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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景昇回过头去,也未生气他以下犯上,反而嘴角笑容浅淡:“廖先生,退掉秦家的亲事我自是一早便有打算。秦家老爷子名望虽高,但也是出了名的固执之人。你真的认为他会为了区区一个曾孙女冒险?”
“这……”廖承远皱眉,又抬手挠了挠后脑勺,他是个粗人,想不到其中那么多弯弯绕绕,最后只道,“少主有打算便好,反正我们都是誓死效忠少主。”
姚景昇笑了笑,转过头去,目光飘向了远方。
廖承远又道:“那边传来了消息,说是准备动手了,您看您准备何时离开?”
姚景昇敛起嘴角的笑容,语气冷了一些:“再看看吧,现在还不是时候。”
廖承远张了张嘴,却又知道这个主子自小便是极有主见的,想了想,也就不再开口相劝了。
春暖花开、草长莺飞之际,南越三年一度的选秀再次拉开了帷幕。
朝中稍微有些分量的皇子王爷,除了仁王宋华洛因为各种原因尚未娶正妃之外,其余均已有了正室,然则便是侧妃之位也足够让人趋之若鹜,比如说宸王侧妃的位置。
宋珏与姚景语成亲已经半年有余,然府中无通房无妾室,姚景语的肚子也一直没有动静,若是能入了宸王府,即便只是侧妃,一旦抢在宸王妃面前有了子嗣,以后富贵荣华也是无可限量。
那些深知宋珏秉性的人暂且不论,但那些正值妙龄的姑娘没有几个能抵得了家里的美色,再者,为了家族荣耀,也轮不到她们自己做主。
东盛茶楼。
姚景语原以为约她来的会是苏晰,毕竟来递帖子的人说的只是苏家小姐,却不曾想见到的会是苏晴。
平心而论,苏晴虽然长相不算差,但比起姑母苏皇后要参差了不少。但胜在身上莹莹散发着一股自信傲然却又不显得自高自大的气势,很难让人一眼看过去便产生厌恶。
“宸王妃。”见姚景语推门进来,等候已久的苏晴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待两人面对面坐定后,她也主动拿过炉上的茶壶为两人各自沏了杯茶。
“你找本妃前来有何事?”姚景语结果她递来的茶,随手放在了桌上。
“这是今年江南新上的小荷初芽,虽然比不得君山银针那般珍贵,但胜在新鲜清香,叫人尝一口余韵不止,齿颊留香,王妃不如先试试?”苏晴挽着嘴角,无论是规矩还是仪态都无从挑剔。
姚景语看了她一眼,随即端起茶盏轻轻抿了口,勾唇道:“现在你有话可否直截了当的说了?”
苏晴笑道:“王妃爽快,臣女也就不再拐弯抹角了,实则臣女今日是为了选秀一事而来。”
姚景语微微眯眼,就听苏晴继续道:“父亲和二哥还有宫里的皇后娘娘都一致想让我进宸王府。”
果然如此!姚景语掐了掐手掌心,面色无波道:“哦?是吗?那你又为何要告诉我?”
苏晴见她在试探自己,便微微一笑:“王妃无需担心,我若是存了这个心思今日便不会约你出来了。”
姚景语却是忽地笑开了,挑着眉道:“那,听你这话的语气,你今天是来与我谈判的?”
心思被人拆穿,苏晴脸上一抹不自然一闪而逝,不过她惯会察言观色以及很好地掩饰自己的心思,面上强装着镇定道:“王妃不如先听我说下去如何?”
姚景语耸了耸肩:“你说。”
苏晴凛了凛神,道:“我无意进宸王府,但无奈人微言轻,撼动不了父兄还有皇后娘娘的想法,故此想请王妃和王爷帮忙。”
“我们为何要帮你?”姚景语不动声色地顶了回去,逐渐将主动权抢到了自己这边。
苏晴咬了下唇,抬起眸子看向她的眼睛:“难道王妃希望您和王爷之间多一个人出来?”
姚景语嗤笑,显然语气已经带了些不屑:“苏三姑娘,今日你若好好同我说,许是我还会考虑考虑要不要帮你,但你若觉得这是个可以要挟我的把柄,那就大错特错了。难道——你觉得自己比孙文婧更厉害?”
且不论内在心计如何,端看外在条件以及在外头的名声,孙文婧这个前镇国侯嫡女都要胜过苏晴这个相府庶女百倍千倍。
苏晴心里一突,看着姚景语眼中毫不掩饰的嘲讽,面上的平静之色渐渐皲裂,脸上一阵白一阵红的,看起来甚为难堪。
她不由得捏紧了手里的帕子,正是因为知道宋珏和姚景语之间容不下别人,她才不想趟这趟浑水的。苏光佑的心思她还能不知道?自己得不到,也不想让姚景语和宋珏好过,顺便再将她安插进去时不时为他们苏家办事。
可她凭什么要做他们手里的刀子,待到有朝一日毫无用处的时候再被他们一脚踢开下场凄凉?
苏晴生来就是庶女,既没有男儿之身惊世之才可以让苏玖像对苏光佑那样对她刮目相看,亦没有周梓晗那般的亲生母亲对她百般维护,她是自小唯唯诺诺地在苏晰的打压欺负下坚强成长起来的。
色衰而爱驰,她的姨娘便是那样,所以苏晴从小就下定了决心将来定要不择手段坐上女人至高无上的位置,绝不以色侍人,也不让旁人再有机会看轻她半分。
同样的,她的脑筋也足够清楚,宋珏再好,始终不是她的。父兄给她洗脑的那番言论明面上她是点头应下的,可私下里不过当笑话一桩。若她使个手段便能勾到宋珏的心离间他和姚景语,宸王府里现在又岂会只有姚景语一个女主子?
见苏晴咬唇不语,姚景语弯了弯唇,觉得再坐下去两人也没什么好说的,便理了下衣裳准备起身离开。
“王妃娘娘!”苏晴抢先一步起身跪在了她面前,语气十分诚恳,“是臣女无状,臣女希望王妃能出手相助,大恩大德,日后必会报答。”
其实,她今日不用来这一趟,也知道自己进不了宸王府。可若是她不来,宋珏为了不让父兄阴谋得逞,使的手段必然会连累到她。到时候,情况好一点,她找个普通人家随随便便嫁了或者是被送到高门大户做妾,再差一点青灯古佛常伴一生甚至是丢了性命也不是没有可能。
她不能死,若是就这么丢了性命,她做鬼也不甘心。
“你有什么筹码?”姚景语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苏晴不停地咬着唇瓣,眼珠四下转动——
她没有,至少是现在没有。就算她再聪明,可身份限制在那里,这些年能护住自己没有出事没有被随便嫁出去已经是万幸了。
抬起眸子看着姚景语,苏晴毫不犹豫地举起三根手指发誓道:“王妃若是信我的话,苏晴便在此立誓,答应您一个条件,以后只要这个条件我力所能及,定会全力相助!”
古人对于誓言似乎格外地看重,苏晴的神色也十分肃穆。
姚景语略一思忖,指了指对面她刚刚做的位子:“你先起来吧!”
苏晴起身,坐了回去,只看向姚景语的目光里流露出的殷切之意愈发渐浓。
姚景语看着她,半晌,递了个询问的眼神:“既然你都主动找上我了,是否对于自己未来的归宿也已经有了打算?”
苏晴犹豫片刻,最后似是下定决心般点了点头:“不错,我希望王妃能让王爷帮我进仁王府!”
仁王府?姚景语不由得好奇道:“为何是他?”
如今成年皇子中惟有信王、仁王与郑王三位乃是宫里份位较高的妃嫔所生,其他要么是生母身份低下要么是身体有缺陷,早就被排除了皇位继承人的资格。
可是,这三人中,郑王身子不好,常年拘于府中,然剩下二人中呼声最高的可不是仁王宋华洛!更何况,算起来苏晴还得喊宋华泽一声表哥,怎么着也比宋华洛亲近一些不是么?
苏晴看姚景语的脸色便大约知道她在想什么,若是可以,她自然希望能进信王府。信王风头最盛,而且有苏家这一层关系在,怎么着也比她一人孤军奋战强。
可是——
她无意中知晓了宋华泽如今根本就不能正常行房,信王府也只有前几年王妃和一名妾室生下的两个女儿,就这一点上,宋华泽便已经失了先机。现在是因为仁王府还没有正妃,一旦选秀过去,最迟明后年,仁王府就会有小皇孙诞生。
不是说宋华泽就一辈子都好不了了,但她不能也不愿意冒这个险!
心里百转千回,将要说的话仔细过了一遍,方才开口回答姚景语:“我自知自己只是个庶女,最多也只能坐上侧妃的位子。然仁王府现在还没有正妃,而且皇上不看重仁王,不会给他赐身份贵重的正妃。如此一来,我进府后,只要能够牢牢抓住王爷的心,不愁不能在里头觅得自己的一席之地!”
苏晴说这番话的时候,不卑不亢,背脊挺得笔直,姚景语也不由得对她高看一分。
不得不说,苏晴真的是个有大智慧之人,看事情也足够透彻。
仁王府的后院还没有女主人,苏晴进去也就不会一开始就落到下风,她有足够的时间收买府里的人心培养自己的势力。再者,皇上不会给仁王赐身份贵重的妃子,但苏家却除外,因为他们是信王的外家。非但如此,一旦苏晴进了仁王府,苏家肯定会在后头鼎力扶持,让她做自己的眼线盯着仁王的一举一动。苏晴即便只是屈居侧妃之位,却不会比正妃来得差。
然而,苏晴可不是旁人说什么就信什么的蠢人。嫁了之后,一切的荣辱富贵就系到了自己的夫君身上,以现在她对苏家的态度来看,届时她极有可能和苏家虚与委蛇。
姚景语有些兴味地勾了勾唇,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苏晴或许会是将来反将苏家一军甚至是让苏家万劫不复的那个人!
想起宋珏和宋华洛私底下有的往来,姚景语略微蹙了蹙眉,便道:“这事我现在还不能应下你,但只能和你保证回头会尽量去和王爷说。另外,苏三姑娘,希望你在府中的时候没事能多去陪你二嫂说说话。”
苏晴眼中一亮,很快就明白了姚景语的意思:“王妃放心,我会竭尽所能地护着二嫂,要是她有什么意外情况,也会及时给您递消息。”
姚景语满意地点了点头,有苏晴这个聪明人相助,总比周雯一人孤军奋战来得强。
彼时,听了姚景语说了今日的事情之后,宋珏既没有开口应下也没有反对,只是黑眸中却多了一丝打量。
若苏晴说的话是真的而非苏家父子授意的话,那她倒是个难得的聪明人。
宋珏笑道:“既然她想进仁王府,总得听听宋华洛自己的意见,本王又如何能替他做决定?”
“阿珏,”姚景语突然看向他,“其实有时候我真的弄不明白你在想什么,你和宋华洛是什么时候……”
宋珏刮了下她的鼻子,阻断她后头的话,轻笑道:“本王和他,不过是各取所需。他想要这江山,而本王想要的,只有你一个……”
还有将欠下的债全都讨回来!
这是姚景语第一次听到他正面回答皇位这个问题,虽然听起来有些不正经,但她却没有丝毫怀疑,他是真的不在乎那个让人争得头破血流的皇位。
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后却化为了一个拥抱,牢牢抱住他的腰肢靠到了他的怀里,展唇一笑。
古人诚云,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嫁了宋珏,不管将来他想做皇帝还是闲散王爷,她只管跟着他就是了。
彼时,沉浸在柔情蜜意里的两人谁也想不到,凡事总有意外。不是有情,就一定能走到最后。
许是因为宋玥的猝然离世,宋衍病了一场之后身子便一直不怎么好,到了三月份选秀之际,整个人病怏怏的也没什么精神。
指婚宴尚未举办之前,秀女们按照宫里的统一安排住在储秀宫里的东西四殿里。按照家世地位,自然很快也就有了自己的小团体。
苏晴虽然只是个庶女,但有苏家和苏皇后在,倒是也没人敢看轻她,再加上她为人八面玲珑面面俱到——
进宫当日,就给其她秀女送上了自己做的香囊,不管心里如何想,但就算是做戏,面上大家也同她和和气气的,她说的话,在秀女中也有一定的分量。
“哎,不知道皇上会将我们指给哪位皇子?”彼时,那些关系好一些的姑娘们私下聚在一起时,难免就说起了悄悄话,没有嬷嬷看着,说话自然大胆了一些。
就有人随口答道:“要论身份地位,自然是信王殿下和宸王殿下是上上之选了,不过仁王殿下还未娶正妃,倒也不错!”
听她如此大言不惭,就有姑娘笑骂道:“你当皇子王爷们是供你挑选的呢?我只盼着别进宫就行了!”
皇上的年纪都可以比得上她祖父了,宫里的娘娘又是一个赛一个的厉害,真要是进了宫,哪里还有活路呀?
小姑娘家家的,自然心里也有着郎情妾意的浪漫情怀,更何况,能进宫参选秀女的,大多家世富贵,打心眼里没几个是愿意为了所谓的荣华富贵进宫伺候老头子的。
见苏晴不说话,就有人问上了:“苏姐姐,你呢?”
“那还用说,苏姐姐可是皇后娘娘的侄女儿,这肥水不落外人田,自然是信王殿下了!”话里难免泛着酸气,要不是投胎到了苏家,就凭苏晴一个相貌只能算是中上的庶女,说不定第一轮就被刷下去了。
苏晴笑了笑,柔声道:“这些自然是凭着皇上的恩典了。不过……”
话说到一半停了下来,就有性子急的姑娘忙不迭地问道:“不过什么呀?”
苏晴垂了垂眸子,将声音放低了一些:“不过不管是谁都好,只要别是宸王殿下就行了!”
“为什么呀?”宸王殿下哪里不好了?早年间那些不过是市井传言罢了,现在不也娶了宸王妃?既然能有第一个女人,自然能有第二个、第三个……
苏晴蹙了下眉,面色有些发白,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令人惊恐的事情,却不愿多说,只闪烁着眸子道:“反正宸王妃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就是了!”
见苏晴面色如此严肃,倒是有不少人信了,但也有原本就不服气苏晴的人暗自哼了声,危言耸听!
不好相处怎么了?她们谁家里也不是籍籍无名之辈啊?宸王妃还能把她们吃了不成?!
姚景语自然不能吃了她们,但是能吃了她们的另有其人。
彼时,御花园里百花齐放,苏皇后兴致来了,便邀了一些宫妃和今年新选的秀女去御花园赏花。
苏皇后喜静,在御花园里摆着的席位上落座之后,便吩咐秀女们自行去观赏,自己则同淑妃、贤妃等人聊了起来。
原本气氛和谐,却不曾想没多一会儿,不远处接二连三传来了女子的尖叫声。
“怎么回事?”苏皇后蹙眉,不悦道。
刘嬷嬷赶紧吩咐宫女过去看看,可那宫女才走出了几步,就迎面撞上了哭哭啼啼往这边跑来的秀女。
“救命啊,皇后娘娘,有……有……”其中一个秀女不小心踩到了裙子摔到了地上,见着了苏皇后就跟看到了救星一样,仰着脖子哭个不停。
见她口齿不清,后头秀女接二连三地越来越多,苏皇后面色更沉,不由得就提高了音量:“到底是怎么回事?谁来说说?”
话音刚落,身旁的皇贵妃杨缨就尖叫一声,豁然起身抓着身后宫女的胳膊连连往后退去,就连身前的小桌都被推翻了,果品茶水洒落了一地,甚是狼狈。
众人循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就见一头雪白高大又威风凛凛似狼似狗的家伙正踱着优雅的步子朝这边走来,身后还跟着姚景语和一群提着剑小心防备却又不敢上前的侍卫。
苏皇后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不会和那些不知世事的小姑娘一样被吓得面容失色,但手上也是捏了一把的汗,强装镇定指着姚景语道:“宸王妃,你带这个畜生进宫是何意?莫不是想以下犯上?”
雪电瞪着那双幽沉狠戾的蓝色三角吊眼,冲着苏皇后嗷呜一声,你才是畜生,你全家都是畜生!
这一叫,又当场吓晕了不少人。
“雪电!”姚景语弯下身子摸了摸雪电的脑袋。
雪电抖了抖一身雪白的毛发,虽然心里不忿被人当做了宠物,但看在自家主子需要它帮忙的份上也就既往不咎了。只是看向其她人的目光还是阴狠而又毒辣,仿佛下一秒就会扑过去直接将人的脖子给咬断。
这一幕看得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秀女再次将心提到了嗓子眼上,本能地又离得姚景语和雪电远了几步——
这宸王妃心得多大啊?也不怕这畜生反过身来一口将她吞了?
静香上前朝众人施了个礼:“诸位姑娘,这是我家王妃的宠物,平日里最听王妃的话,刚刚它只是与你们闹着玩的,不会伤人的。”
闹着玩的?突然张着血盆大口冲过来是和她们闹着玩的?
当她们是三岁孩子一样好糊弄呢?!
一听雪电是姚景语的宠物,有些心思转得快的人瞬间就面露疑色——
哪有那么巧的事?刚好就冲撞了她们这群待选的秀女?宸王妃这是故意来警告她们的吧?要是别的女人敢紧宸王府,她就让这畜生将她们生吃活剥了?
想想都一身冷汗,就有人朝苏晴看了过去,果然见她面色发白,藏在袖子里的手还在抖个不停,勉强靠在身边的丫鬟身上才能站稳。联想到之前苏晴警告她们的话,几乎所有的秀女都认定了她定然早就见过这头龇牙咧嘴的畜生了。
彼时,见苏皇后一脸怒色,姚贤妃起身请罪:“皇后娘娘,是臣妾听小语说府里养了一头极其好看的宠物,这才让她带进宫来与我看看的,没曾想刚好就撞上了今日,倒是吓着这些姑娘们了。回头臣妾这里一人送一支老参过去,就当是给她们压惊了。”
苏皇后抽了抽嘴角,不好再拿雪电的事情朝姚景语发难,毕竟也没真的出什么事情。但是刚刚她也被吓到了,就冲着那些守卫不利的侍卫道:“全都自行下去领板子,下次把眼睛都放亮一点,别什么阿猫阿狗的都往宫里放!”
那些侍卫真的是冤枉,雪电是跟着宸王妃的马车混进宫的,难不成他们还能明目张胆地拦下王妃的马车要搜查啊?那宸王殿下第一个就要把他们给砍了!
姚景语只当没听懂苏皇后指桑骂槐的话,她心情好,嘴角慢慢勾了起来,不动声色地扫了一圈那些吓得花容失色的秀女——
经此一役,她相信,应该没有那不要命的再胆敢削尖脑袋往宸王府里挤了吧?
出了一口气之后,苏皇后看向姚景语,又看了雪电一眼,最后目光落在了姚景语平坦的小腹上,似笑非笑道:“宸王妃,这什么宠物的你还是少放点心思,皇上可不止一次和本宫说了,想要早些抱曾孙呢!”
姚景语面上依旧维持着得体的笑容,看了眼站在苏皇后身后的信王妃,不避不让地顶了回去:“娘娘只管放心,我和王爷成亲才半年,时间也不算长呢!”
当初宋华泽被她和宋珏整得再不能行夫妻之事,这一辈子也不会再有儿子了!
苏皇后如何听不出她话里的嘲讽,宋华泽和信王妃成亲五载,膝下却只有一个四岁的女儿,她可是盼孙子盼得头上都不知多了多少白头发了。
保养良好的指甲硬生生被掰断了,再加上女儿的旧仇,早晚有一天,她要姚景语好看!
彼时,御花园里的事情过后,姚景语跟着贤妃一起去了漱宁宫。
见姚景语面色红润,贤妃自是知道她在宸王府过得极好,当初她并不看好这门亲事,如今看来当初倒是自己看走眼了。
景语,到底是比她当年幸运。
“对了,小语,这些日子你可回过国公府了?”贤妃拉着姚景语的手,状似不经意般提到。
姚景语摇了摇头:“没有呢,这几日正忙着,姑母是有什么事情吗?若有事的话,待会儿出了宫之后我便回国公府一趟?”
贤妃快速掩过眼底的一抹不自然:“我便也随便问问。”
姚景语哦了一声,只觉得今日贤妃看起来有些奇怪。但要让她说,却又说不上来。
姚景语离开后,贤妃走到窗前,问向身后的迎春:“国公府那边有回信吗?”
迎春摇了摇唇,心里吸了口气,低声答道:“回娘娘的话,没有!”
没有?好一个没有!
贤妃冷笑,信不回,面也不愿意见,徐玉珩,你究竟要躲我躲到什么时候?
“安排一下,半个月后淑妃生辰宴宫里人来人往的,定然不会有人注意到,本宫要出宫一趟!”贤妃道。
迎春张了张嘴本想劝上一劝,最后还是颔首应下
选秀之日,晴空如洗万里无云,指婚宴设在了明光殿前的露天宴席上。仪仗铺开,宋衍端坐中央上首,皇后在侧,另外四妃分坐两侧。
落座后,姚景语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就落到了消瘦憔悴、面色苍白的乔贵妃身上——
她面上虽无什么表情,然目光却一直追随着宋衍,眼里满是柔情并着伤痛。
姚景语心里轻叹一声,回想起第一次见到乔贵妃的时候,彼时她圣眷正浓,整个人也容光焕发,风华一时无两,实非今日这般落魄可比。反观皇贵妃杨缨,端看坐的位子便可知晓,最后进宫的她非但位份在四妃之中最高,就连位子都只落了苏皇后半个份位,等同副后,可想有多受宠。
自杨缨进宫后,宋衍就不再去别的妃子那里过夜了,其中受到冲击最大的便是乔贵妃。听说乔家倒台后,她更是大病了一场,缠绵病榻数日,至今仍未痊愈。
姚景语想,她大概在乎的不是自己失宠以至于地位一落千丈吧?宋衍能够毫不犹豫地将乔家连根拔起,大约,这十几年真的是没有一丁点将她放在心里……
自古帝王多薄情,如此想来,姚景语甚至是有些庆幸宋珏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想着那个位子。
苏晴如愿以偿进了仁王府被赐为仁王侧妃。至于因为乔伯刚而水涨船高的乔家嫡女乔娜儿却因为昨晚突然腹痛如绞被连夜送出了宫去,或明或暗企图拉拢乔家的三王没有一个能得偿所愿。
同姚景语之前所想的那样,宋衍的确是存了要给宋珏指侧妃的心思,而且借口便是她尚未鼓起来的肚子。
在将苏晴指给宋华洛之后,宋衍的目光就落到了宋珏身上。
只是,被他指中赐婚的两个贵女登时就双腿一软跪了下来:“皇上饶命啊!”
宋衍被驳了面子,立时勃然大怒,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宋珏,怒声道:“混账东西,难不成宸王殿下还配不上你们?”
“不,不是……”其中一个贵女结结巴巴地偏过头朝姚景语瞟了一眼,在看到她嘴角那抹若有似无的笑容之后,立即吓得再次低下了头,吞咽着口水道,“臣,臣女不敢,是臣女,臣女……”
支吾了半天连一句话都没说出来,而另一个更彻底,干脆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宋衍顿时气得火冒三丈,再次朝稳坐如泰山面上连一丝表情变化都没有的宋珏看了过去,知道这事定与他脱不了关系,否则好端端地人怎么会吓成这样?
当场大手一挥,让人将那两个贵女拖了下去,目光深沉而又锐利,对着剩下那些没被指出去的贵女们道:“你们呢?难不成也一个个的都不愿意?”
那些人全都恨不得将脑袋都埋到胸膛里去,宸王殿下长得再好看再尊贵,那也得她们有命去享才成啊!宸王妃那么凶残,宸王又宠着她,她们哪敢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险啊?
“皇祖父,不用替孙儿操心了,孙儿没准备纳侧妃。”彼时,宋珏站起身,走出席位,音色淡淡地朝宋衍拱了个拳。
“混账东西!”宋衍将身前的御案拍得砰砰作响,“什么叫不纳侧妃?难不成你这辈子就只守着那么一个女人?”
宋玥一事之后,他第一反应就是李妍能骗他第一次就能骗他第二次,没得当年那封遗书上写的也是假的。但是在对宋珏发难之前,他让清虚道长算过卦,宋珏的确是他的儿子。
既然是他的儿子,那就必须得由他管!
宋珏弯了弯唇,将姚景语拉到了自己身旁,攥紧了她的手:“在她生下嫡子之前,不会有别的女人。”
当然,也没说在姚景语生下嫡子后就会有别的女人。
“那她若一辈子都没有孩子呢?”宋衍气怒之下,也顾不得这话有咒宋衍断子绝孙的嫌疑了。
“两年之期。”宋珏道。
宋衍抿了抿唇,盯着宋珏的眼睛看了半晌,最后见宋珏坚持,便退了一步:“好,就两年!”
宋珏颔首谢恩,嘴角残忍而又诡谲地勾起——
宋衍还是先祈祷自己能活得过两年再说吧!
彼时,回府的马车上,宋珏搂着姚景语让她靠在自己怀里,许久,才幽幽开口:“小语,我们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有孩子。”
姚景语动了动,试图抬起身子,却又被他按了回去:“别动,听我跟你说。”
顿了下,目光放空,喉头上下滚了滚,继续道:“本王年幼之际体内便被种了寒冰蛊,身子早已受损,即便是解了蛊也不能弥补,即便身子无碍,子嗣也会十分艰难。你也知道宋华沐以为我是宋衍的儿子,我对他来说便是耻辱,他恨我,所以不但想要我的性命,还想让我断子绝孙。”
姚景语捏紧了拳头,眼睛都红了:“一定不能放过他!”
“好,一定不能放过他!”总算是有个人比他自己更在乎他了。
片刻,姚景语掰开他的手,从他怀里抬起身子,仰头看着他,笑道:“其实,没有孩子也没什么不好的。你知道的,我这个人很娇气,我很怕疼的!”
说着,就抱进了宋珏的腰将脸贴在他的胸前:“没有孩子也挺好的!小孩子多淘气啊,我才不想要呢,我就想咱们能一直在一起就好了!”
“可是……本王想要孩子,想要一个和你一样玉雪粉嫩的女儿。”宋珏抬手抚上了她的脸颊,怅然若失地低声喃喃。
正是因为从小缺失亲情,他比任何人都渴望能有自己的孩子,有一个延续他和姚景语血脉的孩子,有一个证明他们爱了一场的结晶。届时,他一定会把她捧在手心上,不让她受一分一毫的委屈。
双眸渐渐迸出狠光——
宋衍、宋华沐还有这些年在暗中对他出手的宋彻、凌皇后等人,他一个都不会饶过!
指婚宴没过几日便到了淑妃的生辰,淑妃书皇上在谴谪时候一路跟来的老人,虽然早已不再承宠,但宋衍每个月都会有几日陪她用饭聊天,多年未变。她的生辰宴,虽未大操大办,但也请了不少人,宋衍更是亲临荣华宫为她庆贺生辰,四妃之中,惟有贤妃称病未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