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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有家人的消息,速到院长办公室。”
这样一条短消息出现在手环屏幕上,令恪文当即决定扔下洛家明,奔赴山下的行政区。登山道台阶由水泥铺就而成,为她的一路狂奔提供可能。耳边的风呼呼地响,背上的包叮铃哐啷。一路上几次险些撞到别人,也来不及道歉。见面会不重要,谁选她也不重要,付秋露要因为洛家明而欺侮她也是未来的事,她现在通通不想,只要告诉她家人的下落。
奔至山脚,正好遇上一辆刚刚启动的小车。恪文扑上去,逼停车子,在众人“你不要命啦”的骂声中跳上车。她喘得剧烈,手抖得厉害,在屏幕上接连几次点错目的地。到了行政区,她下车又是一路狂奔,还吓跑一群吃草的大雁。进门,上楼,她的脚步就没停下来过。
徐院长会给她带来什么消息呢,一定是告诉她家人平安。可若是平安,为何三个星期不联系她。难道是通知她家人出事?不,不可能,要相信他们一切都好,失去联系一定有难以抵抗的原因,不会出事的,绝不会。
恪文一个拐弯,突然刹住脚步,心脏险些因为惯性甩出去。她看到,徐院长办公室门口,笔直地站着两个身穿藏青色作战服的白人士兵。士兵守在院长办公室外已属少见,何况是恪文从未见过的白人士兵。她贴着墙走过去,士兵也看见了她。其中一个抬手做“停”的手势。
“对不起,小姐。你不能进去。”
他说的是英文,声音浑厚。这两个士兵壮得像熊,恪文只到他们的肩膀。两人的脸刮得很干净,手背却长满了浓密的汗毛。恪文抬头看他们身后的门牌,确实是徐院长的办公室,便壮着胆子说:
“我收到了信息,徐院长有事见我。”
士兵对视一眼,一人让她稍等,自己开门进去,剩下那个监视恪文。不一会儿,士兵出来告诉恪文可以进去了,并让出一条路。恪文感觉像是从两座乌压压的大山中间穿过,连大气也不敢出。等进了门,心中疑惑,士兵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昨晚的狼事件还没有解决吗。
没来得及细想,就看到徐院长站在办公室门口,正冲恪文招手。看到恪文飞跑过来,眉头一皱:“瞧你,像从水里拎出来的一样。”说完转身进门,恪文抬手用袖子随意抹两把汗,紧随其后。
“院长,您有我家人的消息?”
“坐吧。”徐院长拿出一只薄薄的文件夹,让恪文坐她对面。恪文坐下后,发觉椅垫尚有余温,显然有人才坐过。
“我们的调查人员联系了同亚区入境处,通报你的情况,希望他们能提供帮助。可依照法令,入境处不能对外公开私人的出入境记录。不过考虑到学院和集团的良好信誉,他们为我们提供了这个……”
恪文原本听到不公开入境记录的话,心头像浇了一盆冷水般拔凉,没想到还有转机。徐院长将文件夹递给恪文,恪文急忙起身双手接过,不等坐下就打开来看。打开的瞬间她做了最坏的准备,也许就是两张纸,分别是恪生和母亲的死亡通知单。
结果文件夹打开,里面的东西出乎意料,竟是两张放大的照片。照片上方有一排像是年月日时间的数字,画质模糊不清,只看得见许多模糊的人影。
“这是……”
“入境处大厅的监控摄像。”徐院长捏着她的钢笔,笔帽指着照片上两个一高一矮的人影,“据入境处的人称,这两个人就是你的母亲和弟弟。”
恪文忙凑近观察,果然是熟悉的身影。她鼻子一酸,照片上的恪生还是那么瘦,还穿着父亲留下的旧夹克。恪文仰头,把眼泪憋回去,再去细看照片的细节。一张上两人拉着行李箱,随着人流正往外走,另一张两人刚刚踏出大门,只剩下背影。再看监控时间,三周前的下午。恪文放下照片,摸索一遍文件夹,里面空空如也。
“没了?”
徐院长看着她:“入境处只提供了这两张照片。”
谁需要两张模糊不清的照片,他们的地址呢,联系方式呢,更重要的是,他们的现况如何,这些才是她最关心的。一连串反问几乎脱口而出,被她忍了下来。她低下头,一语不发。
“入境处只同意提供监控图像,我们也无能为力。”徐院长等了很久没看恪文有反应,于是开口说道,“不过既然入境了,就很可能有担保人。现在最可行的办法是找到担保人,再寻找你的家人。”
恪文不说话。
徐院长见恪文没反应,又说:“学院的调查员都是专业人士,保证你的隐私不泄露。你只需要告诉我一两个名字即可。”
恪文仍旧不说话。
徐院长等了好一会儿,以为她是在回想,便说:“你仔细想想,在同亚区还有没有亲友,能做你家人的担保人?”
恪文沉默几秒,低声问:“为什么不报警?”
徐院长往后一靠,两手放在扶手上:“我们必须考虑得更多,考虑警方介入对学院的影响。你以为报警只是打个电话,报告一声就完了?治安局若涉入调查,媒体和一些别有用心的小人肯定会借此机会对我们大肆攻击。”
恪文紧紧抓着照片,照片一角在紧闭的指间起皱。
“我的弟弟和母亲失联三个星期,你却连报警电话都不愿意打。”
“谭小姐,我希望你能了解,我们……”
“三个星期,整整三个星期。”恪文抬头,正视徐院长,“他们可能已经死在某个角落,尸体被老鼠啃咬,烂得只剩一堆骨头了。而我得到的,只有这两张连脸都看不清的照片!”
她终于宣泄出来。每晚的噩梦,老鼠磨牙的声音,只剩一颗眼球还对她说话的头骨,全部都喊了出来。真是前所未有的畅快淋漓。
“你怎么能诅咒自己的亲人?”徐院长皱眉问。
“现在光祈祷就有用了吗,还是说这两照片意味着他们一切平安?”
“所以我们才需要你的合作,告诉我们在同亚的亲友。我们才能帮助你。”
恪文看着她,好像不认识这个人一样,脑海里回响着洛家明临别时说的那句话。
这里不是所有的人都善良好心。
徐院长是不是善良,恪文不好做出评价,但她至少能清楚地感觉到,徐院长没有在真心帮助她。她自始至终,更加关心的都是恪文家在同亚的社会关系。
“我不知道。”
恪文给出了最终回答,把照片放回去,合上文件夹:“我感觉不舒服,今晚的舞会我不参加了。”说完也不等徐院长做出回复,径自转身出了门。
洗手间里,水龙头拧开,水哗啦啦地流着。恪文捧水洗了把脸,抽张纸巾揩干。镜中的自己苍白,瘦削。一个星期的等待,换来的就是这个结果。她失望,愤怒,对徐院长,也针对学院。
她也后悔。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寄希望于学院,以至于现在浪费了一个星期的时间。学院要顾全“大局”“名誉”,怎么会可怜她一个无背景无势力的个人。恪文将纸巾揉成团,扔进垃圾筒,大步走出去。
如今,她必须依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