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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衍先是眸中震惊,反应过来后怒气再次涌了上来——
珏儿是个多骄傲的孩子?他是他和妍儿的儿子,平日里他就没给他受过委屈,可现在居然硬生生地被人逼到了要挂冠而去的地步!宋衍这时候才想到以往的宋珏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又怎么会像孙文婧字字句句说的那样事事都受姚景语的摆布?
他说没碰过孙文婧,那就肯定是没碰过!
一双虎眸怒目圆睁地盯着戚戚然跪在下头的孙文婧,宋衍气血涌上了头,就怒气冲冲地将身前的龙案拍得砰砰作响,最后气恼之下更是直接将龙案给掀了,豁然起身抬手一指孙文婧:“大胆女子,竟敢欺瞒于朕,刻意陷害宸王!”
孙文婧面色惨白,吓得魂飞魄散,只能一个劲地摇头:“没有,皇上,臣女没有!真的是宸王殿下,臣女没有撒谎!”
越到这个时候孙文婧就越不能承认,她很清楚自己承受不了天子的怒气。但她忘了,在皇权面前,在这片土地上独一无二的统治者面前,从来就是讲不了道理的。哪怕就是宋珏真的碰过孙文婧,若宋衍说没有,那就是没有!
宋衍不由分说地挥挥手,侧过脸去:“你以为你是谁?朕又岂会不信自己的子孙去信你这个毫无廉耻之人?”
孙老夫人打从年轻的时候就飞横跋扈,孙文婧是她一手教出来的,又能是什么好东西?还真以为自己被百姓叫几句妙手观音就无法无天了!
孙文婧知道皇上这是真的恼了她了,就算她再舌灿莲花哪怕就是今天她和宋珏被捉奸在床,若宋珏不承认不肯要她,皇上都会站在他那边!自己真傻,居然妄想着找一个天底下最维护宋珏的人来做自己的后盾,若是圣旨真的到了宸王府到时候再被宋珏直接扔出来,恐怕她以后都不用见人了吧?
侧目看过去,果然见跪在一旁的宋珏嘴角隐晦地牵起了一个嘲讽的弧度。她捂着心口,耳里皆是心瓣碎裂的声音。回想起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情景,打马迎街过的冷峻男子,只是一个回眸,就此撞进了她的心里,在她的心头围上了一道围城,从此再也看不到其他人。但她也清楚,回眸的那一瞬,他潋滟的凤眸里只有化不开的冰冷,从来就没有她!
哪怕她费尽心机,哪怕她为了他背叛师门……他全都看不到!
孙文婧全身瘫软,跌坐在地上,唇瓣不停地蠕动着,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见她不说话,宋衍就指着她怒吼道:“来人,将她拉下去重打二十大板,镇国侯府降为镇国伯府!”
“皇上——!”孙老夫人凄厉大叫,侯府的爵位全是先人用血汗打来的拼来的,现在在她手里弄丢了,百年之后,她怎么去见地底下的老侯爷?
宋衍一言既出,就再没了返还的余地,孙老夫人一口气没提上来,头一歪就倒在了地上。
彼时,宋珏犹觉不够,就弯了下嘴角,眼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皇祖父,孙文婧犯了欺君之罪,您心存仁厚网开一面,不过为了让后头的人有个教训,依着孙儿看,行刑的时候就等同于罪奴吧!”
孙文婧豁然扭过头,不可置信地张大了嘴巴看着她,眼中慢慢蓄起了泪花,唇瓣不停地抖着:“你,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若是罪奴的话必须是要褪下裤子以血肉之躯受刑的,她堂堂镇国侯府的嫡女,京城里人人称赞追捧的妙手观音,怎么能受这种屈辱?宋珏根本就是想要了她的性命!
宋珏嘴角的笑意加深了一分,艳丽却又冷峭,在他眼中,除了姚景语,其她的人都只是一具皮囊,何来男女之分?宁负天下人,也决不负姚景语。他没有亲自动手,是因为他觉得孙文婧不配脏了他这双手!
“这……”宋衍有一瞬间的迟疑,又扭头看了孙文婧一眼,知道这次若是不如了宋珏的意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算了,不过一个过继来的孙家旁支罢了!
挥挥手,直接吩咐侍卫将人带下去了。
“皇上,您听臣女解释,听臣女解释啊!”孙文婧被几个人高马大的侍卫架着往外拖,嘴里的声线不停地拔高,慌不择路之下,又凄厉地喊着孙老夫人,“祖母,你救我,你救我啊——!”
只可惜孙老夫人此时却听不到她的呼唤,孙文婧被拖到了御书房外头直接就压到了春凳上。人影晃动,她不停地挣扎着,却怎么都脱不掉背上的禁锢。身后一凉,板子接二连三地落下,孙文婧先是心如死灰般闭上了眼睛,最后忍不了身上皮开肉绽的疼痛就一声高过一声惨叫了起来。
行刑的太监到底是知道分寸的,并没有将她往死里打,但就孙文婧那副娇生惯养的身子,二十大板下来整个人也是浑身*的恍如从水里捞起来的一样,脸色血色尽褪,看起来和狰狞森寒的女鬼无异。完事后,那些太监也不顾她屁股上血污一片,直接就替她将裤子提拉了上去,动作过大牵扯到了伤口,孙文婧疼得倒吸一口冷气,那些太监恍若未闻,直接搬了春凳和板子离开,将她一个人丢在外面。
外头艳阳照在身上,孙文婧却觉得恍如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森寒入骨,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浑身冻僵。她侧躺在地上,整个人如同刚出生的婴儿一样蜷缩了起来。
彼时,一双深黑色绣着金丝云纹的靴子在眼前出现。孙文婧翻了个身伏趴在地上,满头冷汗地仰起脖子一点一点往上看去——
挺拔毓秀的身材,恍如玉树一般风华绝代,令人心神向往。继续往上,便是那张让她爱不得恨不能的俊美脸庞,邪魅狂狷,却从看不到属于她的柔情。再然后,不期然地,就撞上了那双冷彻心扉的眸子,一如初见时那样,毫无温度。
而旁边,姚景语的脸上神色淡淡,看不出任何表情。
孙文婧垂下了眸子,空洞的眼神落在了地面的某个点上,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来看我的笑话?”
宋珏自鼻间发出一声冷哼,直接揽着姚景语扬长而去,一个字都不想与她多说。
孙文婧侧目,淬了毒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毫不留恋的背影,紧紧地抿着唇几乎要将自己的牙龈咬出血来。半晌,瞳孔越发地眯紧,似乎是要将他的背影牢牢刻进自己的心里,唇瓣蠕动,一字一句恨声道:“宋珏,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我要你永远都忘不了我,永远都记得我是用自己的性命来爱你的!”
孙文婧和孙老夫人被何公公连同降爵的圣旨一起送回了镇国侯府,彼时,镇国侯一听如此噩耗整个人当堂就晕了过去,府里乱作了一团,根本就没人顾得上去关心孙文婧在宫里受了酷刑的事。
饶是孙夫人这个亲生母亲心里也将她骂个半死,她怎么就养出了这么个不知廉耻的女儿!上赶着败坏自己的名声非要贴上宸王,难不成这世上男人都死绝了就剩他一个了么?欺君之罪,她胆子也真是大!还有那个老太婆,平日在侯府作威作福也就算了,她当皇宫是什么地方?还真以为自己这个所谓皇帝姑母的身份就可以在里头横着走了?婧儿年纪小不懂事,难不成老太婆这么多年的米也是白吃了?真是孙家的列祖列宗保佑,皇上没有追究无辜,留了他们一条性命!
孙文婧回了自己的院子之后,全程就抿着唇一言不发,就连女医叮嘱她也是不见丝毫反应。后来,还是身边大丫鬟翠儿劝了几句,她这才趴在床上闭着眼睡了过去。
翠儿见她睡熟了过去,就轻手轻脚地掩上门走了出去吩咐大厨房去炖补品了。
彼时,一听到关门声,孙文婧的双眸倏地睁开,双眼依旧无神,漫上了一层死灰般的色彩……
翠儿端着补品推门进来的时候,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那道悬在横梁上晃晃悠悠的影子。
“啊——”的一声惨叫,手里的托盘脱手滑了出去,翠儿吓得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瞪大了双眼仰头高望,那影子不停地摇晃,猛地就正面转了过来正对着翠儿——
舌头长长地伸了出来,面色泛青,平日里的倾城国色如今早已找不到半点痕迹。翠儿极力掩住再一次控制不住的惊呼,就屁滚尿流地爬了出去喊人过来。
彼时,整个镇国侯府再次炸开了锅。
孙文婧被放下来的时候,身体早已冰凉,一屋子的丫鬟嬷嬷都在围着她不停地抹眼泪哀声呼唤。镇国侯夫妇虽然怪她因为自己的一己私心连累得孙家降了爵位,但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哪怕因为从小养在孙老夫人身边与他们不怎么亲近,可血缘亲情是割不断的,冷不防人就这么去了还是忍不住悲从中来。
“侯爷,都怪我不好,婧儿在宫里遭了那么大的磨难,我该陪着她的!要是我和她好好谈谈,或许她就不会这么想不开了!”孙夫人靠在镇国侯的怀里不停地抽泣。
“我去找宸王算账!”孙文婧的兄长孙文海握拳的双手青筋毕露,饶是男子汉大丈夫从不轻易垂泪这会儿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孙文婧从小就长得好看嘴巴又甜,再加上因为她的原因父亲被孙老夫人看中,过继过来继承了侯府爵位,是以不管是父母还是他都将她捧为掌上明珠,他们兄妹感情更是十分深厚。
要不是宋珏,婧儿怎么会想不开怎么会去寻死?别说她是金尊玉贵养大的大家小姐,就是宫里那些低贱的宫女受了当众受了杖刑之后都没几个能腆着脸活下来。宋珏没有亲手杀她,却故意将她推上了绝路,逼着她自我了断!
孙文海转身就往外走,镇国侯一个激灵拉住他的胳膊,沉着脸训斥道:“你哪都不准去,更不准去找宸王殿下!”
“难道妹妹的事就这么算了?”孙文海扭过头来低声怒吼。
镇国侯见他居然敢跟自己的老子顶嘴,脱口就骂道:“你忘了你妹妹是怎么死的了?要不是她先去招惹宸王殿下又怎么会有如此祸事?现在你祖母被皇上厌弃,咱们家又降了爵,你再去找不痛快,这是想将我们一家人都拖到死路上去是不是?”
“我——,”孙文海哑口无言,但要让他就这么硬生生地吞下这口恶气他却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
彼时,外头有小丫鬟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侯爷、夫人,不好了!刚刚老夫人一醒来听到小姐出了事之后就吐了血又昏迷过去了!”
“什么?”镇国侯脸色大变,这个时候无异于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这事情怎么就一桩接着一桩来呢?也顾不上再和孙文海多说,直接就大步跨了出去匆忙往老夫人的院子里赶去。
孙文海僵立在屋子里,扭头看了眼孙文婧平躺在床上毫无生气的身子,将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妹妹,你放心,大哥一定会帮你报仇的!”
翌日一早,镇国侯府的门口就换上了白灯笼,外头不明所以的人一打听这才知道原来是孙家大小姐昨儿夜里得了急病过世了。要说百姓都是健忘的,这话是一点都没错,哪怕孙文婧活着的时候名声再好,人死如灯灭,人们除了唏嘘议论几句就再没了下文。
然则到底还是有人将她放在心里的,孙文婧过世的消息传出来的当天下午,赵楠身着一袭纯黑色不带任何花纹的衣裳就上了门。
“你说你要与婧儿冥婚?”彼时,孙家客堂里,已经将为镇国伯的孙家夫妇皆是一脸惊愕,张大了嘴不敢相信。孙文海则是抿着唇一言不发,一双阴沉森冷的眸子不停地在他身上打转,似乎是在忖度着他这番话的可信度。
赵楠点头,面上看不出伤痛,但是眸底却隐隐泛着微红:“是,希望伯爷与夫人能答应我!赵楠可以和你们保证,今生除了婧儿之外再不会娶别的妻子!”
“这……”孙家夫妇面面相觑,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孙文婧尚未成亲,按照祖制,她是不能进祖坟的,他们最多只能给她寻一处依山伴水的风水宝地,可是她身后无子嗣,等到他们二人去了,以后只怕连个拜祭的人都没有。
不可否认,赵楠的提议让他们心动,可如今宁安侯府只剩下了这么一根独苗苗,哪怕赵楠不良于行,但是有侯爷的爵位在,以后寻个身世低的女子娶回来传宗接代还是不难的,这种断人香火的缺德事,他们不能做!
见孙夫人暗自朝自己点头,镇国伯便知她与自己想到了一处去,刚想拒绝赵楠,孙文海却抢先一步上前拱着拳开口道:“侯爷一片深情,文海在这里替小妹谢过!”说着,便弯身鞠了一躬,又道:“小妹若是地下有知的话,定不忍侯爷孤身一人,待一年大孝之后,还望侯爷另行再娶,莫要让我们孙家愧于面对赵老夫人和赵家列祖列宗。”
言下之意,便是答应冥婚的事情了。孙家夫妇见赵楠坚持,最后张了张唇却没再多说。
赵楠有些苦涩地牵了下嘴角,他和孙文婧,生不能在一起,死之后总算是能同穴了,他们终于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了……
继孙家大小姐猝然离世的事情之后,京城里最为人所津津乐道的事情只怕就是宁安侯府的赵侯爷敲锣打鼓地将孙文婧的牌位迎娶进门。听说为了这事,赵老夫人一气之下就倒在了病榻上,口口声声骂着赵楠不肖子孙,甚至连他的面都不肯见。
京城里风平浪静了好一段时间,时间一晃便到了七月初七乞巧节。因为再有一个多月便是她与宋珏的成亲之日,所以姚景语这些日子都窝在国公府里闭门不出。
她不会刺绣,宋珏当然也舍不得她亲自绣嫁衣,早已派了人去江南织造府荀家准备嫁衣事宜。然则按照南越这边的风俗成亲前女方是要给男方做一套衣裳的,这个姚景语不想假手于人,花了近两个月时间在静香等人的教导下磕磕绊绊地总算是做出了一套像样子的来。
彼时,乞巧节一大早,姚家就忙碌了起来,盖因今日太常寺卿秦大人要携妻儿前来做客。
自从孙老夫人的寿宴之后,周梓曈与秦夫人就有多番往来,两人看着对方的儿女都觉得满意。周梓曈私下也曾问过姚景昇的意见,他并没有开口反对,因此这事也算是双方都过了,就等着挑个良辰吉日带着媒人去提亲了。
秦家小姐名唤秦雨柔,原本姚景语还以为她人如其名,是个娇娇弱弱水做的人儿,然则一见了面才觉得这姑娘的活泼程度与周雯倒是不相上下。
“七姑娘,其实我一早就听过你的大名了,一直想要给你投帖子约你出来玩呢,只不过之前也不熟,就有些不好意思。”一见面,秦雨柔就人来熟地上前拉住了姚景语的手,笑得眉眼弯弯的。
姚景语是个慢热的人,甚少主动与人交往,但对于秦雨柔这般热情的也很难拒绝。这样一个活泼开朗的姑娘,与安静甚至是有些沉闷的姚五也算是天生一对吧?
“以后你就叫我景语吧,我也叫你的名字,雨柔。”思及此,姚景语笑着道。
“好啊!”秦雨柔十分爽快地一口应下。
两人一边谈着一边往后头的园子里头走,忽然从后头蹦出一个人捂上了姚景语的眼睛,故意捏着嗓子用怪里怪气的声音道:“猜猜我是谁?”
姚景语扑哧一声就笑开了,全家除了子韧从在青州城的时候就乐此不疲地喜欢玩这个游戏,还能有谁?正准备随便猜几个逗着他玩玩,旁边的秦雨柔不干了——
这是哪来的登徒子?以前在宫宴的时候有幸见过姚家几位公子,宸王殿下她也见过,但这人她没印象。长得倒是人模人样的,搞不好也是姚家请来的客人,但是哪有随随便便对女孩子家动手动脚的?
秦雨柔一怒之下一脚就踹上了他的小腿肚子,然后踮起脚尖揪着他的耳朵就把人往旁边拽:“本姑娘今天就要好好教训教训你这个登徒子!”
别看她的名字听起来柔柔弱弱的,但力气可不小,家中只有她一个女孩,哥哥们都宠着她。往常被她死缠烂打的,也教过她一招半式。
潘子韧疼得直抽气,不得已只能放开捂住姚景语眼睛的手,一边歪着脑袋被她拉着耳朵往旁边拽,一边扁着嘴双眼开始泛红:“小语,救我救我,好痛,她欺负我!”
秦雨柔一听一个大男人居然还撒娇,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揪着他的耳朵手腕一翻用力拧了一圈。
潘子韧跟杀猪一样叫了起来,然后泪珠子就跟开了闸的洪水一样挡都挡不住。
秦雨柔一愣,真哭了?丢不丢人?她闯祸被父母骂的时候还没哭呢!
彼时,姚景语赶紧过来扯下她的手,看着潘子韧泛红的耳朵,有点心疼,但秦雨柔是个不知情的又是为了她出气,她也没法子怪她,就一边安抚着潘子韧一边解释道:“雨柔,你误会了,他是我哥哥。”
潘子韧委屈至极,扁着嘴随意抹了下眼角的泪水就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鼓着眼睛瞪向了秦雨柔。
“哥哥?”秦雨柔撇着嘴,见潘子韧坐在地上双眼红红的跟个受了惊的兔子一样看着她,一时间心里就有些过不去,她哪知道他不会还手呀?不过这副生气的小模样倒还是挺可爱的。
“子韧,快起来吧,地上凉!”姚景语蹲了下来,掏出帕子替他将脸上的泪水一一擦净。
潘子韧将头一撇,赌气似地不搭理她。
秦雨柔顿时有些明了,这人该不会是个傻子吧?这样一想,她就更加羞愧了,那她刚刚岂不是等同于在欺负一个小孩子?有些手足无措地抓紧了上衣下摆,低声道:“景语,我刚刚不是故意的。”
“没事,”姚景语扭过头来冲她一笑,就继续哄潘子韧:“哎,看来以后你都不要理我了,那我就走了,省得你看到我就生气!”
潘子韧来姚家之后,凌仙儿给他开过几幅药,虽然现在智力还没有完全恢复,但比起在潘家的时候已经要好得多了,时不时还喜欢耍耍傲娇的小性子不搭理人。姚景语这些日子也在翻阅鬼医留给她的医书,子韧这种症状是因为小时候误食了盲蛇草,也不是没有恢复的可能,但只能循序渐进,让他的智力一点一点恢复,也就是说他要将生命里缺失的这十几年快速地再过一遍。这个恢复的时间,可能是一年也可能是十年甚至有可能是一辈子,端看个人。
彼时,潘子韧就等着人去哄他,一听姚景语要走,立马就转过头来眼睛再次红了:“小语,你坏!”
一见他又要哭了,秦雨柔眼珠子一转,想起平日里哥哥嫂嫂哄小侄子的时候都是拿好吃的东西来,顿时双眼一亮,就走过来在了姚景语的身边蹲了下来,笑着道:“你叫子韧对吧?不要哭了,回头姐姐给你买冰糖葫芦吃啊!”
一听到冰糖葫芦,潘子韧立马就选择性地忘记了刚刚秦雨柔凶神恶煞的样子,双眼亮晶晶道:“真的吗?”
“真的啊!”秦雨柔伸手将人拉了起来,“姐姐不会骗你的,下次来的时候就带给你好不好?”
潘子韧咧嘴一笑,想了下,忽然出其不意地将脑袋凑过来在秦雨柔脸上亲了一下。
姚景语脸色一变,赶紧将人拉到了一旁,有些生气了:“子韧,你这是做什么呢?”
潘子韧知道她从来不会对自己发火,就不以为意地嘴一撇:“她长得好看,还要给我糖葫芦吃,我喜欢她!”
秦雨柔捂着脸往后跳开几步,面颊上一片绯红,听了潘子韧的话之后,脸上就像是要烧起来一样,心也砰砰跳了起来。她深吸口气,没往旁的方面去想,一个小傻子说的话她怎么就当真了呢?他说喜欢,大概是每一个对他好的人他都会喜欢吧?
姚景语扭头冲静香使了个眼色,静香赶紧上前哄着潘子韧先离开,潘子韧低着头对着自己的小手指原地不动,还悄悄地拿眼睛觑向秦雨柔。
秦雨柔心想自己不能跟个小孩子计较,就大方一笑:“姐姐没有生气,下次来的时候给你带糖葫芦。”
潘子韧没理她,有些不高兴地转身跟着静香后头走了,嘴里还在不停地低声嘟囔着:“才不是姐姐!”
他都懂得,自己比她大,平时听陪着他玩的两个小厮聊天的时候说过,他这个年纪可以娶媳妇了,亲了之后就是自己的媳妇,媳妇会对他好,会天天给他买糖葫芦吃,晚上还会陪他睡觉!
姚景语没有多想,就有些不好意思地对秦雨柔道:“他平时不是这样的,大概是觉得你面善,所以才放肆了一些。”
秦雨柔这个时候也是有些尴尬的,要是被人知道她刚刚面红心跳还对一个小傻子有不一样的感觉,还不给人笑死啊?她倒是不嫌弃他,只不过那人估计根本不懂什么叫喜欢吧?而且父母肯定也不会把她这个唯一的宝贝女儿嫁给一个小傻子的,他们都为她选好了姚五郎了,虽然她并不喜欢那个看起来冷淡到有些阴沉的男人……摇了摇头,多想无益,亲事哪是她一个姑娘家能做得了主的?
经过刚刚的事,两人之间的气氛就有些微妙起来了,本来秦雨柔就像个唧唧喳喳的小麻雀一样一个说个不停,这会儿两个人低头走路,空气安静到有些沉闷。
彼时,妙菱从后头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小姐,王爷让燕青侍卫递了信过来,说是晚上带您去鹤颐楼吃饭然后去逛街市。”
秦雨柔有些羡慕:“景语,王爷对你可真好。”
姚景语扬起嘴角,就低声对她咬起了耳朵:“等你嫁过来成为了我的五嫂,五哥也肯定会对你好的!”
两家准备结亲的事已经是心照不宣,故此姚景语拿这话打趣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合适的。
秦雨柔只是笑了笑,却没再接下去。
送走秦家人之后,已经是晌午过后了。姚景语吃过午饭小憩了一会儿,就听外面有人说姚景昇已经等了有好一会儿了。
姚景语匆忙梳洗了一下,就去花厅见他。
彼时,姚景昇正在饮茶,见到姚景语过来,就将手中的茶盏放到桌上,面色一如既往地平静:“七妹!”
姚景语莞尔一笑:“听说五哥等了许久了,那几个丫头也不懂事,竟不知道将我喊醒!”
姚景昇声音很柔,一点也没有不耐心的样子:“是我让她们不要打扰你的,横竖也没等多久。”
姚景语走到他对面坐了下来,微微挑眉:“找我有什么事?”又故作高深地弯了弯唇,眼里带上了一抹戏谑的笑意:“难不成是为了向我打听雨柔的事情?”
听到姚景语这般亲昵地喊着秦雨柔的名字,姚景昇心中一冷,她知道秦雨柔是姚家给他定下的未来妻子居然没有一点儿生气之意,要是换做了宋珏,只怕这会儿她就没法这般无所谓了吧?端看孙文婧还有于凌薇的下场就知道了。垂在身侧的手似痉挛般弯了弯,心里的不平已经彻底开始扭曲,就凉凉道:“和她无关。”
姚景语察觉到他语气中的冷淡,一时间明眸转动,就有些奇怪了,难不成这桩亲事五哥不愿意?可是母亲明明说也问过他的意见,他是点头应下了的!
姚景昇见到姚景语眼中的疑虑就知道她在想些什么,现在的他没办法娶姚景语,即便他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份,知道他不是她的亲哥哥,但是他不能说出来。为了大局着想,为了更长远的以后,现在的他,必须要以姚五郎的身份活在人前。这个身份,注定他和她之前没有一丝可能,娶妻是必须的,也在他一开始的计划之中,而这个计划,唯一的意外,便是姚景语!
他可以等,哪怕她嫁给了宋珏,他也可以等一个最合适的契机,将所有的眼中钉除掉,和她一世安稳地度过后半生。
不想再和她继续秦雨柔这个话题姚景昇话锋一转,面色也沉肃了起来:“小语,我听说当年你被潘家人带回去的时候身上带着一块龙纹玉牌?”
姚景语端着杯子的手一顿,杯里的茶水幅度稍大地晃了下,溅了些出来到她的衣裳上。不过这时候她却没心思顾虑这些,只满眼怀疑地看着他:“这事你是怎么知道的?潘家人告诉你的?”
有关龙纹玉牌的事情她其实已经抛到了脑后,但此番经姚景昇这么一提起,才想起事情里面的不对劲——
那块玉牌她曾让于凌霄找人鉴定过,的的确确是皇家的所有物,那也就是说害得她流落在外的那个幕后黑手极有可能便是当今的哪位皇子王爷。然这个时候姚景昇忽然和她提起这事,难不成他知道了些什么?
姚景昇摇摇头:“不是潘家人,是苏光佑找上了我,玉牌的事情也是他和我说的。”
姚景语略一思忖,现在于凌薇是他的妾室,他知道这事也没什么奇怪的,但是那人向来就不安好心,她对他本能地就有戒备之心:“他说了些什么?”
姚景昇垂了下眸子,欲言又止。
姚景语看着他,眼中疑虑更重:“难道有什么是不能与我说的吗?”
“不是!”沉默半晌,他深吸口气,似下定决心道,“小语,接下来的一些话五哥知道这个时候说出来可能有些不妥,你和宸王只有一个多月便要成亲了。但是事关你一辈子的幸福,我不得不慎重,作为兄长,我也必须对你负责。”
姚景语心里一咯噔,踌躇许久,才缓缓开口问道:“难道你想说那块玉牌是宋珏的?”
顿了下,姚景昇沉重地点了点头:“不错,当初你让于凌霄去鉴定那块玉牌的时候,那店家留了一副拓图,后来不知怎的到了苏光佑的手里,那上面的花纹,与当今圣上几个皇子的一模一样,但是玉质却更加尊贵。除了宋珏,这南越再找不到第二人。”
姚景语抿着唇,神色漠然——
宋衍一直以为宋珏是他和太子妃的儿子,会给他象征皇子身份却又独一无二的玉也说的过去。
但是——
她被拐走的时候,宋珏最多也才十岁吧?他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五哥,你告诉我这些是因为什么?有话便直接说出来吧!”姚景语道,语气里听不出起伏。
姚景昇怅惘一叹:“我担心宸王娶你是因为别有所图,毕竟——,父亲手里的姚家军是一块人人觊觎的大肥肉。”
姚景语发出一声低低的冷嗤,有些反讽的意思:“你的意思是宋珏之所以要娶我只是为了让父亲站到他那边,帮他谋夺皇位?”
姚景昇沉默不语,但显然就是默认了这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