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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共八人都是三四十岁的健壮汉子,面容被江风吹的乌黑,笑起来一口白牙,穿着短打衫,身上肌肉结实紧虬。
船尾撑着一方遮阳的篷布,下面咕噜咕噜的是冒着水汽的小炉子,帝曦语嗅了两口茶的香气,笑语问到:“煮的是凉茶?”
一个姓吕的汉子接话答道:“是凉茶,昨日管家派人送来的,说是天气燥热,时不时煮着喝些。还要多谢东家了。”
旁边个子略高的汉子笑道:“我们跑水路做船夫,这条路也走了十几年了,还是第一次遇到像东家这样大度和善的,不仅活不重,轮流休息,还有凉茶喝,吃的也好。”
他一片赞叹之色。这两日他们每餐吃的是白米,两个素炒菜,中午和晚上还有炖的鱼,分量十足,虽说都不是些什么贵重的食物,鱼和稻米是临水而居的这些人常见的,菜蔬也是现下时令的普通菜,但是少有祁东家这样餐餐供给的,他们自己也不是餐餐吃得起白米的人家,不过杂米碎米而已。
帝曦语捡了的空位坐下,“这凉茶闻着倒香,可有多余的杯子分我一杯喝,才起有些口渴。”
“好好!”那个高个汉子寻了个粗瓷碗,倒了些茶烫了烫杯子,转身倾尽江水里又重倒了一碗才递上来,笑出一口白牙,“这是干净没人用的碗。”
帝曦语接了碗,指着那个姓吕的汉子笑:“我是见过你的,姓吕,这两位是新请的吧。”
吕船夫笑道:“是,东家好记性,新请来的四位是亲兄弟,姓陈。”
那个高个汉子笑道:“东家叫我陈老三就好,这是我弟弟陈老四。”他拍着他左侧的汉子肩头,汉子和他六七分像,一般乌黑,略有些腼腆,这位东家这样好看,坐在对面他一时有些不好意思抬眼。
帝曦语一面喝着凉茶一面点头笑,“一路辛苦你们了。”
又抬头望了眼远处,随口道:“这几日热的出奇,我那两个孩子都不好睡,晚上哄着十分累人,也不知道几时能凉快点。”
陈老四抬眼目光从女子脸上掠过望向远处的天色,“东家不必忧心,只怕今日就有雨呢,会凉快些的。”
吕船夫:“这一带时有水匪,若是天色有异他们也应该不会出来搅和,正好平平安安的过去。”
“对呀,正好。”陈老三点头,见帝曦语一碗喝尽了有帮助续了一碗。“东家可真大方,我们兄弟四个这样餐餐吃白米,肚子里可舒坦了。听吕大哥说一直是这样,东家也不怕亏本吗?我们穷苦人饭量大。”他那语气就像受了多大恩惠,要举起这凉茶碗大敬帝曦语三杯一般。
“你们做的是力气活,自然要多吃点。我带着家眷随从,游历为主,贩卖些货物只是随手,不在赚钱。都吃白米也正好一锅煮,省的麻烦,不差那些银子,只还要劳你们把这船安安全全的开到峡水去,别的都不当什么。”帝曦语浅笑微微的模样,大有一副富贵子弟不差钱的派头。
陈老三笑容爽朗:“东家好气派,我们肯定尽力尽职。”
有脚步声踏来,一道清冽的男声传来:“早起就不见人,何时跑到这里来了?”
循声而去,来者江青色中衣,月白腰带,雪色外袍。履带轻袍,迎着江风缓步而来,衣袂飞扬,仿若从江上踏波而来的水神。
帝曦语笑着答:“刚刚来,坐着喝了碗凉茶,你倒寻的快。”
又向三人道:“这是我夫君,黎氏。”三人忙起身以黎东家呼之。
祁时黎颔首,在帝曦语身边坐下,“什么凉茶值得这样眼巴巴的跑来。”
陈老三招呼道:“黎东家也喝一杯?”
“也好。”话毕他便就着帝曦语面前的茶碗端来喝了些,正要给他倒茶的陈老三见了手一顿,不好再做什么讪讪的一笑而过了。
帝曦语莞尔一笑,又想起问道,“此处一带的水匪很多么?”
“水匪并不多,只是有一窝叫黑蛟的十分厉害,过往的行船都十分忌惮他们。只是他一般不出现,若是出现之时……”陈老三说到这里话头一顿。
“出现又如何?”帝曦语追问。
陈老四接过话头,“黑蛟水匪并不是见谁都抢,他们往往挑那种值钱货物又多的大船队下手,一顿洗劫,与船队的老板无异于倾家荡产。”
江水两岸的商人家里的大半数身家都在船队商货上,奔波半生,一遭洗劫,便犹如灭顶之灾。
“商人们纷纷上告官府,甚至有些富商牵头出钱筹资缴匪,可是来来去去连个水匪的影子都没捞着,到了后来不知是谁起的头,每过那一段的水路都主动向水匪进贡,这才勉勉强强的混沌过了。”陈老四道。
帝曦语眉头皱起,心中暗自计较,北方新安,倾举国之力的一战消耗了不少的银子,近百年来的积累,一战耗损过半,虽然某人脸皮十分厚的去洗劫的前魏的国库,可等户部算盘一打,银子帐一算,不赚反亏,谁叫版图嚯的扩大了许多。
帝曦语倒不急,反正也不打仗了,她如今只惦记着如何改善民生,孩子们一天天大了,她想着,只愿孩子将来做个守成之君就好,当父母的总归是有私心的。
“我们该回去了。”祁时黎偏头轻声说。
帝曦语从思量中回过神来,点头,“嗯,走吧。”
午后,有信鸽扑打着翅膀落在甲板上,徵儿上前从信鸽的脚上取下一个细小的竹筒,转身呈进船内,“陛下,靖轩王来信。”
帝曦语只穿着中衣,披着件外袍,腰带未束,长发随手挽起,显然是午睡起了没多久。
祁时黎接了竹筒,窄小的薄纸上写着细细密密的小楷,不过是些寻常的话,末了一句一切安好,帝曦语歪着身子瞄到最后一句,就移开了视线。祁时黎看完顺手又递还给徵儿。
“王兄在催我们回去了?”帝曦语问。
“嗯。都担心陛下的紧。”
“不急,赶得上除夕夜就好。”帝曦语似是开玩笑的说。
祁时黎笑道:“如今还未入秋,除夕…只怕王兄的耳朵要给老臣们念起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