——!”宋华沐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瞬时气得满脸涨红。
这种逆子,怎么可能是他的儿子?!
宋华沐抿了唇,尽量按压下心头的火气,他说:“宋珏,任你再狂妄,也该知道,这里是北元的地盘,你手中拿着那个锦盒,走不出北元去。”
“所以呢?”宋珏嘴角噙着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宋华沐不疾不缓道:“你我合作,事成之后,我会让你妻儿安然无恙地离开,你将锦盒给我。”
他说话的语气,就好像两人之间比陌生人还不如。
宋珏呵的笑了一声,他走上前,俯下身一字一句道:“就凭着你这句话,有生之年,我也绝不会让你如愿,你要做皇帝,就去地底下做你的鬼皇帝去吧!”
“你放肆!”宋华沐勃然大怒。
宋珏却不理会他的骂骂咧咧,径自走远了,后来他对姚景语说:“小语,我后悔了怎么办?我不想让他死了,我要让他长长久久地活着,让他活着看他想要的一切全都被本王握在手里,让他求而不得生不如死。”
姚景语靠在她的怀里,她能感受到他的愤怒他曾经求而不得的渴望,于是双手将他的腰肢箍得更紧一分,她说:“好,你想做什么,我和葡萄都会支持你的。”
他曾经没有亲人,但现在有她和葡萄,以后若是上天垂怜的话,还会有别的孩子。
葡萄的病在第十天的时候有了一次反复,那天晚上,她和宋珏抱着葡萄滚烫的身子守了整整一晚,听着她含糊不清地哭着喊爹娘,姚景语就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好在那一晚葡萄勇敢地挺过来了。
到了第十五天的时候,她身上和脸上的痘子开始慢慢脱落,老大夫笑着恭喜她和宋珏:“幸亏你们这一对做父母的没有放弃,小丫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姚景语吩咐清芷每个大夫奉上五百两银票,虽然葡萄的命不能以银子来衡量,但她还是感激这半个多月来他们的鞠躬尽瘁,没有他们,葡萄不会安然无事。
葡萄康复后,她和宋珏带着她进了宫,没过三日,便听到公主府传来陆颖萱染了天花不幸身亡的消息。
陆瑾年整整三天都没出府,陆颖萱的一应事情她都是亲手操办的。
当年和休了驸马的时候,一儿一女她没有要,也谈不上有什么感情,陆颖萱相当于是她唯一的孩子。
彼时,她一面帮她擦脸一面对身后的宋华沐道:“咱们的女儿死了,你就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她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但内里却波涛汹涌,宛如平静海面下覆盖着的层层波浪一样,随时可能破土而出。
宋华沐瞥了眼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陆颖萱,他的儿女之中,除了宋玥是他真正疼爱过的,其他的都是可有可无。
至于陆颖萱,代表着的是他堂堂一国太子和陆瑾年的那些面首无异,只有靠着她的宠幸才能得以生存。
这种情况下出来的孩子,他自然不可能有多少真心。
不过——
宋华沐还是推着轮椅上前,将手轻轻搭在陆瑾年的肩膀上,放柔了声音道:“你放心,害了咱们萱儿的人我不会放过的。”
闻言,陆瑾年终于是忍不住转过身来伏到她的肩膀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葡萄康复之后再出现在众人面前是陆宇铭特意举办的一次宫宴,他和姚景昇之前都受了不同程度的轻伤,也是养了一些日子。
葡萄坐在宋珏的怀里,指着对面的姚景昇道:“爹,是五舅舅,五舅舅呢!”
宋珏顺着葡萄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却只是冷冷地勾了勾嘴角,舀了一勺梨花蛋肉羹喂到了女儿嘴里,柔声道:“先吃东西。”
生了场大病,原本圆圆润润的小脸瘦了下来,都能看到尖尖的下巴了。
宋珏觉得这样不好,小孩子就得养得胖一些才好,于是亲自担起喂葡萄吃饭这个任务。
席间,陆宇铭有意无意道:“华皇,不知那个锦盒你可曾打开了?”
宋珏看向他,微微挑眉:“尚需些时日。”
当时约定好了拿到谁的手里就是谁的,可大家都心知肚明,最后少不得要有一场厮杀。
陆宇铭弯了弯唇,没再多说,目光在姚景语身上停了一瞬,就挪开再不去看。
突然,不远处似是亮起了火光,陆宇铭豁然起身:“发生什么事了?”
外头有御林军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皇上,不好了,大长公主和察汗王反了,这会儿正在带兵攻打四大宫门。”
“什么?”陆宇铭骤然瞪大双眼,而后又是怒骂道,“这群贼子!”
若仅仅是陆瑾年一人,压根就没什么可担心的,可孟德掌管着城外的神机营。
陆宇铭不由得攥紧了双拳,早知如此,他就应当不择手段地将那个老女人杀了才是。
她现在造反,难不成是想推翻他自己做女皇帝不成?
陆宇铭顾不得生气,很快就在侍卫的护送下匆匆离了席往后退去。
“不用担心,不会有事的。”宋珏一手抱紧了葡萄一手拉着姚景语往和陆宇铭相反的方向退去。
那里,他和苏光佑暂时定下了协议,会有人放他们出城。
姚景昇眸光一凛,想了下,跟上了宋珏等人的方向。
出了宫之后,盛京城那边杀声震天火光一片,直将乌云密布的天照了个透亮。
马车一路疾奔到城外的断崖边,在那里等着他们的,除了苏光佑还有燕青和燕白,以及他们身后的一辆马车。
下车之后,宋珏抱着葡萄,抬手朝燕青示意。
燕青颔首,上前几步将车帘掀开,一个身穿淡青色妆花褙子的年轻妇人慢慢走了下来。
看清她的脸之后,姚景语不由得惊呼一声:“雯儿?”
周雯微微勾唇,冲她笑了笑:“表姐。”
苏光佑黑着脸上前,几乎是强制性地拉着将周雯搂到了自己怀里,又对宋珏伸出了手:“锦盒呢?”
姚景语蹙眉看了他一眼,然后又看向宋珏,这两人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苏光佑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疑问,冷笑着嘲讽道:“你问问你的好夫君呢,是他抓了雯儿来要挟我的。你和雯儿毕竟是姐妹俩,他可是一点都不看你的面子呢!”
他和宋珏,只是暂时放下了恩怨一起合作,但是过往那些怨恨他都记着。
暂时伤不了他,也要让他膈应几天!
姚景语当然不会因为苏光佑的三言两语就对宋珏怎样,她盈盈一笑:“你还是好好照顾雯儿才是,我和阿珏的事,轮不到你来管。一个大男人,别学得跟那些长舌妇一样碎嘴!”
苏光佑登时脸色一红,也不知是恼的还是气的。
宋珏皱了皱眉,不想让姚景语和苏光佑多有接触,便干干脆脆地将锦盒递了出去。
苏光佑见他如此痛快,难免有所怀疑,接过锦盒之后抽出腰间的匕首用力在上头划了几道,没见任何痕迹,这才相信了几分。
宋珏面色清冷地看着他:“你我算是两清了,下次再有机会见面,本王不会同你客气。”
苏光佑翘起嘴角:“彼此彼此。”
宋珏搂着姚景语母女两人往马车走去,苏光佑也准备带着周雯离开。
转身的那一瞬间,变故突然发生——
两个悄悄跟过来的鬼面人仿若从天而降般朝苏光佑攻了过去,一个一掌拍在他的肩膀上,另一个毫不犹豫地抢走了他手里的锦盒。
苏光佑闷哼一声倒在地上,周雯赶忙过来蹲下身满脸担忧道:“你有没有事?哪里受伤了?”
苏光佑一把推开她,也顾不上和她多说,急切吩咐身后带来的那些侍卫:“将那两人拦下,把锦盒抢回来!”
鬼面人寡不敌众,很快就被围在了包围圈里。
周雯跌坐在地上,看着苏光佑爬起身一步一步朝那两个鬼面人走去。
那一瞬间,她觉得他们之间好像隔着万丈悬崖。
彼时,怀里揣着锦盒的那个鬼面人道:“苏光佑,这锦盒原本就是要献给侯爷的,你想一个人独吞?”
苏光佑轻笑:“要献也该是我来献,你们奉他的命令悄悄尾随于我,不也是不信任我么?”
“你休要狡辩!”另一人指着他道,“侯爷料得果然没错,你根本就是心怀不轨!”
“既然你这么说那就这么是了。”苏光佑双眼一眯,“把锦盒抢回来,这两人,生死勿论!”
彼时,双方打了起来,宋珏的人只是站在一旁袖手旁观,并未参与其中。
姚景语问道:“你和苏光佑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陆瑾年要造反的事情,难不成你一早就知情了?”
宋珏缓缓启唇,回道:“这一次,是宋华沐、陆瑾年还有孟德的人一起发的难。陆瑾年用孟古青来要挟孟德,不过孟德是假意投诚的,他只想将孟古青救出来。而苏光佑告诉宋华沐,通过护送你和葡萄安全离开,从我手里来换锦盒。不过嘛,苏光佑却是私底下又和本王通了一封信,他知道孟德不是有意投诚的,他想借着孟德的手除了陆瑾年和宋华沐,再拿着锦盒回去,以待他日找到宝藏,最好是直接控制了整个北元。”
只不过苏光佑大概没想到,这锦盒里不过是废纸一张,前朝也压根就没留下什么宝藏。而且宋华沐根本就不相信他,所以才会派人一路尾随而来将锦盒抢走。
宋珏看了眼旁边的周雯,又道:“其实苏光佑那人的野心从来就大,他不会为了任何人放弃的。”
闻言,周雯不由得脸色一白,其实她很想反驳宋珏的话,可是却找不到任何借口。
彼时,那边渐渐分出了胜负,鬼面人一看败势已定,两人相互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将锦盒远远抛去,而另一人则趁着那些去强锦盒的时候抬起手上的袖箭对着周雯的胸口稳稳射了过去。
宋华沐曾交代过,若是苏光佑胆敢耍心眼企图私吞宝藏,就杀了他的女人。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所有的人都猝不及防——
“雯儿!”姚景语大叫一声,企图拉住她被箭风带得连连往后退的身体。
可两人相隔较远,最后就连宋珏都只来得及抓住周雯的一片衣袖。
山崖下白雾层层,一眼看过去深不见底,一如苏光佑扑过来的时候眼中脸上写着的凄凉和绝望。
“雯儿——”他一遍又一遍地趴在山崖间喊着周雯的名字,可是回应他的就是群山间的阵阵回声。
姚景语将脸埋在宋珏怀里,泪水将他胸前浸湿了一大片。
而苏光佑则是呆呆地跪坐在崖边一言不发,一时间空气里静得只能听到啸啸风声。
半晌,他低头看了眼怀里抱着的那个千辛万苦抢回来的锦盒,突然就像烫了手一样将它丢出老远。
明明他和宋珏合作首要目的就是为了让他放了周雯不是么?
他为什么要贪心,非要抢宝藏?
如果,如果他没有让人去围堵那两个鬼面人,是不是雯儿就不会出事了?
苏光佑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来回头看了姚景语和宋珏一眼:“普宁寺里有一个长生牌位,你们回去后,若是有心的话,便代我和她每年清明的时候让人去拜祭一下。”
那个还没来得及成形的孩子,是他为数不多的遗憾之一,本想着以后还能有机会自己回去的。
但现在,他要去找周雯了……
苏光佑弯了弯唇,纵身一跃,跳下了山崖。
“他……”姚景语没有为苏光佑的死可惜,她只是惊讶于他居然会跟着跳下去,“他真的是真心喜欢雯儿的。”
可是,他没有全心全意去爱……
宋珏和姚景语离开后,一个身影上前捡起了苏光佑丢掉的那个锦盒,然后久久伫立,知道马车化为了一个看不见的圆点,这才带着人离开。
北元这一场战乱,整整延续了三个多月,近有陆瑾年和宋华沐,远有贺钦带着人举旗造反。
姚景语和宋珏回到云阳城半个多月之后才听到陆宇铭和孟德联手终于平复了战乱。
暗中得到的消息,陆宇铭受了重伤,将陆瑾年和贺钦一应叛党斩杀之后便一直由成王陆宇琛代为摄政。
离开北元后,南越和东华的队伍分道扬镳。
宋珏以南越宸王的身份归朝,在朝廷上下引起了不小的议论。
然则宋华洛并未有任何吃惊的样子,甚至没有问他这几年到底去了哪里。反而在宫中设了宴专为庆他平安归来。
彼时,静香帮姚景语在铜镜前为她梳发时,顺便将最近云阳城里发生的新鲜事都告诉了她:“奴婢听说,宫里新封了以为柔妃娘娘,是苏贵妃身边出来的人,苏贵妃这次虽然生下了皇子,可是未免得不偿失,让柔妃上了位。现在皇上除了初一十五到皇后宫里,压根就不去其他地方呢!”
“哦?”姚景语抬手抚了抚鬓发,不由好奇道,“这柔妃是何许人也?”
后宫里椒房独宠可是大忌,除非皇帝够魄力只娶一位皇后,否则迟早会闹出事情来。
静香摇了摇头:“具体的不知道,只听说之前是贵妃娘娘身边的侍女,而且还怀上了龙裔,说是有两个月了。”
侍女?一个小小的侍女无权无势,不但短短几个月就晋升妃位,而且独得宠爱,难不成这就是传说中的真爱?
若真是这样,那苏晴可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姚景语心里好奇,想着今晚进宫参加宫宴定能看到传说中的那位柔妃,一时间竟盼着时间能快些过去。
殊不知,她在这边讨论柔妃,对方也正在说起她。
一般来说,在主子身子不方便的时候侍寝的宫女,事后都要喝一碗避子汤的。
只是宋华洛不知为何,对于凌薇喜欢得厉害,几次之后就私下里吩咐停了她的避子汤。
一开始苏晴还以为宋华洛那些日子时常来她宫里是因为对她恩宠有加,平时也没少拿这事有意无意地在乔皇后面前炫耀。
直到后来发现了避子汤的事情,大闹了一场,差点动了胎气不说,更让宋华洛觉得自己失了面子,一气之下竟然直接将于凌薇抬了嫔位,有孕之后,更是晋升为妃。
运气好一点的女人尚需要三五年才能做到的事情,不过短短几个月,于凌薇就完成了。
后宫向来就是有宠就是娘,巴结于凌薇的时候少不得要踩苏晴一脚。
彼时,于凌薇坐在妆镜前,抿了桃红口脂,又抚了抚脸上的妆容,弯着唇问身后的宫女:“本宫今晚这装扮如何?”
宫女赶忙献殷勤道:“娘娘自是好看,是这后宫里的头一份呢!这八尾凤钗插在您的头上,简直就是熠熠生辉。”
于凌薇笑容更深一分——
是啊,好几年没见他了,她怎能不好好打扮一番呢?
她这样子,应当任何地方都不比姚景语差了吧?
她就不信宋珏还看不到她的存在,他若看不到,她便想方设法也要让他无法忽视她。
于凌薇袅袅娜娜地往办宴的寿春宫走去,她身边跟着的,是沉香。
沉香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她说:“一会儿宸王和宸王妃都会来,你最好别起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于凌薇很像一个巴掌打过去将她的脸抓花,可她不敢,苏光佑给她吃的药,她每个月都要在沉香这里拿到暂时的解药,只能先忍着。等她解了毒,要她好看!
于凌薇是后妃之中除皇后之外第一个到的,姚景语原本正在喂葡萄喝杏仁露,听到声音,下意识地抬头看了过去。
第一眼看到那张脸的时候,她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在定睛一看,真的是于凌薇!
两人视线相撞的时候,于凌薇朝她微微挑眉,随后就移开了视线。
姚景语蹙眉,柔妃是于凌薇?她怎么会进宫了?
“娘,洒了,都洒了!”葡萄撅着嘴抗议。
姚景语回过神来,赶忙低下头来帮她将系在脖上的围领取了下来,让丫鬟换了个干净的:“对不起啊,娘刚刚在想事情,葡萄没烫着吧?”
葡萄笑眯眯地摇了摇头,指着桌上的玫瑰糕:“吃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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