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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母不满意地打量了自己儿子一眼,微笑转过头,柔声问简童道:“没记错的话,你们好像分手了?”
宋亦年伸手拉了宋母的衣袖,皱着眉,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而简童一脸尬尴地站在原地。
宋母不动声色地拉住简童的手,又拉住儿子的手,将两手轻轻重叠一放,“没有缘分成为一家人,做个普通朋友也好。”
简童的手像是被烫到,瞬间缩了回来,她低着头,看不清表情,碎发散落的耳边,原本白皙的脸显得更加苍白,像是一张白纸,一撕即碎。
宋母有意无意地敲打着,时时刻刻提醒着宋亦年和简童,他们这份不受赞美的爱情已经告吹,并且无法挽回。
正如一张心爱的老旧残破cd,即便有着再多美好的回忆,它也不能再奏出和谐乐曲,留下的只有让耳朵生茧的零碎音符,和让眼睛变痛的残破画面。
“我说,阿姨,”简童抬起眼,深吸一口气,胸腔里似乎有什么要一触即发,“是您儿子把我堵在洗手间门口,不是我不想走,您用得着这么拐弯抹角别有深意地提醒我,我跟您儿子分手了,别再纠缠他了么?”狗急了跳墙,兔子急了咬人,更何况简童是活生生的人,渴了喝水,困了会睡,痛了也会反驳。
宋母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显然小看了对手,没料到脾气温和的简童会向长辈发起火来,她故作疑惑,歪头想了想,开口问道:“年纪大了记性不太好,前段时间哭着打电话求和,到医院去等的亦年不是你?”
“妈,你这是干什么?我不过跟小童说了两句话。”宋亦年拉住宋母的胳膊转身要走,没想到被宋母一把甩开。
“闭嘴!”宋母嘴角抖了抖,随即换回笑脸,保持着高雅的修养,生疏的微笑夹杂一丝讽刺,“我还没见过这么没家教的姑娘。”
“我只能说您这么些年白活了,花花世界,无奇不有。”
简童有晚辈应有的礼貌,却也有一个人起码的自尊,她能看着宋母踩一脚她那卑微的尊严,但她不忍受宋母没完没了一脚接一脚。
去他娘的修养,再不还嘴只怕宋母要变身千年老妖,高喊寿与天齐了。
宋母精致的面具终于出现裂痕,高尚的修养终于崩塌,不再口蜜腹剑,脸上青白交错,一手捂着心口,一手在空中颤抖着,“儿子,没娶这样没教养的女人是你的福气,这什么东西。”
宋亦年扶着他母亲的肩,用陌生的眼神看着简童,好似打量一个陌生人。
简童想起当年初次见他,少年白衣翩翩,第一眼遇见,第二眼沦陷,朋友不甘,恋人不敢。
后来简童鼓足了勇气,在林佳佳的帮助下猛烈追求,表白成功,日日像个跟班一样黏着他,却从不敢正视他的眼,怕会一点点深陷,深陷在他温柔的清泉。
再后来,他一转身,头也不回,看都不看一眼。
大一那年红了脸,事到如今红了眼。
想来有些可笑,人生就像斗地主,眨眼前还是情人,眨眼后就变敌人。
此刻,豁出去的简童已无所畏惧,与宋亦年对视,熟悉的脸,熟悉的眼,陌生的眼光。
宋亦年败下阵来,心里终究有些理亏,他垂下眼,声音有些暗哑,疲惫地说:“小童,我好像不认识你了。”
“不需要你认识。”一道冷淡的声音传来,简童的肩上多了一件西装的重量,肩膀被人环住。
她慌张地抬头一看,是夏黎那张好看却清冷的脸。
雄性动物即便性情再温和,锁定的目标身边出现了敌手都会激起它的战斗欲和占有欲。
这回轮到宋亦年张牙舞爪,呲牙咧嘴了,全身的毛孔都在冲着环住简童肩膀的手叫嚣,风雨欲来。
“你谁啊?”宋亦年火药味儿十足,刚才受得那点夹板气一股脑儿地使上去了,从前温柔的能挤出水的美少年月圆变身狼人了。
“简童男朋友。”夏黎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随后低头看向简童,温柔地替她理了下碎发,并没有过多理会宋亦年的意思。
简童满是疑问看向夏黎寻求答案,夏黎同时也看着自己,清亮的眸子里带着雪花,好像他生来就不属于盛夏。
宋亦年看向简童,不可置否的勾起嘴角冷笑,简童第一次见宋亦年如此模样,要知道他曾是她生命中正午时分的太阳。
“那麻烦你看好你女友,别再跟我儿子扯上什么关系。”宋母剜了简童一眼,同时对眼前各方面都强过他儿子的人心生反感。
人都是这样,手里握着一个自认为最好的,当发现更好的又得不到时,便会燃起嫉妒之火,阴阳怪气的表达着不满。
“哦,这刚好是我想对您说得话,先管好您的儿子,别婚礼时候紧盯着,去洗手间尾随着,出来的时候阻拦着,不搭理还得带着长辈来刻薄着,这是不是叫性、骚扰?”
没等宋母和宋亦年回话,夏黎便揽着简童越过二人往前走,走了两步他忽的顿住脚步,头也不回地道:“对了,以其人之道,还之其人之身,我女朋友有没有家教您没资格说,还有,她想怎样就怎样,我惯着。”最后三个字字正腔圆,掷地有声。
简童虽惊魂未定,可刚才受了委屈的阴霾却都一扫而净,她抬头只能看到夏黎棱角分明的侧脸,夏黎的手一直抓着简童的肩,温暖的手心像是充电宝,传递着让她足以支撑下去的力量。
简童鼓起勇气,回头看了一眼,宋亦年面色紫红,眼色有些痛苦又有些不甘,宋母也没好到哪去,眼神里不含任何杂质,像装满了高浓度硫酸,满满当当的,全是恨,此刻简童和夏黎在她眼里,只怕已经被打死了千百遍,留下的尸骨也要泡进硫酸才能舒坦。
如果此刻宋亦年问简童,这些天你过得好不好,简童会回答:很好。
没有宋亦年的日子很好,很好就是她一个人坐车路过无数街道,她独自闭眼站在深不可测的江边,她一个人应付着生活的些许算计,她独自抵抗着命运偶尔的不怀好意,她从连体婴儿变成了一个孤独的个体。
那些糟糕透顶的时候简童都想打电话给宋亦年说一句:“我怕”,但最后都忍住了,她很好,虽然很想他,却依旧学着放下他。
此刻想起从前种种,甜蜜的画面都变得无比惨淡,今日恶战之后,两败俱伤,你不爱我,我不爱你,如你所愿,皆大欢喜。
简童转过头,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丝笑意,好像一切都宣告结束了,也释怀了。
她心中久久不散的那股怨气化成一缕青烟,从头顶缓缓升天,未尽的眷恋随着脚步越走越远。
走到走廊的拐角,夏黎松开环着简童肩膀的手臂,没说半句话,直接往前走,简童一路小跑,跟上夏黎。
夏黎在走廊的尽头停下脚步,靠在窗边,看向窗外。
楼下人潮汹涌,川流不息,没有人会因为一场婚礼而停下脚步,就像人生一样,只能前进没法回头,所有的停留都是短暂的驻足。
她站在夏黎身后,褪下外套,递给夏黎,“衣服还你。”
“我热。”夏黎没有看她,好像在一个人说话。
“嘴巴那么毒,不怕被他们母子男女双打?”
“我不是只有一个计划的人。而且二对二,打输打赢的概率各占一半。”
简童低下头忍不住露出笑意,她抱着手里的衣服小心翼翼地问:“不是说不帮忙么?”
“大大的好处。”夏黎转过身来伸出干净修长的手,答非所问。
“现在没有,不过要求你尽管提,我说话算话。”简童很义气地拍了一下面前的手,笑得没心没肺,“谢谢啊。”
“怎么谢?”夏黎往前走一步,嘴角出现一个好看的弧度。
简童心里一紧张,往后退了一步,谁知夏黎步步紧逼,又向前了好几步,把简童逼到墙角无路可退。
夏黎跟简童的距离只有一步之遥,他弓下腰,帅气的脸离简童越来越近,在她眼前无限放大。
对视几秒后,简童不自然得别过头,脸颊飘上两朵火烧云。
忽然面前的人直起身子,从她手中拿过衣服,掸了掸被她紧张的双手□□出得褶皱,大步离开。
只留下一句,“下次别带彩色的隐形眼镜,看起来像猫,我还是更喜欢猪。”
简童沉醉的粉红世界突然响起一记闷雷,急速变黑,盛开的桃花瞬间凋落了满地,不情愿从梦中惊醒的简童对着始作俑者的背影反驳:“你土不土,这叫美瞳!还有你才是猪!”
她看着某人渐行渐远的身影突然欣慰地笑了。
无论如何,谢谢挺身而出的你,谢谢你在我最无助的时候站在我身后,给我打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