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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一章理是纹理
孟之经情感上舒坦,理智上却不敢托大。严实拜的是公输念槐,况且还是公输念槐用火药赢来的。与他孟之经一个铜板的关系都没有。
而且若他与严实关系走得近了,也不符合忠顺军与作院的规矩,他老爹与方琼必不会答应。
作人得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光心里舒坦不行,还得经得起现实、时间与人情的考验。
“元直管不了那么多,孟公子您与先生形影不离,不是兄弟胜似兄弟,元直只看到您与先生情同手足的情谊,没看到别的。孝敬先生,与孝敬孟公子,在元直心里没有区别。”严实的脸皮是真厚啊,这样的话,也能当众说出来。
人在夹缝里呆久了,就意识不到人的身体原本是立体的,当然还可以翻脸不认人。大概这几年窝在作院里,把严实磨成照片了,只要能穿过夹缝,管他脸不脸的。
“得!嘿,严作头,小子佩服!”孟之经朝严实拱拱手,朝公输念槐挤了挤眼,“我们的事情了了,现在看你的了。”
公输念槐瞧着两人斗嘴,嗯,是斗嘴。脸皮厚的严实完胜孟之经。而且自始至终,严实表现得都是那么恭谨谦逊,丝毫感觉不到他的话有多大的弹性,连人的皮肉都被弹得酥麻了起来。
吹拉弹唱,逢迎吹拍,异曲同工啊。
“让你们两人这么一闹,严实就是准备了龙肝凤髓,小弟也没了胃口。”公输念槐把竹片往地上一扔,拍了拍手,作势要站起来。
“喛,喛,先生,”严实一听公输念槐的话,蹲在地上像一匹受伤的儿狼,警觉地扫视着四周,“先生,元直没那玩意儿。先生想吃,嗨,元直是真没那玩意儿。咱们就吃元直给您与孟公子准备的全羊如何?”
“全羊?严实你紧张个啥,不就是一只羊吗?龙肝凤髓想吃,哪里弄去?”公输念槐扭头往地上啐了一口,多久没吃羊了?
“念槐,有些话不能说的,”孟之经盯着公输念槐一脸严肃。本来听到严实说竟然有羊吃,嘴里的唾液就如泉涌,可又被公输念槐的胡言乱语,弄得心里慌慌的。
“你们两个咋的了?看人的目光有些瘆人了啊。我既不是羊,也不是龙更不是凤,非份之想可不能有。”公输念槐无可无不可的摆摆手。
“念槐,......”
“先生,......”
孟之经与严实同时站起来,同时出口,孟之经的指头都快戳到公输念槐的脑门上了。
“念槐,你知道你刚才说什么了吗?小兄提醒你,从今以后,把这个词忘掉。要是传了出去,招来无妄之灾,不值当的。”
孟之经绷着小脸,脸上挂着痛心疾首的表情,义正辞严,语重心长地说出一番话来。
公输念槐瞅瞅两人,丈二和尚手臂短,摸不着头脑了。“你们两人合伙这是演的哪一出?孟兄,小弟哪个词说的不对了,看你的样子,好像后果很严重哦。”
“先生,就是那个肝髓,”严实陪着小心,嘬着牙花子,挤着眼给公输念槐使眼色。
“肝髓?”公输念槐眨巴着眼睛,稍一愣神,忽又恍然大悟,至于吗?
“你们两个就这么点儿出息?不就是龙肝凤髓吗,龙怎么了,凤怎么了,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是不是不能吟了?”公输念槐能理解,但接受不了。反而觉得滑稽不堪,惹人发笑。
更兼且对南宋这个小朝廷,公输念槐从心底里就没有过好感,还腆脸装逼,不打它的脸打谁的脸?
“先生,......”
“念槐,......”
公输念槐烦躁地一摆手,低吼一声,“你们两个都闭嘴,我告诉你们,”公输念槐手指着两人,“以后少在我面前瞎***老子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谁要是不服,先让他把百年前丢掉的国土拿回来,否则少装逼。”
公输念槐说这话就有些过了。不过后面的这句话震住了两人,有这顶大帽子飘在半空里,谁也不好说什么。
不服?先去把金国占据的北方领土拿回来。谁?你是谁?皇帝?哈哈,皇帝多少钱一斤,连祖宗坟地都丢了的皇帝,连清明节扫墓都得划圈的皇帝,有什么资格当龙?作为龙族的领头人,不能收复龙兴之地,算哪门子皇帝,还敢独占龙号,享受龙的尊崇,这脸皮得有多厚啊。
“念槐,北方国土当然会收回。不过,现在好像不是谈论这个问题的好时机。九台起于垒土,也急不得。眼下还是跟严作头商量妥明天的事项吧。”
孟之经脸阴沉着,两眼里喷着火,两只手攥成拳头,攥得紧紧地,青筋暴起,形成一道道山岭。
“小弟听孟兄的。严实,明天如何迎接史通判,你与将主还有孟兄商议。我,噢,小春来了!”公输念槐正想把耽搁下来的图画完,看见王小春小跑着朝这边走来。
公输念槐瞧了严实一眼,严实低眉顺眼,一副顺民的样子。公输念槐也不管他,拍了拍孟之经的肩头,“孟兄,不心纠结于这些小节。大丈夫立于天地间,无非立德立功立言三不朽耳,当与兄共勉,为万民立功,勒石燕然。”
“勒石燕然!噢,”孟之经眸子里精光一闪,忽又黯淡下去,轻叹一声,眼神柔和了下来,不过多了一些困惑与茫然,“小春来得真快。”
“小春,做好了?”严实也像冬眠过来的熊二,伸出手去接王小春手里捧着的木球。
“作头,这是按公输公子的要求做的木球,锥形的还在刨光,一会儿就拿来。”王小春抬起胳膊抹了把额头的汗水,兴奋地说着。
“先生,如何用?还请您示下。”严实手里把玩着木圆球,转得还挺溜。
“把这圆球塞进纸筒里即可,其他规范一如前往。”公输念槐看着走近中天的太阳,也就长话短说。
虽已立秋,但盛夏的尾巴威力依然热力无穷,尤其是雨后的中午,蒸腾出湿润的水汽,让人不舒服。
若不是今晨的雨,现在公输念槐与孟之经已经在忙着提纯青霉素了。而不会出现在作院里。
王小春与谭匠头两人合作已经打了几发烟花弹了,现在无非再添些料儿罢了。
“公输公子,火药是哪种?”王小春拱手问公输念槐。
“当然是作院的。突火枪内壁要光滑,上下口径能做到一致最好,做不到的话,也要使下径小于上径。不能做反了。来,拿来我看看。”公输念槐一看王小春的身后站着王贵,王贵的双手正抱着一根突火枪。
王贵听到公输念槐的话,对着筒口往里看去,又对着太阳从侧里往竹筒里看,“公输公子,这根竹筒做工不错。您来看看。”
公输念槐看了王贵一眼,心道,你都下结论了,还让我看啥看,看出毛病来,是我还是你眼神不好?
“竹节处是最不稳定的地方,”公输念槐接过竹筒,指着竹节处说道,“打通竹节时,力道都聚积在这里,盘根错节不说,还容易出毛刺。前面那根竹筒炸了,原因之一就是这个。”
“还有呢?”李珍手里托着一个木制圆锥,走过来,接上公输念槐的话茬问道。
“哦?我记得你曾提到这个问题,不妨说一说,小春也在这里,让他也学学。”公输念槐充分尊重李珍的思考成果,对错不重要,重要的是思考了,而且还得出了结论。
“谭匠头来了没有?”公输念槐朝人群里扫了一眼,没有看到谭洪,“严作头,你就替谭匠头好好听听,对制作炮管有益。”
“是,先生。”严实答应一声,在人群里也踅摸了一圈,凑近小春低声问道,“小春,谭匠头没跟着你去?”
“可能回铁匠炉了吧,我也没看见。”王小春摇摇头,表示不知。
“那就这样吧,老谭弄啥子嘛。”严实嘴里嘟哝着,朝李珍指了指,“说吧,什么时候你也当先生了。哼!”严实很夸张地仰着脸,鼻孔像两根炮管,指向李珍。
“作头,在你手底下也这么多年了,怎么也能熬个半个先生了吧,否则丢您的脸不是。”李珍把手中的木制圆锥抛高抛低,玩得不亦乐乎。
“哟嗬!李珍,本事没长长嘴了哈。好好,我就听听你这半个先生水平如何,”严实胖脸上闪过一丝讶然,而后又压低声音道,“要是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丢了作院的脸,你等着有你好瞧的。”
“嘿嘿,有作头兜着,我怕什么。刚才,我听到公输公子说,竹筒的内壁要光滑,珍深以为然。大家看,”李珍还真把他自己当成了先生,侃侃而谈起来。
“来这边,大家请上眼,”李珍往后退了几步,走近东院墙处的排水沟,“排水沟用石头砌成,笔直光滑,水流畅通。如果要是这样的话,”说着,李珍捡起一块石头,扔进排水沟,
“大家再看看水的流向与流速。水流过石头时会转向,要是水流加速的话,这块石头就会被水冲走。但大家想过没有,要是水的流速再加疾的话,水的力量若是超过了两边石坝阻挡的力量,石坝是不是就会被水冲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