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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啦一声,天蓝色的窗帘被拉至两侧,阳光明晃晃地照进室内。应景似的,闹钟也开始响个没完没了。
于宥嘟囔了一句,翻了个身,把头躲进枕头里,坚决赖床到底。
结果显而易见,她很快缴械投降,烦躁地从床上坐起身让那该死的闹钟闭了嘴。
她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头,宿醉的缘由,胃也有些不适。
空气中有小米粥的清香缠绕在鼻尖处。
简易的推拉门隔出来的小厨房里传出窸窸窣窣的动静声,磨砂玻璃门上隐隐绰绰显现出一个女人的身影。
想都不用想,只可能是秦意。
于宥简单地洗漱完毕,刚换好衣服秦意正巧从厨房出来,她语气慵懒地打了个招呼,“秦姐,早上好。”
“吃早饭吧。”
秦意两手端着粥,对着堆满各种杂物的桌子皱了皱眉头,一张脸上写满了嫌弃,“看看你这桌子乱的,你平时坐地上吃饭啊?”
于宥讪笑,忙不迭地把一大堆书籍和杂乱的乐谱整理摞好,腾出一块空地。
两人坐在塑料凳上,面对面喝着粥。
秦意看上去没精打采的,眼皮跟灌了铅似的往下坠,光坐下来这短短五分钟内就打了好几个哈欠。
于宥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开玩笑道:“秦姐,你昨晚没睡抢银行去啦?”
秦意翻了个白眼,“你个小没良心的,昨天可没把我累死。刚在沙发上躺下,你突然跟诈尸似的坐起来,哭着闹着不准关灯,你说说那么亮的光我能睡得着吗?你这都什么臭毛病。”
于宥用铁勺捣了捣粥,低声反驳道:“我有这样嘛。”
秦意立刻提高音量反驳,“你有!”
“谁还没点怪癖嘛,秦姐您大人有大量,您宰相肚里能撑船,大恩大德小女子谨记心中。”于宥说起俏皮话一套一套的,还煞有其事地做了个抱拳的姿势。
秦意笑出声,真是拿她没办法,有句流行话怎么说来着,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吃完早饭,已经九点了。秦意还有事情要忙,她走到玄关处,拿起鞋柜上的红色皮包,脚步刚要跨出门槛,最后还是收了回来。
她按住门把,转过身来,还是把心中的话说了出来,“我知道你心里有委屈,纪荒那些话究竟什么意思我不清楚,但是有道理的话你就听听,还有些没营养的话你就当屁放了,等你走得远了,爬得更高了,你会遇见比这恶心百倍的事,这点小事就不算什么了。你自己选择的路硬着头皮也要走下去。”
许是话说的重了,秦意顿了顿,又道:“累了就回头看看,这么多年你坚持都是为了什么?。”
“你都知道了?”
“废话,你丫昨晚抱着我哭诉那么久。”
于宥低着头没说话,眼眶不争气地悄悄泛红。她总是习惯声张虚势地隐藏、伪装自己,实则内心脆弱不堪。几杯酒下肚,那些委屈轻而易举地和盘托出。
于宥明白一个道理,期望越大,失落越大。
所以,她才会一直患得患失,处于自我保护心理,不是自己的、得不到的就绝对不去碰。然而认定的,九死不悔。
过去的痕迹不但抹不去,而且会随着时间的沉淀铸就她这样的性格。
她怂且要强,并不矛盾。
秦意走后,她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先放在一边,一个人抱着吉他练习歌曲,写满乐谱的草稿纸铺了一地,弹弹唱唱,这时间就如流水般流逝了。
肚子没出息地叫了。果断拿了钥匙,下楼觅食。
天气热得很。
这毒日头有要把人融化的架势,于宥单手虚无地遮了遮,阳光透过她的指缝照在白皙的脸蛋上。
蝉鸣在耳边聒噪,一只大黄狗趴在树下吐舌头,偶有一阵微风飘过吹散了身上的汗。
不远处停着一辆黑色轿车,崭新、锃亮的车身熠熠闪光。
顾齐言扯了扯领带,他的心跳在那个女人出现的时候陡然加速,血管里流淌着的仿佛是奔腾的岩浆,轻轻一点,就能欢快的燃烧起来。
车内冷气很足,他竟然觉得有点热。
顾齐言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不舍移开分毫。她慢吞吞的步子,低落的心情,衬衫上别着的胸针,头顶微翘的发丝都被他捕捉的彻彻底底。
如瘾君子吸食了一口毒品,食髓知味。
他脸庞的轮廓棱角分明,深邃漆黑的眼眸多了温存,连两道浓浓的眉毛也泛起柔柔的涟漪,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
顾齐言得到了巨大的满足,可心在别扭着,他所受过的教育不容忍他这么做。
他内敛自持,做事将分寸,从不逾距半步,而现在他却在监视、偷窥着一个女人。
渐渐地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道德都顾不上。
***
从商店走出来,于宥一手拎着打包的饭盒,一手拿着巧克力味的冰淇淋。
她站在十字路口处,矗立着的交通指示灯跳到红灯,数字在一点点倒数。
等绿灯的空挡,于宥注意到一个穿着黑色半袖衬衫,下身牛仔短裤的男孩,即使行人如织,他依然甩着膀子,大摇大摆地走路。
尽管她避让了,对方还是朝她重重地撞了一下,饭盒险些被撞翻。
小男孩的脸上还洋溢着恶作剧得逞的笑容,冲她吐舌头。牵着他手的中年妇女也没有什么表示,只是把男孩箍在怀里,用宠溺的语气说:“小心点,别摔倒。”
于宥摸了摸被撞疼的腰,心说:这个小男孩真是讨厌啊。
男孩一刻也不消停,一双小眼睛四处乱瞄,发现于宥手里的冰淇淋后,他咽了咽口水。
“妈妈,我想吃冰淇淋。”他晃了晃妇女的胳臂,央求道。
中年妇女随意地把衬衫掀起,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半开玩笑道:“想吃冰淇淋跟那个姐姐要啊,看她给不给你。”
小男孩还真听话地走到于宥的面前,踮起脚,用胖胖的手去够,“我要吃你手上的冰淇淋!”
于宥低下头斜睨了一眼,这种理直气壮的语气让她很不自在。
“你没听见吗?我要吃!”没有得到回应,小男孩的嗓门更大了。
于宥是又好气又好笑,干脆不看他,专注着望着红绿灯,心里默念着十、九、八——。
男孩感到挫败,看到远处疾驰而来的汽车,他露出了一个笑容,脸颊两边的肉一颤一颤。
他往后退了几步,继而将面前的人猛地推了出去。于宥始料未及,身子惯性向前冲,速度快到来不及做任何反应。
千钧一发之际,一双有力的手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臂,用力将她往后一拉。
驾驶座上的男子一阵猛打方向盘,车擦着她的衣角堪堪而过。司机吓个半死,放慢车速,摇下车窗破口大骂:“找死啊?”
于宥撞进了一个男人结实的胸膛,清爽的男性气息将她整个人包围。
她惊魂未定,心如擂鼓,大脑一片空白。
顾齐言搂着她,彼此皮肤的热度隔着薄薄的衣料来回传递,呼吸交织在一起。
他引以为傲的理智和内敛被打击得溃不成军,在那一刻他只知道自己绝望难受到快不行。
如果他没有出现在这里,如果怀里的人永远地消失,他该怎么办,他想都不敢想。
顾齐言双眉紧锁,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额头滴入眼睛里,心脏随着呼吸在抽痛。
男人灼热的体温让于宥终于反应过来,她迅速从怀抱中抽离,两条腿发软,几乎站不住。
她脸色煞白,瘦弱的身躯轻轻地打着颤,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叫嚣,浑身的血液都冲到头顶,她双眼通红,死死地盯着那对母子,脚步踉跄地走近他们,表情骇人。
男孩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惹了祸,怯生生地贴在母亲身侧,攥着母亲的衣角,就像溺水的人抓到了一根浮木。明明还没有对他做什么,却已经大哭起来,鼻涕眼泪一起下来。
妇女显然也被刚才的惊险一幕吓到了,但她很快恢复镇定,把男孩护在身后,用尖锐的嗓门掩饰内心的心虚,“小孩子不懂事跟你闹着玩呢,你跟一个小孩子计较什么?”
闹着玩?她刚刚明明差点死掉。
愤怒已经不足以描述她现在的心情,她瘦弱的身躯控制不住地打着颤,半响才扯了扯嘴角道:“就是因为孩子还小,所以更不能放过。”
妇女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她恼羞成怒,扬起手冲着于宥的脸就要打下去,顾齐言扼住她的手腕。
妇女赫然收回了手,警戒地望着这个高她许多的男人,没了刚才的底气,哆嗦道:“你、你想干什么?”
顾齐言没有回应,而是径直越过她,蹲下身子,与男孩保持同一高度。
男孩一边抽泣一边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人。
他直视着男孩哭红的眼睛,心里快恨死了,怎么有的小孩子是天使,有的却是恶魔呢?
顾齐言揉了揉男孩的头,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平和温润,“给姐姐道歉哦。”
他勾了勾唇角,俊逸的脸上露出一个没有温度的笑容。
“不然,我就弄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