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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你一直以为当年的事是我做的?”姚行之看着她,面色有些复杂。
宋敏脸色变了一变:“此言何意?你休想三言两语就在这抵赖过去,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信的!”
姚行之摇了摇头,抿唇看着她:“我也没希冀你信我,既然你口口声声念着相爷,我便让人送你去相府,你亲自去问问他当年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算宋敏是间接害死姚雨蝶和徐玉珩的人,姚行之却也不能明面上对她动手。即便暗地里能让她有千万种死法,姚行之相信,没有一种会比她知道当年真相来得更绝望。
宋敏不断抠着自己的手,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再者她也不想自己这副鬼样子被苏玖看到:“本宫不去,你休要在这胡言乱语!”
姚行之却不再搭理他,转身就出了屋子,不一会儿,宋敏就被强行送上了前往苏相府的马车。
苏玖不在府中,宋敏见到的是周梓晗。
较之苏光伟还在的那段时间,周梓晗苍老了不少,但看见宋敏坐在藤椅上不能自理的样子她还是忍不住大笑出声。
若说这世上她最嫉妒的人是周梓曈,那最恨的无疑就是宋敏。
如果当年不是她不要脸面死活纠缠苏玖,那时候她就不会硬生生地流掉了一个四个月大的胎儿。
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如果当年孩子还在,说不定是个儿子,现在丞相府岂会轮得到苏光佑那个庶子来做大?
彼时,宋敏被她阴测测的眼神看得极为不舒服,便绷着脸命令道:“本公主要见相爷!”
“相爷?”周梓晗冷笑一声,“宋敏,我真是没见过比你更蠢的女人了!活成这个样子,你简直是浪费了自己公主的身份!”
“你大胆!”宋敏抬手指着她,顿时气得火冒三丈。
周梓晗瞥了她一眼,嘴角冷笑依旧:“你以为相爷是真心对你的?他不过是骗着你哄着你罢了!”
“你胡说!”宋敏满脸涨红,砰地一声拍上了藤椅的扶手。
周梓晗却不慌不忙地坐到了对面的椅子上,看着她道:“我可没有胡说。当年在宫里你和国公爷被下了药的事情就是相爷一力主导的,当然皇上也是默许的,否则偌大的皇宫里,你真的以为有人那么容易便能算计到堂堂的金枝玉叶?”
皇上自然是为了和归顺不久的姚家添一层更牢靠的关系,苏玖嘛,他的私心,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我不信,我不信!相爷不会这么做的!”宋敏双手捂住耳朵,疯狂地摆起了头来。
周梓晗可不管她能不能承受,继续说道:“你以为相爷真的是对你有意?他不过是想利用你对付国公府罢了!就连当年设计你和姚国公,也是因为他看不得那两人过得和美。”
“你说什么?”宋敏陡然安静了下来,睁大着眼睛看她,“你说他看不得谁和美?”
周梓晗挑眉:“姚国公和国公夫人。宋敏,如今我都把话说这么明白了,你要是想继续自欺欺人,那我也没有办法!”
说罢,周梓晗就再不看她,而是慢腾腾地迈着步子走了出去。
苏玖喜欢的是周梓曈?这怎么可能?
因为想要破坏她和姚行之的夫妻关系这才将自己塞给了他?
宋敏像个疯子一样拼命地摇着头,嘴里念念有词地谁也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
她回想起当初不顾脸面和身份纠缠苏玖的那段时间,一开始苏玖的确是对她不屑一顾甚至是连面都不愿意见的。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化的呢?好像就是那次宫宴之前不久,他突然对她和颜悦色了起来,还说要去向皇兄请旨娶她为平妻。所以后来出了姚行之的事情她才会那么恨,这一恨就是二十年!
“苏郎,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宋敏自言自语地张合着唇瓣,眼泪流了一脸。
苏玖,心里喃喃不断地念着这个名字。
面色陡然一变,宋敏拔下头上的金簪,盯着那尖锐的簪子头部咬牙切齿道:“你不爱我,可我还是爱你。就算是死,我也要死在你家里死在你面前,让你一辈子都记得我。”
说着,双眼一闭,举高了簪子就要往自己的颈部扎去。只是还未来得及动作,后颈处突然传来了一阵钝痛。宋敏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相爷,你还真是狠心,公主好歹也是对你真心一片。”周梓晗站在苏玖身后,冷声笑道。
苏玖缓缓扭过头,面色深沉地看了她一眼。
周梓晗嘴角的笑容忽然僵住,渐渐地抿起了嘴挪开视线不去直视他。
当天晚上,宋敏的尸体在郊外被人发现,吊死在了去普宁寺必经之途的一颗树上,而她身边伺候的丫鬟嬷嬷却是尽数消失了。
一国公主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于情于理,宋衍都不可能不追究。
宋敏已然瘫了,绝不可能是自己吊死在了树上。
首当其冲被喊来问罪的,自然就是姚行之。
彼时,姚行之也没有隐瞒,而是一五一十地向宋衍禀报了宋敏死之前曾去过相府的事情。
对于宋敏曾经追在苏玖后头的那段糊涂事,宋衍还是记忆犹新,又因为宋敏这些年和姚行之之间相敬如冰,听他这么一说,倒是有几分相信。
“皇上,老臣冤枉!”彼时,苏玖被喊过来质问后便是直接跪地喊冤,“公主的确是去过老臣府上,可府里的奴才都看着她好端端的出来了。至于后头的事情,老臣确实不知!”
又看了姚行之一眼,道:“公主是国公爷的夫人,难道国公爷不该好好照顾她吗?”
“都住嘴!”宋衍重重拍了下身前的龙案,因为服食金玉丹过多,他的脾气愈发暴躁,人也变得越来越多疑,见这两位朝堂上的股肱之臣眼下都在相互推诿责任,登时脸红脖子粗地怒声大斥,“朕不管端宁死之前到底最后见的是谁,既然与你们两人脱不了关系,你们就一起查,三日后给朕一个交代!”
说罢,便一甩袖子扬长而去。
苏玖与姚行之是相看两厌,皇上离开后,两人连话都没说一句就直接各自离开。
其实这件事说来也不难查。
当天中午,有人曾亲眼见过端宁公主的车驾与从普宁寺进香返回的信王妃车驾有所冲突。
虽然没见两个主子露面,但是双方仆婢吵上了的事情却是许多人亲眼所见。
如此一来,信王妃无疑成了最大的嫌疑人。
“舅舅,此事一定是姚家嫁祸给咱们的!”相府书房里,宋华泽气急败坏地往桌子上抡了一拳。
就因为这事,他和宋华洛争了许久的江浙巡抚一职拱手掉到了对方的阵营里。这让他如何不恼火?
宋华泽眯着眼,似是想起了什么:“对了,舅舅,魏氏(信王妃)说了,当时她们明明是要退一步的,但公主那边的人却不依不饶,甚至是动手推搡,这才有了后头吵起来的事情,而且一开始事情也是他们挑起来的。”
苏玖冷着脸,将书桌上一封刚刚拆了不久的信扔到了他的手里。
“舅舅,这是?”宋华泽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就低头看起了信上的内容,不一会儿,面色大变,“这,这都是真的?”
心上所书所写均是魏家这些年暗地里犯下的一些违法勾当,若是放在平时,许是不会那么严重。但魏氏眼下的嫌疑还没洗清,又明明白白地扣上了一顶目中无人不尊皇室不孝长辈的大帽子,若是这事再一出,魏家岂不危矣?
“舅舅,这事你可得想想法子!”宋华泽有些慌乱。
当初之所以选了魏氏为信王妃,多少也看中了她娘家的势力,若是魏家就这么倒了,对他来说无异于是断了一臂!
苏玖闭了闭眼:“恐怕来不及了,对方部署了这么久,又岂会给咱们破解之机?只怕明儿一早就会有人弹劾,然后证据就会被递到皇上的龙案上。”
“那……”宋华泽如失了神般一屁股跌坐在了旁边的凳子上,“那会不会连累到本王?”
苏玖看向他,道:“这个倒是不用太担心,皇上眼下还不会动你。年纪越大,就越怕死越眷恋权势,皇上不会放人仁王一人做大。”
不会动宋华泽,自然而然地也不会动宋华洛,所以苏玖这些年十分聪明地从未从宋华洛身上下过手。
“姚国公那老匹夫!”宋华泽目眦欲裂般再次往桌子上重重锤了一下。
苏玖不以为然,带了些轻蔑的口吻道:“这事应当不是姚行之的手笔,他那人,不过是个莽撞的武夫,打仗尚可,朝堂上这种心计,他玩不来。”
“那是……宋珏和姚景语?”一提起这两人,宋华泽面色就狰狞了起来,不自觉便想起当初他们联手害的自己至今不举,“他们为何要这么做?自己冒险白白便宜了老八,难不成就因为是本王带人去追的贤妃和她那奸夫,害得他们死于非命?”
“也或许……他根本就是和仁王联手了呢?”苏玖眯着眸子,幽幽道。
动不了宋珏,动不了宋华洛,那就退而求其之,添一把火,帮皇上下定决心灭了姚家!
宋敏的事情虽然牵扯到了信王妃身上,但最后证据不足,以至于时间一长,便不了了之了。倒是信王妃的娘家魏家因为一番参奏,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夏末之际,西蜀战场上传来了姚家军大获全胜即将班师凯旋的消息。
举朝同乐,后宫更是一片喜色。时逢皇贵妃杨氏请了京城最有名的戏班子荣喜班来了悦仙宫,宋衍在座,就连苏后也给了面子同来。
“皇上,臣妾在西蜀的时候便曾听来过云阳城的堂兄提起这荣喜班的名声,说是往常都是一座千金呢!”杨缨斟了杯酒,递到了宋衍手里。
宋衍似是心情不错,接过来一口抿了下去,笑道:“爱妃喜欢,日后若是想看虽是召她们进宫便是了!”
杨缨笑盈盈地谢了恩。
彼时,戏台中央正逢开场,众人的视线都随之挪了过去。
戏台中央的故事清楚而又鲜明,说的是一对原本郎情妾意且都已经定了亲的少年男女,因为发生巨变,女方不得已嫁给了一户高门公子为妾,而男方则是出了意外死于非命。
经年之后,女子才知道当年男子没死,而是被她的哥哥救了起来一直收留在家里。
两人无意中重逢,旧情复燃,多次在哥哥家里偷偷幽会,甚至有一次还差点被这女子的丈夫发现了。最后,在哥哥的帮助下,女子诈死金蝉脱壳,和情人一起天涯海角远走他方,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宋衍原本放在膝上的双手越握越紧,到最后青筋毕露。他抿着唇,额角突突直跳,直接起身掀了身前的桌子,怒吼道:“好大的胆子,是谁让你们唱这些的?”
舞台上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的人包括皇后和妃子在内都齐刷刷地跪了下来请罪,一个个吓得噤声不语。
宋衍胸口汹涌着的怒气一瞬间就冲上了脑门,猛地一甩袖子,气冲冲地离开了。
彼时,见宋衍的背影消失在了视线中,苏皇后才由刘嬷嬷扶着起身,对着杨缨别有深意地扬长一笑,杨缨暗暗朝她颔首,苏皇后则是笑着轻哼一声,缓缓离去。
无人发现,一直垂着头的沈淑妃此时也不动声色地弯了弯唇,眸子里划过一丝诡谲的光芒。
御书房里,一名侍卫装扮的男子匆匆走了进来,何公公看了脸色沉如黑墨的宋衍一眼,弯着腰带人退了出去。
“启禀皇上,当年贤妃娘娘尚在后秦之时的确和一名男子定过亲,而且此人正是国公爷的至交好友,徐玉珩。”那侍卫拱着拳禀道。
“徐玉珩?天下第一公子徐玉珩?”宋衍眯着眼,仿佛是想到了当年攻打后秦时的画面。
那时候,若非他使计让齐宣先一步对姚行之发难,进而逼得他归顺。又买通了徐玉珩的手下里应外合让他中了埋伏,只怕到最后都未必能拿下西秦京城,更别说是不费一兵一卒,一路畅通无阻了。
那也就是说——
徐玉珩当年没有死?是姚行之救了他,而且收留了他?
好一个姚家,好一个忠心耿耿的姚国公!
竟然敢窝藏反贼,还帮着那逆贼在他头上戴了一顶绿帽子!
那么——
是不是表示其实姚家这些年根本就是一直有异心呢?若是姚行之知道了当年间接害死了他妻女的凶手其实是他,恐怕迟早有一天会举兵造反吧?
他绝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宋衍硬生生地捏碎了大拇指上带着的扳指,眸光欲裂,脸上满是狰狞。
悦仙宫里的这场戏若是不知情的人大约就只当是一场戏看了,但在知晓内因的人看来绝不是什么小事,比如宋珏和姚景语。
小庄子是一个细心而又尽责的细作,尽管不知道后来御书房里那侍卫究竟说了什么,但在悦仙宫见宋衍反应不对,便立即将这件事密报给了宋珏。
“你说这件事到底是西蜀那边想要对付我们姚家还是杨缨和苏皇后、信王联了手?”姚景语蹙着眉问向宋珏。
宋珏看向她:“有区别吗?当初薛延旭离开的时候,苏玖不也是一力赞成么?大约他们早就沆瀣一气了!”
姚景语却还是觉得需要商榷:“苏光伟当初可是死在了霍书瑶的手上,而霍书瑶也是奉了西蜀那边的命令的,这个,苏玖不可能不知道。”
“傻瓜!”宋珏将她抱着坐到了自己腿上,嗤笑一声,“西蜀当初之所以那么做便是想嫁祸到你六哥身上,企图拉拢苏玖对付你爹。后来计谋未成,但你真以为苏玖就那么看中父子亲情?就算他看中,站在他那边来说,西蜀之所以会对苏光伟下手,与姚家也脱不了关系,这种认知,是给了他一个名正言顺通敌卖国的借口。”
“不过是假仁假义罢了,苏光伟到了地底下,只怕死都不能瞑目!”姚景语不禁骂道。
宋珏正了正色,肃然道:“原本本王还觉得杨缨不过是个女人,翻不了什么风浪,此番看来,倒是应该及早将她解决了!”
不提悦仙宫的事,就说此番姚家军在西蜀战场上的事。
姚景昌和姚景易兄弟善战,又因为布防图一事取得了先机将前来攻打天井关的西蜀军队打得落花流水,一时间士气大盛,一路将薛延旭带领的二十万大军打得节节败退。若是继续下去,便是将西蜀灭了也不是没有可能。但在关键时候,西蜀却递上了求和书。最令人难以置信的是,这番一边倒的大好情势下,宋衍居然同意了。就因为杨缨思念家乡“病”了一场,要知道早年间他带着军队四处征伐的时候,可从来没有过心慈手软。
这个女人,若是留下来定然会给他们制造不少麻烦。
闻言,姚景语转了转眸子,倏尔眼中一亮,计上心来,便搂着宋珏的脖子贴到他耳边一面笑着一面说了起来。
宋华泽自被算计之后,一直都在暗中派人搜寻能让他雄风再起的灵药。
彼时,刚回府后,就听身边心腹低声禀道:“殿下,刚刚有一游方大夫来了府门口,说是能解您之急。”
宋华泽眼中一亮:“人呢?”
“在花厅里!”心腹连忙引着宋华泽走了进去。
那游方大夫一身白衣,看起来约莫四十岁左右的年纪,胡须冉冉,倒是颇具神秘感。
“你手中真有能治好本王的秘药?”宋华泽半信半疑地盯着他。
游方大夫笑道:“自然!”
说着,便解下了腰间挂着的玉瓶双手奉上。
宋华泽接了过来,眸中疑色却并未有不增反减:“好端端地你为何要帮本王?再者,本王又岂能断定你是不是在巧言蛊惑?”
那人笑了笑:“信不信全凭王爷,你我有缘,这药在下也用不上,便奉上了!王爷若是不信,自可去找太医验一验!”
这种事他怎么可能让太医知晓?眼下他还没有儿子,若是让人知道他无法行房,岂不是直接就被剔除了夺嫡的资格?
“有何条件?”宋华泽绷着脸道。
那人皱着眉,似乎是有些生气:“在下说了,什么都不要!”
宋华泽却是冷哼一声,直接吩咐心腹奉上了纹银千两。
那人眸底一闪而逝的贪婪之色宋华泽没有忽略,原来是个贪财之人!
有所求才更有可信度。
宋华泽道:“你便这些银子你先收下,暂且先在府里住下,若真的治好了本王,另有重赏!”
“多谢王爷!”那人也没再推拒。
宋华泽又信了一分,然则在用那秘药之前特意让心腹去街上找了家医馆,确定无毒之后,才服了下去。
当天晚上,便去了魏氏的院子里。
这满府的姬妾之中,活着的惟有信王妃一人知道他不举的事情,两人休戚相关,宋华泽也不担心她会泄露此事。
因此,要试验,第一个自然得找信王妃。
当天夜里,宋华泽雄风大振,两人房中的动静一夜未停,事后,魏氏更是整整三日都没能下来床。
宋华泽大喜,当即又赏了不少银子给那游方大夫。
第二天晚上便迫不及待地去了后头美妾的院子里,只是这一晚无论如何都行不了房,换了别人,亦是如此。
宋华泽心下不安,让心腹找了个老大夫来诊脉。
那老大夫诊完脉后顿时面色一变,宋华泽忙道:“如何了?”
老大夫不敢说,最后还是宋华泽直接提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他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抱着拳头求饶,脱口道:“王爷饶命,王爷饶命!您身子原本就受了损,若是好好调理,三五年之后说不定还会有起色。可您用了虎狼之药,图一时痛快,眼下就算是华佗在世,那也没办法了!”
宋华泽手里的剑哐的一声掉在了一声,双目失神,张大了嘴跌坐在身后的椅子上——
原本他是可以好起来的?可现在,却要一辈子都做个废人了?
“王爷……”心腹小心翼翼地喊他。
宋华泽双手拳头握得咯咯作响,深吸了口气,回过神来,眸里的凶光吓得那老大夫浑身一颤,不可控制地抖了起来。
宋华泽挥手,冷声道:“将他拖下去处理了,还有今晚那两个侍妾!”
“王爷,那游方大夫如何处理?”
游方大夫?宋华泽咬着牙,恨不得食其肉餂其血,一撩袍子豁然起身:“本王亲自去,定要活剐了他!”
只是当宋华泽提着剑怒气汹汹地赶到那游方大夫住的院子里时,已然人去楼空,除了他赏下的那些银子,还有房里不少值钱之物都被搜刮走了!
“那人定是个到处搂财的骗子!”心腹气愤道。
宋华泽才不管他是骗子还是别有用心,只红着眼睛歇斯底里地怒吼道:“给本王去找,就是翻遍了整个云阳城也要将他找出来!”
彼时,看着信王府的侍卫几乎倾巢而出,躲在对面一个角落里的游方大夫褪下一身白衣,撕下脸上的面皮随手扔到了地上,赫然露出了燕白那张挂着不羁笑容的俊脸,掂了掂身上的包袱,满意地撇撇嘴——
这一趟顺带着攒下了不少家当,回头把静香娶回来就全都交给她管!
信王府的侍卫搜寻了整整一夜都没找到人,倒是将京城弄得鸡飞狗跳,连带着第二天一早参奏宋华泽的折子满天飞,找了个借口囫囵过去,又被宋衍训斥了好大一顿才算了事。
另一边,悦仙宫一事之后并未见宋衍对姚家有何动作,但姚景语在带着静香和慧竹上街的时候却再一次遇到了圆音。
“大师这是前来化缘?”云霓坊门口,姚景语冷笑着嘲讽了一句。
圆音不见动怒,只双手合十阿弥陀佛道:“老衲只是来劝施主的,当初在普宁寺的时候,老衲便曾说过若施主继续留在宸王身边,不出两月身边必有亲人死于非命。如今,贤妃娘娘不正是印证了这句话?”
姚景语眸色一深,一丝凛冽杀意一闪而逝,须臾,却是弯了弯唇,走近一步,压低了声音道:“大师,若本妃也和你说一句,不出半个时辰,你定然会有血光之灾,你可相信?”
圆音面色一变,姚景语却弯唇冷笑着越过他径直走进了云霓坊。
盯着姚景语清丽的背影,圆音不由得捏紧了拳头,眸中隐隐泛出一抹凶光。
若不是因为她和那人的命数息息相关,他真想一把将这不知好歹的小女娃脖子给捏断!
三番两次吃了挂落,圆音也算是看清了姚景语不是那等迷信鬼神之人,想要以鬼神之说离间她离开宋珏身边是不可能的。
圆音沉着脸离开了云霓坊。
姚景语是宋珏命中的贵人,只要有她在,宋珏便会立于不败之地。然而,这夫妻两人却是他命里注定的克星,前世到了那个地步,宋珏身死,姚景语还是让他多年筹谋一败涂地,大业未成便含恨而死。
圆音不甘心,这一世,他一定不会再败在他们手上。
沉思之际,一群从天而降的黑衣人将他团团围住。
圆音瞬间回过神来,眯了眯眸子:“暗夜十六煞?”
夜一冷笑:“你这妖僧知道的还不少!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说罢,便不再与他客气,十六人一同提剑朝他刺了过去。
光天化日之下便有人当街提剑行凶,街上的百姓早已吓得做鸟兽散,便有那胆子大一些的,也只敢关紧了门趴在门缝上看外头的情景。
夜一等人没想到圆音不仅会武而且造诣极深,一番交手下来原本的漫不经心也陡然变得极为重视。
这等身手,只怕与王爷不相上下。想来,当初在笛音阵救走苏光佑的人便是他无疑了!
这一晃神之间,轰隆一声,一片白雾散开,挥开雾气再去看的时候,已没了圆音的身影。
“老大,又让这和尚跑了!”夜二气得直磨牙。
夜一未语,抬手示意,众人有条不紊地迅速消失在了街道上。
彼时,圆音对用火弹救他出来的廖承远颔首道:“多谢廖先生出手相救。”
廖承远微微点头,道:“你我都是为少主做事,不必客气!少主说了,不准你再去接触宸王妃,不管什么事情,不要再从她那里下手!”
圆音心中一凛,袖中的双手拢做了拳头,面上却丝毫不显,只垂着眸子恭敬道:“廖先生放心,既然少主吩咐了,老衲自当照做便是。”
廖承远点了点头,圆音和尚是个厉害的,否则他也不会冒着暴露自己的危险将人救出来。他对少主忠心最好,若是胆敢有异心,他自有法子收拾他!
圆音心里冷笑,没想到当年他算得命里异数之后便将姚景语拐走了,使得她流落在外十几年,没了朝夕相处,可到最后兜兜转转姚景昇还是爱上了她。
这难道就是宿命?上天注定好的事情哪怕人为干涉到最后还是殊途同归?
圆音不信命,他既能算得前世因果,再来一世,定然就是来改天换命的!
七月上旬金秋之际,姚家军凯旋而归,百姓一路夹道欢迎,盛况空前热烈。
和姚景昌、姚景易兄弟同行的武安侯黄崎见百姓一个个只知道欢呼姚家,却将他置之不理,一路上都黑着一张脸,看向姚家兄弟的时候,眸中既有嫉妒亦有恨意。
彼时,朝堂之上,宋衍亲自褒奖了姚家兄弟一番,官升一级,赏金万两,良田千亩,且特意在宫中设了凯旋晚宴。
这番厚恩难免使不少人红了眼睛,当中翘首当属黄崎。
御书房内,黄崎禀道:“微臣有罪,姚家兄弟的确是少年英雄,此番臣去了倒是没能插得上手。”
这话难免有姚家排挤外人之嫌,宋衍之所以派黄崎同去,就是想打破南越武将只姚家这个名号。他想让众人知道,除了姚家,他们朝中多的是勇猛善战的将才!
“你是说,姚家兄弟刻意独占功劳,将你撇在了一边?”宋衍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一字一句问道,谁也弄不清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黄崎眸子四转,看了眼垂首立在一旁的苏玖,又道:“何止如此?边关百姓甚至是……”
“甚至是什么?”宋衍幽幽道。
黄崎抬袖擦了把汗,一咬牙道:“边关百姓大多只知姚家,说姚家军是守卫边关的神灵,姚元帅更是天上紫微星下凡,是军中的灵魂,救他们于水火之中。”
顿了下,大声道:“他们只知有姚家军有姚国公,却不知南越当家做主的乃是皇上您那!”
黄崎说完后,就抖着身子匍匐在了地上。
“只知姚家军,却不知远处身高皇帝恩!”宋衍一字一顿地喃喃道,“若是没有朕,岂会有姚家?”
长此下去,是不是有一天姚家举兵造反的时候,百姓还会拍手称好?
他南越百年基业,岂能断送在心怀不轨的乱臣贼子手里?
忽然,宋衍勾着唇阴阳怪气地笑了起来,古怪的笑声里透着一股令人瑟瑟发抖的毛骨悚然。
晚宴开始之际,宋衍盛赞姚景昌与姚景易兄弟乃是少年英才,假以时日必是南越国之栋梁,更赞姚行之教子有方。
气氛使然,一副贤君模样,仿佛根本没将之前姚贤妃的事情以及黄崎说的那些话放在心上。
彼时,舞乐正浓,一神色慌张的小太监跑过来在何公公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何公公面色稍变,走过来道:“皇上,皇贵妃娘娘身体不适!”
宋衍四下看了看,这才想起来杨缨开席后没多久就回去歇息了,如今派人过来,莫不是出了什么大问题?
“随朕去看看!”宋衍起身,淡淡道。
彼时,酒酣之际,倒是没多少人注意到皇上离席,但姚景语却是莞尔一笑,冲宋珏道:“你说,宋衍要是发现杨缨步上了太子妃的后尘,会不会当场气死?”
宋珏冷笑着将她抱到怀中掩着袖子在她嘴角啄了啄,贴着她的脸道:“他会不会气死本王不知道,但本王知道那个女人肯定是活不了了!”
他厌恶李妍,自然不会对杨缨那张一模一样的脸有多少好感。
彼时,悦仙宫外守着的内侍一见是皇上的圣驾来了,先是面色大变,反应过来后便要大声宣传。
宋衍摆手制止,看了眼紧闭的殿门以及灯火通明的内殿,道:“不必通传了,朕自己进去!”
刚刚推开殿门,就听到里头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宋衍面色稍变,不由得稍稍加快了些步伐。
“臣妾参见皇上!”杨缨匆忙出来接驾。
宋衍低头看了她一眼,目光又狐疑地越过她扫向室内,唇角慢慢抿起,冷声道:“起来吧!”
杨缨起身,强装着镇定谢恩。
“不是说身子不舒服吗?进去歇着吧,朕随你一起!”宋衍说着就要往里走。
情急之下,杨缨拦住他顺带挽着他的胳膊:“皇上,臣妾已经好多了,今晚是给两位姚将军的庆功宴,怎好因为臣妾而让皇上缺席呢?臣妾陪您一起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