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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六艺五射
“哟,严实开车来的。”公输念槐的目光越过张言,看到了停在门前的车子。
“公输公子真会说笑,车是来赶的,怎么能开。”张言退在一旁,让公输念槐走出门楼,站在门前的台阶上。
“张大哥,你一直在这里看车?”公输念槐回头朝院子里看了一眼,孟之经在前,严实在后,正慢悠悠地朝院门走来。
“是啊。牛不像人,很随便,小的得把那些牛粪铲走。我们院子里的宝贝儿珍贵得很,不能污了。”
公输念槐扭头一看,在院墙上倚放着一把铁锨,不由得朝张言挑了挑大拇指,“张大哥,好细的心。”
“嘿嘿,小的也是受公子的影响。您还记着吃叫化鸡那次吧,您说水里都有眼睛看不见的小虫子,那这臭哄哄的气味是不是也能沾污了罐子里的绿毛菌?”
“噢?哈哈,”这次公输念槐对张言真的要另眼相看了,张言有心到这种程度,大大出乎了公输念槐的意料。关键是张言还能举一反三,由此及彼,就这点,恐怕孟之经都不见得能想到且做到。
看来,人啊,不能以身份地位来论,尤其对于官二代富二代们。就像这个张言,一个北归之人,无根无底,如飘蓬一般,从家世教育见识阅历无一样能与孟之经相比。若两人换个个,张言甚至会做得更好。
“公输公子,你们这是去作院吧?”张言也看到了随后走来的孟之经与严实两人,不由得开口相询,眼神里闪过一丝渴慕。
“嘿,是啊,可惜张大哥不能跟我们一起去了。不过,去不去也不打紧,新炮制造出来后,小弟定会邀请张大哥来试炮。”
“呵呵,小的就先谢谢公输公子了。”张言搓着手,呵呵乐着,有了公输念槐的承诺,比亲自去一趟作院都来彩头。
“念槐,你咋走得比小兄还急。”孟之经从门楼里走出来,与公输念槐并肩站着,瞅了瞅严实的牛车。
“严作头,这是你们作院待客的车?”
“孟公子说笑了,我们作院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哪有待客的车,这是今早上工匠们临时改造的拉货车。虽然粗陋了些,不管怎样作院的心意还是要表一表的。”严实边说边走到车前,从门前的树上解下拴着牛的缰绳,挽一挽,搭在牛头上。
“先生,孟公子请上车。”严实跑到车后,掀起用芦席作的棚子门帘,延请公输念槐与孟之经上车。
还是在很小的时候,公输念槐也见过这种车。那是农村里娶媳妇时的用车。用一领席子绑在两边的车辕上,弯成一个拱形。前后两头挂上花布做门帘,新媳妇就坐在车子里,一路吹吹打打送进婆家。
“呵呵,这是新娘子的待遇啊。严实,你来当车老板?会赶车吗?”公输念槐围着牛车转了一圈,看到严实坐到车老板的位置上,一脸狐疑地问道。
也难怪公输念槐不敢相信,这严实吧,胖是胖了点,离肥还有一段距离。但从严实的穿着打扮,神情气度,怎么看怎么不像赶车的。
“先生取笑了,国子六艺,乃必修课。而御正是六艺之一。”严实手里攥着鞭子,老老实实地回答公输念槐的询问。
“噢,六艺呀,赶车也是啊。呵呵,赶车有何难的,为何要单列一艺给赶车呢?”公输念槐说着,绕到车后面,孟之经撩开芦席作的门帘,让公输念槐钻进来。
“呵呵,念槐。有时小兄怀疑你是否是我大宋人士,赶车为御,三尺孩童都懂,到了你这里,都成学问了。”孟之经拍拍他的对面,示意公输念槐坐在那里。
“啊呀,这车还挺宽敞的,两个人对面坐着,不带碰上膝盖的。还有这坐椅,作工精致之极,嗨,严实,这是出自作院里的木匠之手吧。”得到严实肯定的回答后,公输念槐又细细地端详起这个坐椅来了。
“哟,下面还有储物柜,还是左右拉开门的。看来方叔找的鹿木匠的手艺也就能进严实的作院。”
“先生、孟公子,可以走了吗?”车外传来严实的声音。
“走吧,再不走,你先生就能把你的车给拆了。”孟之经掀开前面的帘子,用木棍撑起来,方便看雨雾迷蒙的雨景,也方便与严实侃大山。
车辚辚,牛哞哞。严实鞭子一甩,车子起动。木头轮子走在雨后的泥地上,倒也不颠簸。
“严作头,你这小先生似乎对六艺不是很懂,你这个当徒弟的是否也反哺一下啊。”孟之经瞧着公输念槐对牛车好奇的样子,很看不惯。
你不是公输氏的后人吗,做车子不是家传手艺吗,怎么还会对一辆普通的牛车如此感兴趣呢,这让人怀疑啊。
再说了,只要是读点书的人,怎么会连赶车这样的常识都不了解。即使常年在海外游历,也不会把老祖宗的东西都丢了吧。就凭一口还算听得懂的汉话,也不是数典忘祖的主儿。
所以孟之经抓住公输念槐的弱点,往死里捏,还不忘往泥里踩两脚。
“术业有专攻,呵呵,孟公子,我家先生还小,嘿,真的还小。”严实侧着身子,探头进来,往车厢里看了看,得察言观色啊。
孟之经开口了,自己接不接?得看看公输念槐的脸色,然后再择辞应对。
“说吧。我也想听听。”公输念槐往后一靠,两眼微眯,身子随着车子微微晃动着,倒是闭目养神的好办法。
“噢,路还很长,元直就班门弄斧了。呵呵,还真是班门弄斧。”严实吆喝着牛拐上出村的道路,甩出一个响鞭。
“六艺来自周朝时的周王官学。官学要求学生必须掌握六种基本才能,就是礼、乐、射、御、书、数。”
“这在《周礼·保氏》上记载得很清楚,‘养国子以道,乃教之六艺:一曰五礼,二曰六乐,三曰五射,四曰五御,五曰六书,六曰九数。’”
公输念槐听得迷迷糊糊,不时地与记忆中的知识相比较,看看同样的知识与后世是否完全相同。只是严实时不时地背诵文言文原文,让公输念槐的大脑受虐不轻,不熟悉的听起来真费脑子。
在雨雾苍茫的环境里听一个宋人讲那过去的事情,古韵悠悠,意境绝美。
坐在对面的孟之经也学公输念槐仰靠在芦席上,身体与脑袋与车震共舞,一荡一荡的。鼻端微微有鼾声响起,只是淹没在了辘辘的车轮声中了。
“礼指礼节。五礼者,吉、凶、宾、军、嘉也。乐者音乐。特指六乐:云门、大咸、大韶、大夏、大濩、大武等古乐。射就是指射箭技术。又细分为五种射技,白矢、参连、剡注、襄尺、井仪。”
“哎,等等,”公输念槐听到这里,睁开眼睛,喊了一嗓子。
“先生,是否要停车?”严实侧着身子,朝车厢里瞧来。
“哦,不,不是停车,严实啊,你给我讲讲五种射技,听起来很玄妙的。”公输念槐像孩子般挠了挠头,看得严实一呆,自己的这位小先生还有些童稚未脱呀。
“先生喜欢听,元直就讲与先生。”嘿,这到底谁是先生啊。
“白矢就是箭穿过靶子露出箭头,箭头明亮最佳,故曰白矢。非具勇力者不能为也,仅有蛮力而不能中者,当不得白矢之名。”
“呵呵,这一箭的考核已经包含了三项指标,一为勇力,二为准确,三为爱箭之人。”公输念槐一边摇晃着脑袋,一边勾勒着能射出白矢箭手的飒飒英姿。
“先生因何判断出白矢射者为爱箭之人?”严实又探进头来,询问公输念槐。
“嗨,严实呀,你赶好车,不用动不动地就回头看。”公输念槐瞅着车外不宽的乡村土路,还真担心拉车的牛一个贪嘴,把牛车带沟里去。
“先生尽请放心,牛是养熟了的,路也走熟了的,牛与元直也是相熟的,断不会走岔了路,更不会拉翻了车。”严实很傲气地甩了甩手中的鞭子,鞭梢在牛头上方一伸一缩,啪地炸响,雨粉再被抽成细粉。牛儿摆摆头,慢悠悠地低头拉车,看那稳当劲儿,直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修养。
严实眼角再瞟了公输念槐一眼,见公输念槐慢慢仰靠在芦席上,微阖双目,静待他这个说书人书接上回。
“哎,先生,您还没跟元直讲,为何白矢者为一爱箭之人?”严实刚一扭头,忽又想起刚才的问题,公输念槐还没讲说呢。
“噢,严实啊,你说箭头为何是亮的,还用了一个白字,读这句时你就从未想过?”公输念槐连身子都没动,闭着眼,嘴巴一张一阖,启发式教学,你莫要说你没带脑子哦。
“先生是说,箭头只所以亮,是因为箭手勤拂拭箭簇?”严实小心地求证着。
“然也,刚才你说你与牛相熟,故不担心牛会走偏了路,此理与箭手爱箭一也。”
“先生一语道破玄机,元直受教了。”严实坐在车辕上,微侧身子,朝公输念槐拱了拱手,虽然公输念槐看不到,但是严实还是很虔诚地行了谢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