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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瑀嘴角扯了个极其苦涩的弧度,却毫不犹豫地点头:“想好了!”
只有他凭着自己的本事建功立业的那一天,或许才会有机会和她再续前缘吧!
“既然这样,”宋珏拧着眉略微思忖了下,“回头我让人送你去青州吧!”
“青州城?”宋瑀向他递了个不解的眼神,那里不是大嫂长大的地方么?
可是青州城位临南越与东华的边界,已经几十年都没动过武了,李清卓才刚刚来过南越,最近这几年只怕也打不起来。其实,他更想去的是天井关,薛延旭带兵来犯,姚家军和他打得如火如荼,只有去那里,才有机会快速建功。
宋珏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托着下巴,面色如常道:“欲速则不达,总之你放心,我让你去青州城自然是有自己的道理。你收拾收拾,明日一早本王派人送你过去。”
闻言,宋瑀也不再犹豫,只恭恭敬敬地拱拳道:“多谢大哥!”
夜色刚幕,宋瑀也没什么重要的东西,随意收拾了几件衣裳就将小厮遣了下去,彼时,他靠坐在床头,手里却拿着一盏白兔花灯,嘴角泛着轻笑。
这是乞巧节那天晚上他和周雯一起上街的时候猜灯谜猜来的,想起当时那个摊贩还说他们是天赐良缘,结果一眨眼却罗敷已为他人妇。最后一次见她是她成亲之后三日回门那天,他躲在苏相府对面的一个角落里看着苏光佑将她扶上了马车,她的面色紧绷,如晴空笼上了乌云一般——
是因为所嫁非爱还是因为苏光佑对她不好?
宋瑀捏着花灯的手不由得收紧,手背上青筋毕露——
是他没用,才会连自己的女人都守不住!
“二弟,你在吗?”外头姚景语轻轻敲门。
宋瑀回神,从床上腾地起身,将那盏花灯小心翼翼地放到了柜子里,上前将门打开:“大嫂,你有事吗?”
“有些事情叮嘱你一下!”姚景语带着静香走了进来,后头静香手里还捧着托盘。
姚景语指着托盘上那些瓶瓶罐罐道:“这些是我从你大哥那里搜刮来的良药,以备不时之需,回头你都带上。”
宋瑀看了眼,随即点点头:“多谢大嫂好意。”
姚景语招呼着他一起在圆桌上坐了下来,看了他一眼便垂下了眸子,踌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二弟,雯儿的事情可能和我多多少少有一些关系,其实,我该说声对不起的。”
宋瑀摇了摇头,绵长而又缓慢地吐出一口气:“是我和她命里的劫数。不过大嫂,”
顿了下,眼中慢慢聚起亮光:“我不会放弃她,也从来没想过放弃她!他日待我建功归来,只要她仍然保持初心,那么……即便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我也要让她回到我身边!”
“你……不介意她和苏光佑……”姚景语微微挑眉,面色诧异。
毕竟就连她前世所在的高等教育时代还有不少男人有处女情结,实难想象出在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熏陶下的宋瑀能说出这种话……
她此时既欣喜又难过,如果没有发生意外的话,雯儿顺利能嫁给宋瑀,应该一辈子都会幸福吧?
宋瑀垂眸轻笑,嘴角还带着一抹自嘲:“我爱她,这辈子除了她不会再有别的女人!”
所以,在爱情与真心面前,什么都变得不重要了……
沉默半晌,宋瑀像是想到了什么,仓促抬头,恳切地看着姚景语,道:“大嫂,我离开这段时间,你要多多照看雯儿,她那样单纯直率的性子,而且苏光佑娶她又别有所图,我担心……”
“你放心,就算你不说,雯儿也是我脱不掉的一份责任!”姚景语面色严肃了起来,“还有你,不可贪功冒进!你要记得,这云阳城里,还有一个心心念念将你放在心上等你回来的女子,不管遇到什么事,保住自己的性命是最重要的。”
“大嫂,你放心,我会保重自己的!”宋瑀郑重点头,他不会让自己有事,因为这里还有人在等他。
宋瑀在翌日一早天刚亮的时候就随着宋珏的人一起离开了,这一别,或许是沧海桑田,又或者将是别后新生……前途未知,但那策马奔腾在往西官道上的身影,却勃发而又热烈……
宋瑀离开之后的第二日,姚景语就往苏相府投了帖子想约周雯出来一叙,结果没得到周雯那边的回应,只得苏光佑身边的小厮回了句,说是少夫人身子不好,不宜出来见客。此后接连几次都是如此……
“我放心不下雯儿,明日,想亲自去一趟相府。”彼时,夜色未深,两人躺在床上,姚景语靠在宋珏怀里,说完后,便下意识地半抬着身子去看他的脸色。
恰好宋珏也朝她看了过来,两人视线相撞,宋珏将她按回了原位,侧过身将她抱在怀里,下巴顶在她柔软的发顶上,一手搂着她的腰肢一手轻轻地抚着她的后背,声音听不出喜怒:“苏光佑阻止周雯出来见你,可不就是想让你亲自去一趟苏家么?”
“你吃醋了?”被他紧紧箍着,也不到他的面色,姚景语只能试着问道。
“本王说吃醋你就不去了?”宋珏轻哼一声,戏谑着反问。
“那自然是不成!”姚景语一口道,又咬了咬唇,试着和他商量,“苏夫人不是个好相处的,而且于凌薇也在苏家,雯儿平日里大大咧咧的,我很担心,若不能见她一面,怎么着都安心不下来。”
听她忐忑示弱的声音,宋珏不禁笑出了声来,双手按到她的肩膀上低着头与她对视:“难不成你以为本王就那么不近人情?明日我陪你一起去!”
“真的?”姚景语大为意外,不自觉地眼里都带上了笑意。
宋珏故意与她开玩笑,挑着眉反问道:“难不成你还想自己去?”
“你真好!”姚景语嫣然一笑,快速在他嘴角啄了下。
宋珏却翻了个身将人压到了身下,慢慢挑开她亵衣上的带子,一笑之间,气度风华尽绽,令人不由自主恍惚了一瞬:“这样可不行,今晚你得好好哄哄我!”
似如梦初醒般,面颊迅速飞上了一层绯红的粉霞,姚景语刻意转动着眼珠避开他灼热如火的视线:“怎么哄?”
笑容越发潋滟,宋珏倾身下来,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畔:“先叫声好哥哥来听听?”
床畔如火,一室旖旎洒下……
翌日上午,正好赶上苏玖休沐,宋珏同姚景语去的时候,苏玖领着周梓晗亲自出来相迎。
原本两家并无交情,甚至因着之前苏光佑掳走姚景语一事还交了恶,只不过那件事并没有宣扬出去,这会儿苏玖和宋珏便也一致装作失忆再不提起。
苏玖的目光落在眉眼之间和周梓曈并不太相似但气质倒是和她年轻时候像足了的姚景语身上,复杂而又别有深味。
宋珏皱了皱眉,上前一步隔绝他的视线。
苏玖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在人前情绪外露,赶忙不动声色地将视线收了回来。
宋珏背着手,看向周梓晗,淡淡道:“王妃思念表妹,还望夫人带她过去见见二少夫人。”
即便再厌恶姚景语,这个时候周梓晗也只有颔首,微微侧过身,道:“王妃,请!”
姚景语莞尔一笑,冲宋珏道:“王爷且先与相爷聊着,一会儿离开的时候我便喊丫鬟来唤你。”
宋珏点点头,浑然不在乎她说这话其实是有些失礼和僭越的。
彼时,行进的路上,自有丫鬟在前头领着路,后头周梓晗同姚景语并肩而行,冷冷中略带着些嘲讽的声音传进了姚景语的耳朵里:“他对你倒是挺好的。”
“这个自然!”姚景语嘴角微微勾起,目不斜视地继续往前走,“王爷对我,倒是不差爹爹对娘亲。”
周梓晗面色瞬间黑了下来,她这辈子最厌恶的就是别人在她面前提起周梓曈有多幸福!
用力掐了下掌心,便开始不遗余力地泼冷水:“不过新婚燕尔罢了!男人不都是那样?你父亲对你母亲再好,不还是娶了平妻纳了妾?宸王早晚也有这一天!”
周梓晗是觉得宋珏不过是对姚景语新鲜罢了,现在她年纪轻容颜好,可这世上多的是红颜未老恩先断,尤其皇家多是薄情郎,她等着看姚景语失宠的那一天!
姚景语听了后,不怒反笑,停下了脚步,侧过头去看向她:“夫人是想说红颜未老恩先断么?想必这句话您应该是深有体会吧?”
这种类似于奚落的话语听在周梓晗耳里就如同心头被毒虫蛰了下,又宛如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人剥光了品头论足,疼痛而又难堪,霎时间怒火冲顶,柳眉倒竖。姚景语的话字字句句都戳到了她的痛处,苏玖原本就不爱她,当年娶她无非也就是因为她和周梓曈身体里有一半相同的血液,可是在那之后没多久,就接连抬了好几房的小妾,到现在除了初一、十五都再不进她的房间。可恨这相爷夫人听着好听,不过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罢了!
正了正色,刻意将背脊又挺直了一分,在周梓曈的女儿面前她不能示弱,于是看着她咬牙切齿道:“你这尖酸刻薄的丫头,果然和你娘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
“哦,原来苏夫人听不得旁人说真话。”姚景语弯了弯唇,不疾不缓地顶了回去。
对于这个所谓的姨母,她实在是喜欢不起来,听她的语气,只怕和母亲也是积怨颇深。如此,相见陌路便好,她也用不着对她客气。
周梓晗见姚景语嘴角那抹挑衅的笑容,仿佛看到了多年前那个明媚灿烂且处处胜她一筹的少女,手上尖锐的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掌心里,有那么一瞬间,她是真的恨不能扑上去将面前这张俏生生的脸给抓花。
但她不能!甚至于是硬生生地逼着自己咽下了这口气——
姚景语现在的地位今非昔比,她若伤了她,定然不能全身而退。为了苏玖,她斗了这么多年,连唯一的儿子都没了,岂能给旁的女子让位,让她们有机会将他抢走?若真到了不可控制的那一天……若真的到了那一天,她一定要拉着他同归于尽,亲眼看着他在她面前断气!
周梓晗眯着眼,面色看起来有些狰狞。
就在两人僵持之际,周雯身边的大丫鬟宝珠得了消息匆匆而来:“见过宸王妃,见过夫人,少夫人听说王妃来了,让奴婢过来接她。”
周梓晗正好不想再和这丫头一起并肩而行,否则定会被她气得七窍生烟,于是板着脸硬邦邦地道:“既如此,你便把人带过去吧!”又看向姚景语,冷淡道:“王妃,本夫人身子不舒服,这便不陪着你了!”
“夫人慢走。”姚景语笑眯眯道。
这副语笑嫣然的样子,看得周梓晗心里又是一顿火大,立时便转了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宝珠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偷偷伸着脖子望了眼她怒气汹汹的背影,随即领着姚景语边走边道,还带了些幸灾乐祸的意思:“王妃,夫人就是这个样子,平日里动不动就生气,府里奴才没一个不怕她的呢!奴婢倒是第一次见到她被人气成这个样子。”
“她也会对你们家少夫人发火吗?”姚景语蹙眉,有些担心地问道。
宝珠摇头:“不会呢!夫人不喜二爷,连带着也不待见少夫人,平时都是眼不见为净,免了少夫人的晨昏定省,而且也不来咱们院子。”
这样倒也挺好,否则儿媳对上婆母,吃亏的肯定是周雯。
“那你们家二爷呢?他有没有对你们少夫人不好?”姚景语试探着问道。
宝珠黑漆漆的眼珠子不动声色地转了转,来之前,她是得过周雯叮嘱的,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于是便道:“二爷对少夫人尚可,少夫人原本就是个不争的性子,和那些妾室姨娘之间也没什么龃龉。”
姚景语似信非信地点点头,却也知道在这丫头嘴里定然问不出什么东西了,接下来的一路便敛了神色跟在她后头不再开口。
彼时,不远处的阁楼上,苏光佑的目光居高临下地追随了姚景语一路。
层层密密透着斑驳树影的阳光之下,那抹高挑纤细的身影看在苏光佑眼里像是久违再见又像是熟悉无比,与时常在梦中见到的那个身影别无二致。
刚刚她和周梓晗之间的互动全都被他收在了眼底,虽然隔得远听不到她们在说什么,但见周梓晗满脸怒容而姚景语砸笑得一脸春风的样子,就知道二人之间孰高孰低。
嘴角不自觉地勾了起来,抬手抚上了左心房,微微用力按压,很清晰地感受到了心跳加速的声音。
“二爷——”娇娇柔柔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苏光佑收起嘴角的笑容,转过身去,就见于凌薇捧了托盘娉婷袅娜地走了过来。
肤如凝脂、面貌娇媚。一袭明艳照人的桃红色对襟羽纱长裳,走起路来堕马髻上的球形珍珠步摇一晃一晃的似要将人眼睛晃花,额间贴了几片桃花形的花钿,刚好遮住了当日受刑后在脸上留下的印记。
彼时的于凌薇浓妆艳抹却又不流于艳俗,眉梢之间皆是妩媚风情,举手投足一颦一笑无不勾人心魂,与昔日那个身份卑微的商户之女简直是有脱胎换骨之别。
莫说是姚景语等人,只怕是她的亲兄长于凌霄第一眼见到也未必能认出来。
只不过,苏光佑只看了一眼之后就面无表情地挪开了视线。于凌薇这个样子,第一眼见到是惊艳,但看多了也觉得不过尔尔。况且这世上娇花千千万,但大多都空有美貌却毫无内涵,也唯有那一朵与众不同,让他费尽心思想要去采撷罢了!
“二爷,婢妾给您炖了参汤。”于凌薇很敏锐地捕捉到此时他的心思并不在自己身上,但面上却丝毫不显。她一手端着参汤一手舀了一勺,娇笑着走了过来想要送进苏光佑的嘴中。
苏光佑有些不耐烦地撇开了脸,于凌薇眸光一黯,一丝阴狠一闪而逝,但眨眼之间就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将参汤随手放在桌上,宛如一条没有骨头的灵蛇一样贴到了苏光佑身上,小手四处流连,娇声道:“二爷,您不是刚刚才见到了心心念念的心上人么?怎么心情还如此差呢?”
苏光佑答非所问,也没有将她推开,只垂眸看她,冷冷道:“于凌薇,下次你若再敢用你这双爪子碰我,信不信我能直接将它砍了?”
于凌薇脸上的笑容僵住,片刻,悻悻地从苏光佑身上退开,抬手抚了抚鬓发,脸上笑容依旧娇艳,挑起的柳眉中细细去看还能发现一丝不服气:“二爷,婢妾一直不明白,既然您纳了我做您的妾室,为何从一开始就不愿意碰我呢?”
如果说后来的那些事情发生后,他嫌弃自己还情有可原,可一开始她跟着他进府的时候明明还是清白之身!
苏光佑弯起嘴唇,笑容却嘲讽而又恶毒,看着她,缓缓启唇,一字一句道:“一个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一大群男人看过摸过的女人,我嫌她脏!”
于凌薇面色瞬间惨白,拼了命才控制住了自己摇摇欲坠的身子,一双大眼一瞬不瞬地盯着苏光佑,垂在袖子里的双手渐渐拢了起来。直到后来,痛觉麻木,连掌心被自己抓得血污一片都感觉不到。
她脏?可这一切不都是拜姚景语所赐吗?她也是被宋玥和宋华音联合起来算计了,如果没有姚景语,宋珏怎么会那么对自己?
于凌薇垂下的眸子里一片狂狷,心中波涛翻滚,如果不是因为罪魁祸首姚景语,后来的一切又怎么会发生?
她又怎么会在被大哥扫地出门之后跟着苏光佑回府,被他送去调教,沦为了他酒桌上以色笼络朝中官员包括那些商贾的工具,与千人骑万人枕的妓子无异?
这一切,都是因为姚景语!
还有,于凌薇带着几分嘲讽扯了扯嘴角,这句话从苏光佑嘴里说出来真是可笑!
她脏难道姚景语就干净么?不也是被别的男人碰过了?一个和多个又有什么区别?
可现在苏光佑不还是在梦里都惦记着别人的妻子?不过是因为他爱着姚景语而不爱她罢了!
就和宋珏一样,不爱,便能肆意践踏!
哪怕平日里他提起姚景语的时候再咬牙切齿,可他眼底闪烁着的那股热切而又浓炙的光芒,或许能骗得了别人甚至是他自己,但骗不了她!
多么可笑啊!她是不是上辈子和姚景语就是不共戴天的死敌?
和她休戚相关的三个男人——
大哥、宸王、苏光佑……
为什么一个一个的都要站在姚景语那边?她到底有什么好?!
愤怒吞噬了理智,这是第一次在苏光佑面前,于凌薇不受控制地任眼泪肆意流淌。
她记得,哪怕是第一次被他送到了一个肥头大耳的官员床上,她都没有这般哭过……
可正如于凌薇所想,不爱便不会在意,苏光佑并没有怜香惜玉之心,只双眼毫无温度地盯着她冷声道:“以后不要再打别的心思,做好你自己本分的事情,否则我能将你带回来让你免于流落街头,就能让你再回到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牢笼里!”
言罢,便转身走了出去。
于凌薇冷笑,本分的事情?趁着年轻貌美被他利用为他笼络更多的势力,然后在没有可用之处的时候再被他一脚踢开吗?
敛起嘴角笑容,于凌薇手里攥着的拳头又紧了一分,在苏光佑一脚踏出门口之际,扭头朝他看过去,面无表情地开口道:“二爷,姚景语便是那天地赌坊与汇海钱庄背后的主人青鸾公子一事,我一早就告诉您了。去年两场大灾,汇海钱庄捐粮布施赚足了大仁大义的名声,在民间广受好评,天地赌坊更是因为那些新奇的玩意儿赚得盆满体钵,难道二爷不觉得现在已经到了时候应该出手阻止一下他们的势头么?”
苏光佑顿住步子,转身看了过来,眼神黢黑幽深,两人视线相撞,于凌薇不避不让,没有丝毫惊惧。
她就想看看,苏光佑是不是爱姚景语已经爱到了舍不得对她动手的地步了?
只可惜于凌薇等了许久都没有得到她想要的答案,终其原因是因为她并不了解苏光佑——
慢说现在苏光佑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对姚景语并不是单纯的不甘心,而是产生了不该有的爱意。哪怕就算有一天他爱姚景语爱到了无法自拔的地步,这也不影响他对她下狠手,将她的翅膀拔了个干净正好!
只要……最后能留下一条命就行了!
“这件事我自有主张!”苏光佑丢下几个冰冷的字,便甩了袖子扬长而去。
而他身后,于凌薇的眼神幽怨而又刻毒,她抬手用力将脸上的泪水擦了个干净。慢慢地,走到窗边,视线停留在了周雯住的院子方向,嘴角一寸一寸地弯了起来——
现在,她还没有能力对姚景语做些什么,可难道还动不了那位吗?
微微挑眉,笑容阴狠而又诡谲,这便当是姚景语提前还她的一些利息吧!
然彼时的周雯却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惦记上了,见姚景语来看她,脸上浮上了难得一见的笑容,赶忙招呼着屋子里的几个小丫鬟上茶水点心。
“别忙活了,我就与你说说话,来之前刚刚才用过早膳呢!”姚景语笑着拉她一起坐了下来。
见姚景语坐定后一直盯着她的脸看个不停,周雯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看了看自己,随即不解问道:“小语姐姐,你在看什么?”
姚景语收回视线,微微抿了下唇,拉着她的手面色十分认真:“你,还好吗?”
周雯脸上顿了下,随后笑了笑,目光转向别处,不经意间却流露出了一种沧桑的感觉:“挺好的!”
最起码牺牲她一个人保住了整个周家,还让祖母不敢再随便给母亲摆脸子,算起来,也挺划算的吧!
姚景语如何看不出她是在强颜欢笑,心里犹豫许久,最后还是决定将宋瑀的事情告诉她:“二弟他……去边疆投军了。”
周雯面色一白,瞳孔不由自主地狠狠一缩,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姚景语压低了声音,继续道:“他还说,若有归来之日,若你之心如初,他会用尽一切方法让你回到他身边。”
周雯眼中一震,渐渐地,就蓄起了泪花,这些日子,一直压抑着的泪水终于肆意流淌了出来,她垂着头,掩帕轻轻啜泣。
姚景语也不说话,只静静地看着她,让她将心里的郁气发泄出来。
半晌,周雯拿帕子擦了擦眼泪,看着窗子外头怅惘一叹:“表姐,都说长嫂如母,阿瑀刚生下来母亲就去了,他的亲事,你便替他多操点心吧!”
“你……”姚景语面上错愕,周雯这意思难道是他要放弃宋瑀了?
周雯深吸一口气,视线挪回来看向姚景语,面色却出其地平静:“有的时候,人还是注定要向天臣服的。从我坐上花轿的那一刻起,就知道自己和阿瑀之间的缘分已经一刀两断了!”
其实周雯并没有说实话,她坐上花轿的时候,对宋瑀和她的未来,心里还是存着一丝期盼的——
之所以在洞房之夜手里还攥着金簪,一则想着以死明志保留自己的清白,再来更是存了侥幸,想着或许如此便能威胁苏光佑不碰自己,继而保留完璧之身……
可事实证明,她将所有事情都想得太单纯了!
现在被苏光佑破了身,却又被他威胁连寻死都不能。就这样吧!苏光佑既然选了她,那就让他们一辈子相看两厌,直到用死亡来解脱。
“你是不是担心二弟他在乎你成过亲的事情?”姚景语咬着唇小心翼翼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就怕触到了她的痛处。
周雯却比她想象的要坚强,反过来紧握住她的手,看着她语气坚定道:“我知道他是个好人,是个好得不能再好的男人,他不会介意。可是,小语,你和我一样都是女人,你应当明白我的心情。我也希望,能留一个最好最好的自己给他,我的心,永远都是他的!但是,我不会再和他在一起,哪怕就是有一天苏光佑不在了,我也不会和他再在一起,这是我给自己、给他、给我们那段短暂的回忆留下的最后一点尊严和美好。”
姚景语嗓中晦涩:“可是……这所有的事情并不是你的错不是么?”
“是啊!”周雯轻轻一叹,心思沉静恍如历经千帆的耄耋老者一般,“不是我的错,但是却已经错了!”
哪怕南越朝并不反对女子和离改嫁,但是于她而言,就算是有一天她真的走到了改嫁的这一步,对象也绝对不可能是宋瑀!
姚景语想再劝她,可在脑中搜罗了半天却找不到一星半点的词汇,彼时,周雯再次开口,双眼却渐渐聚起了光亮,灿若星光:“阿瑀还年轻,等到以后他遇到了合适的人就会忘了我。看在咱们表姐妹的情分上,你一定要擦亮了眼睛,帮他找一个对他最好的女人。”
姚景语面色有些僵硬,宋瑀真的能如周雯所说的这般,走出来吗?依她看,未必……
两人随意聊了一会儿,周雯只道自己一切都好,临别之际,她看着姚景语,神色有些复杂:“以后……不要再来苏家看我了。”
姚景语挑眉,面露不解。
周雯也不知道她究竟清不清楚苏光佑的心思,但转念一想,就连自己这般反应迟钝的人都发现了,她如此聪明,应该早就知道了吧?横竖自己一辈子也就这样了,她不希望姚景语因为她苏光佑找到什么可趁之机。
两人视线交汇的一瞬间,姚景语顿悟了过来,一时间又觉得有些尴尬,毕竟,周雯和宋瑀之所以被拆散间接是因为她的原因。
周雯恍如看出了她的想法,轻叹一声,看着她的眼睛低声道:“人都是自私的。小语姐姐,在想通事情前因后果的那一瞬间,我怨过你怪过你,后来脑子清醒了,又一想,你和我一样,不过也是这局中人罢了,所有的事情都不是你能决定的。所以,这都是命,我还当你是唯一的姐姐!”
姚景语张了张嘴,最后却什么都没说,只朝她微微一笑,只这笑容,却不如周雯那般活泛,到底,心里还是过不去吧?如果周雯和宋瑀不能圆满,或许这一辈子她心头都会压着一块大石……
周雯将姚景语送出了院子,目送着她的身影走远,才怅然若失地垂着眸子转身,那一瞬间,却撞进了一句宽阔的胸膛里。
手腕一把被人捏住,周雯本能地抬眸,却撞进了一双阴沉冷戾的眸子里,想起每天晚上他对自己做的那些事,不由自主地身子一颤,就想抬着步子往后撤。
苏光佑察觉她的用意,眸子眯了下,手上用力,将她扯到了自己怀里,抬手搂住了她的后腰将她往自己身上贴紧,冰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似笑非笑:“你怕我?”
周雯极力压抑着心头的抗拒与恐惧,强装镇定道:“你快把我放开,光天化日之下成何体统?”
体统?这女人还知道这个东西?
那嫁给了他之后,还不死心地为了别的男人流泪甚至是咒他死又算什么?
他可以不爱周雯,但周雯做了他的妻子就不准再想别的男人!
思及此,苏光佑眼底掠过一丝戾气,将自己的身子往前顶了顶,咬着她的耳垂道:“你信不信,我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就在这院子里要了你?”
周雯浑身发冷,连动都不敢动一下。她信!苏光佑这个混蛋有什么事情是不敢做的?床笫之间,他根本就不把她当人看!
“我求你,别这样好不好?有话好好说。”周雯不由得软下了态度仰着头哀求他。
低下头看她双眼通红宛如一只受了惊的小兔子一样,苏光佑心头陡然一跳,紧接着一股无名火倏地从心头窜了起来,迅速蔓延全身,他近乎是拖着周雯一路快步进了屋子。
“二爷!”正在收拾茶点的宝珠等人见状吓了一跳,齐刷刷地惊呼出声。
“都滚出去!”苏光佑冷眸一厉。
宝珠等人吓得浑身一颤,忙不迭地就迅速退散了下去。
苏光佑一把将周雯扔到了床上,一边扯着自己的衣裳一边冷眼盯着她问道:“你让姚景语以后都不要来苏家?”
那些不好的记忆迅速窜了上来,周雯吓得缩到了床最里面的角落里,睁大着满目惊恐地看着他。
苏光佑冷笑着拽住她的脚踝将她拖过来压到了自己身下,一字一句道:“你不让姚景语来,是怕我对她做什么事还是因为我喜欢她所以你吃醋?”
吃醋?她这辈子都不会为了这个畜生吃醋!
看周雯嘴角露出了一抹冷笑,苏光佑大手用力地捏住了她的双颊,讥诮道:“也是,你不会吃醋,因为你这个贱人嫁给了我还胆敢想着别的男人!”
“是啊,那又怎样?”周雯忍着痛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再这样下去,早晚有一天,她会被他逼疯。
苏光佑眸中乍狠,抬手就一个巴掌扇了过去,倏然从她身上坐起身,锋利如刃的目光直直地射过来,冷笑道:“你想谁我根本就不在意,但是我告诉你,下个月月初你和母亲带两个妹妹一起去普宁寺上香,写信让姚景语也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