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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回归的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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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回归的悲剧

    公输念槐一手纂着手机,一手高举着卫星电话,站在河岸边上一处高阜上,像一头拉磨的驴子,团团转。

    莫说是信号,就是屏幕也是一片静谧。

    手机没电了,卫星电话没电了,备用电池也没电了,充电宝只显示它的重量,放在口袋里,沉甸甸地往下拽。

    “梅鲁,你是个杂碎,黑杂碎,纯种的。唐杰,孙静安,你们在哪里,快来找我呀,咳--,”

    公输念槐的嗓子终于破了,一阵破锣似的声音从口腔里“嘶呀,嘶呀”地喷出来,后果就是公输念槐像一只蒸熟的对虾弯着腰,强烈地咳嗽起来。

    公输念槐怎么也弄不明白,深爱大中华文化熏陶的梅鲁,一开上悍马,怎么就变得如同一匹暴躁的公马,把一辆借来的悍马开得像钱塘江潮上的舢板,尼玛的,比迁徙的角马还癫狂!

    公输念槐忘了,当梅鲁把车速提上来时,他可是第一个兴奋得“哟嗬嗬,哟嗬嗬”响应的人。

    谁能知道,看似平静的像一面镜子一样的非洲大草原,也处处隐藏着暗礁,当狂吼着的悍马车冲进一蓬野草丛时,悍马车没有辗过去,却像一片被旋风卷起来的树叶,忽的一声,就窜上了半空。

    而公输念槐,正举着那把卡普里维猎枪,伴随着悍马车的颠簸,半个身子钻出车顶,迎着呼啸而来的草原狂野气息大喊大叫,全不像一个女儿都上高中的半老男人。

    下个星期,公输念槐就要回国了,他在肯尼亚的工作暂告一段落,会有一个不算太长的国内工作时间,正好弥补一下没能陪女儿瑶楠中考的遗憾。

    在工作交接的这段时间里,他这个项目副经理经不住刚从国内赶来的几个同事的怂恿,作为东道主的梅鲁,自然竭尽所能,不仅从军方借来一辆悍马,还搞来了四把卡普里维猎枪,子弹管够。

    梅鲁是这个项目中方与肯方的联络人,他是在中国完成的大学,汉语说的比公输念槐也不遑多让。工作中梅鲁稳重踏实,灵活机智,让公输念槐负责的这个项目进展的很顺利。

    其实十一月份并不是看非洲动物大迁徙最好的季节,况且他们是从肯尼亚出发,向南到坦桑尼亚,到达塞伦盖蒂草原就返回来。若再等上一两个月,从塞伦盖蒂草原出发,顺时针从坦桑尼亚一路到肯尼亚,会是最佳的路线。

    而公输念槐的行程不可能再让他等上两个月,刚来的三位同事也不是很了解非洲动物大迁徙的情况,他们只是想享受这个感觉,是不是最佳时间最佳路线,反倒是其次了。

    正好借这个机会,公输念槐也想让梅鲁与刚来的同事多一些工作之外的接触,双方熟悉了,工作也就会畅通许多。

    想不到的是,狂野不羁的非洲大草原再一次让公输念槐的雄性激素超量分泌,唐杰与孙静安还矜持地坐在车里,透过车窗向外看时,他就按捺不住,抄起卡普里维,打开天窗,直接把半个身子露出了车外。

    梅鲁是不是也和他一样,也或是想在新来的中国同事面前显示一下什么,一进入草原,悍马车就彪悍了起来。

    对于这种感觉,是男人,噢,***健全的男人都不会有意见,即使有担心害怕的情绪,在雄性激素大爆炸的环境里,也得忍着。

    悍马车高高地跃起来,四个轮子飞速地空转着,公输念槐似乎能听到车轮撕扯着空气的嘶嘶声,但被他无视了,空旷的大草原像一块巨大的绿毯,一直铺到天边,这才是他癫狂的原因,而且他的视野里,出现了活动的东西,无疑他们咬住了迁徙动物们的尾巴。

    悍马车在空中快速地划出一道弧线,向地面滑下去。

    悲剧就在悍马车落地时发生了。

    “我艹,是个陡坡。坏了,啊---”还没等公输念槐反应过来,悍马车一头扎了下去,落地时几乎与地面呈九十度角,公输念槐毫无悬念地甩了出去,手里的卡普里维猎枪比他的身体快多了,脱手而出,也不知甩到哪里去了,头上的牛仔帽像一朵大蒲公英,随风而逝。

    公输念槐自己也像极了一颗迫击炮弹,嗖地一声射了出去。

    嗡----,耳朵里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下一刻,公输念槐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醒来时,公输念槐发现他躺在一处河岸上。

    河边草,青青。

    公输念槐并不慌张,像这样的经历,还不能憾动他的神经。比这更惊险的经历他不知经历过几次,命悬一线,也不是没经历过,即使AK-47的枪口顶在脑门上,也不会让他更惊慌多少,又不是没经历过。非洲那片土地,你懂的。

    公输念槐抖抖腿,甩甩胳膊,摇摇脖子,揉揉肚子,嗯,都挺好。命保住半条了。

    公输念槐把背包扯到胸前,打开,仔细地捡视一遍,一套换洗的衣服,牙膏牙刷都在。三包方便面,两包火腿肠一包不缺,两瓶水塞在双肩包两边的储物袋里。

    命又捡回来四分之一条。

    这是一个常年在野外生活的人的经验,不管什么时候,身边都要有保命的东西,即使有车,也不行。

    看来,这次公输念槐的经验与习惯又救了他一次。

    公输念槐检点无误,心放下了大半,这才站起来,向四周望了望,悍马车没影了。

    端起挂在脖子上的望远镜,朝四面看了看,远处高低的山,茂密的山林,如带的清亮亮的河流,啾鸣幽远的鸟鸣,很静谧。

    至少,公输念槐没发现危险的气息。

    公输念槐抄起一瓶水,先喝了一口,很清凉,发热的脑袋也冷了下来。

    这是非洲大草原,也不知道有没有信号,没关系,手机没信号,还有卫星电话,像他们这些在国外做工程的人,卫星电话也是标配。

    公输念槐先拿出手机,看了看,关机状态。试着摁了摁开机键,没反应。摔坏了?望远镜不会比手机还经摔吧。

    公输念槐有些慌。

    赶紧从背包里翻出卫星电话,依然开不了机。

    公输念槐有些不淡定了。快速找出充电宝,试了试,没反应。

    这是怎么回事?公输念槐记得出发时,四块电池加充电宝都是满电的,算起来,这才过去了三四个小时吧,现在也就是上午十点的样子。

    公输念槐有些慌乱,一股火直冲脑门,这一切都是梅鲁开快车引起的,怎么办?骂呗,狠狠地骂。

    “梅鲁,你个大猩猩,类人猿,我不远万里,抛妻别女,来帮你们修铁路,建高铁,噢,你们见过高铁吗,对,就是高铁,没见过吧。以为开辆借来的悍马就是高铁了,显摆吧你们,以为住在树上,境界就高了。妄想。告诉你吧,高铁分分钟甩悍马个无影无踪。”

    长这么大,公输念槐还真没怎么骂过人。看别人骂人,以前总觉得是很没技术含量的活,落到自己头上,才发现,世上从没有轻轻松松的成功。骂人的技术含量还是蛮高的,没有一个灵活的大脑,千锤百炼的练习,还真不是想骂就骂的。

    现在,公输念槐突然羡慕起骂一天都不待重样的人来,尼玛的,不骂,不足以平息自己对梅鲁的怨愤,骂吧,连个花样都没有,骂了不到五分钟,连自己都不忍住羞愧了,骂功太差了,还得一边骂一边想骂词,这也太累了,比做工程画图纸还费脑细胞。

    不管怎么样,骂也骂过了,虽然不过瘾,也算出了一口气,公输念槐抄起瓶子,抿了一小口。在没有遇到其他人前,水是不能浪费的,即使再口干舌燥,也得忍着。身边就有一条河,河水很清亮,在没有弄清楚之前,公输念槐还不想冒冒然地就去喝河水。这是在非洲,谁敢保证河水的上游没有爱滋病人洗过澡,埃博拉病人小便过?

    公输念槐开始担忧起自已的伙伴来了。按说,唐杰与孙静安会发现自己从车里飞出去了,即使梅鲁的车子开的再快,也快不过第一宇宙速度吧,他们该回来找自己了。

    公输念槐抬头看了看天,吓了一跳,这尼玛的不科学啊,太阳西沉了!怎么这么快,难道自己躺在这里很长时间了,草丛太深,他们没发现自已?

    有这可能!

    那怎么办?自己的手机、卫星电话、充电宝都没电了,自己联系不上他们,他们也联系不上自己,这就失联了?

    这是在非洲大草原上,暗藏无数危机。尤其在动物迁徙路线上,老虎,狮子,狼群,凡是吃肉的,都在这条路线上。相信这些吃肉的家伙,不会介意换换口味。

    换个地方?找人的,等人的,就怕换地方,哪怕离开原地一百米,对找人的来说,毫厘之差,就是千里之遥。公输念槐作为一个工程师,对这点是深有体会的。

    就在这里死等?谁知道梅鲁三人是什么状态,如果他们的车子出了故障,是不是也在等待自己的救援?

    想一阵,烦躁一阵,公输念槐就骂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