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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南堂叛徒,四面楚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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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云暖施施然坐下,“你知不知道我最讨厌你们孟家女人什么地方?”孟渥丹没有说话,楚云暖却是微笑道,“太把自己当回事!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值得让我让我这么麻烦,就为了把你抓过来?你还不值当,怕你,你算什么东西。”

    她的语气不刻薄,语调更是柔柔的,却一下子叫孟渥丹脸上的神色僵住。

    楚云暖晃游着杯中茶水,“我让人把你抓过来,不过是为了确定件事情而已,不过现在我肯定了。动摇楚家根本,你们真的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当初放你们一马,不过是看在你们是南堂人的份上,我这个当主子的,也就不太愿和你们这些奴才计较,可奴大欺主呀,你们转过头来,就咬了我这个主人家一口。我就是养只狗,都还知道对我忠诚,你们孟家呢,像受了这么多年的好处,转头就翻脸不认人。还耀武扬威着说,你们这是在给自己的家族报仇,报什么仇,找谁报仇?”

    孟家女人个个都觉得自己高贵,此生最受不了的事情,估计就是别人说她卑贱,而楚云暖一口一个奴才的,顿时刺激了孟渥丹最脆弱的那一根神经。她先是愤怒,然后居然哈哈大笑了起来,“楚云暖你可真可怜……”她语气里带着一分难以言喻的高高在上,“你有家世有容貌有如何,从来没有一个男人去爱你,关心你呵护你,你真的是可悲!”

    楚云暖很多时候都觉得孟家女人的脑子有问题,她为什么一定要一个男人来爱她呢?她和孟家的女人是不一样的,孟家女的价值几乎就是体现在了有多少人去喜爱她,而她的价值则是体现在自己有多少能力,却让别人尊重自己。

    孟渥丹用这个来嘲笑她,何其可悲?

    孟家女就像是一群被圈养起来的金丝雀,哪怕是笼子再华美,那也只是一个牢笼而已。最可怕的不是被困住,而是被困住之后,还沾沾自喜嘲笑着在广袤天空飞翔的其他鸟儿,譬如孟渥丹现在。

    楚云暖不欲与孟渥丹追究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她轻声问道,“我只想知道,在南堂,和你们孟家真正合作的人是谁?”

    孟渥丹一怔,深色格外不自然,“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呢。”

    楚云暖站起身在房间之中踱步,江源府虽小,可各处商品都从此处流通,夜郎蜀锦、南堂茶叶、上氾玉石……应有尽有,这座不大的房间里,似乎变成了一个缩影。楚云暖的手指落在了一个琉璃玉碗上,“算起来孟家离开南堂应该也有一年,这一年里会有无数变化,而你们孟家人,就像是没有察觉到这种变化一样,每每都会很干脆的找到其中的薄弱之处。听说董家的战马,被人给喂了马儿燥,导致战马发疯,董家损失惨重。”

    大齐如今也是内忧外患,战马兵器都是重中之重。董家小少爷当年被送入楚家,当做董家臣服的诚意,后来这小少爷也回到了家族,但是谁都看不得出来,董家是她楚氏的支持者,战马发疯,是对董家下手,何尝不是在楚氏头上动土?

    “还有,红顶商人周巷七年上贡的布匹香料,被内务府发现里头有虫卵……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周巷是最先投靠楚家的红顶商人,因为虫卵之事,几乎把大半个家当都给赔了进去,最后还是楚云暖出手干预,才让他免受牢狱之灾,只不过他多年来的经营付之一炬。

    楚云暖每点一个人,孟渥丹的身体就是一抖,这些事情他们做的如此隐蔽,楚云暖怎么可能会知道?

    孟家的女儿实在是太多了,孟渥丹又不是最出彩的,她的心智和手段比不上活了两世的孟莲,也比不上从小到大跟孟莲斗得死去活来的孟玫。她就说这么几句话,孟渥丹脸上的表情就完完全全的出卖了她。

    从一开始她就知道,南堂不可能永久臣服于他一个人,更不可能没有蛀虫,但是她更好奇,在她肃清南堂以后还能兴风作浪的人,究竟是谁?

    楚云暖看着孟渥丹强自镇定的模样,却是笑了,“外强中干,这么害怕,就老实说了,我还能把你送回赵括那边去,否则的话——”她轻轻抬起孟渥丹一张如花似玉的小脸,“我就你这张脸给扒了。”

    楚云暖凶名在外,她说的出做的到。孟渥丹几乎肝胆欲裂,仿佛是看到了魔鬼一样,可她嘴巴依旧抿得紧紧的,不肯说话,然而身体却在微微颤抖,显然是畏惧,而臣服于楚云暖的威严。

    “你想想看,如果你没有了你这张脸,还能回到赵括身边,还能为你钟爱的家族肝脑涂地?孟家只会抛弃你,孟氏一族容貌比你出色的女儿大有人在,你可要想清楚了。”楚云暖的声音温柔起来,“孟渥丹,你今年不过十五,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难道这样走上红颜薄命的老路?”

    孟渥丹脸色变化莫测,抬头看着楚云暖一双雪亮的眼睛,一时沉默,许久她才缓缓道,“就是孟家抛弃了我,我也心甘情愿!楚云暖你抓了我,继续在南塘兴风作浪的人还依旧在,我不怕你!”

    楚云暖啧啧两声,似乎是在嘲笑她天真,孟家之中哪儿还有单纯的姐妹之情。“你说的是孟昙吧,她现在的确是跟在顾兰身边,可顾兰不是南堂人,她只是嫁了谢游之而已。顾兰就算是家世再显赫,也不可能为你们俩姐妹两遮风挡雨。怎么?你和孟昙是想学当年孟玫和孟莲姐妹吗?不过很可惜,你们比不上她们两。”

    孟莲,曾经多年前压在所有孟家女儿身上的一座大山。曾几何时楚云暖也非常讨厌这个人,然而现在能用她来打击一下孟渥丹,她欣然之至。

    孟渥丹的脸色在那个刹那间变得极其难看,“孟玫背信弃义,身为代家主既然置孟家安危于不顾,孟莲她更是罪该万死,毁了孟家所有,她们俩才不配与我们相提并论!”

    楚云暖语调十分轻缓,说出来的字字句句,却足够让孟渥丹,肝胆欲裂,“可我觉得,你比不上她们,尤其是比不上孟玫。”孟玫和她一样,都迷途知返。

    “你胡说八道,我比她强,我比她好得多!”孟渥丹一声比一声说的大,仿佛是在为了告诉自己,是这样的没错,她比孟莲强,比孟玫好!“我是嫡系,她们比不过我,我是嫡女……”

    南堂向来只重嫡庶不分男女,楚云暖喟叹一声,“你错了,孟玫,才是嫡女!”孟家现在这一支现在所谓的嫡系根本名不正言不顺。“当年,孟家家主入天京请罪之时在天京城暴毙,而孟家主母养女孟栀外嫁,她的亲生女儿只是孟玫,孟玫才是真真正正的嫡系子孙!”

    只是在当年孟家败落以后,便不知道孟玫带着孟夫人去了何处,留下如今一群小丑称王称霸。

    孟渥丹气息不稳,眼中带着执拗之色,她笑着,“你骗人,你胡说八道。楚云暖,别以为你是楚家家主,你就什么都知道,孟家现在是我当家做主。”

    “就凭你?就凭孟家那一点所谓的姐妹之情?”楚云暖语气里都是嗤笑之色,“我今天只要放出消息,你孟渥丹已经死了,你那好妹妹孟昙,就会立刻取代你在家族的位置。孟渥丹,若是你乖乖招了,我让你下辈子衣食无忧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孟渥丹现在已经方寸大乱,她所有的心神几乎都是被楚云暖一步一步牵着走,呼吸渐渐粗重起来,急促而又短暂,那是恐惧的神色。楚云暖的声音轻缓下来,带着无与伦比的诱惑,“当年孟玫与我一同合作,毁了孟氏一族,我就给了她同样的许诺,你瞧瞧你们现在,树倒猢狲散。你们孟家最仰仗的天命之女的传说,也被我给毁了,孟莲被活活烧死!只有孟玫,她聪明,她活得好好的,你呢,你想要如何选择?”

    孟渥丹头上一点一点沁出汗珠,她嫣红的唇瓣被她咬得泛白,身体也微微颤抖起来。楚云暖知道她这是在跟自己做斗争,她也不催促,只是坐在桌前,轻轻吹着手里一盏滚烫的热茶,茶水还没有凉,孟渥丹就已经屈服了。因为在楚云暖坐下喝茶的那一瞬间,夏妆刷地把手里一柄匕首给扔了出来,并且直勾勾地盯着孟渥丹一张美丽精致的脸庞,似乎只要她否认,就真的要将她这张脸皮给扒了一样。

    “楚家主想要问什么?”孟渥丹终于是松口了,楚云暖一手端着热茶,一手轻轻给她倒了一杯,不厌其烦地重复了一遍,“在南堂,跟你们真正合作的人,是谁?”

    “合作?”既然都已经想明白了,孟渥丹整个人就都放松了下来,但只是表面上,她喝着杯中茶水,似乎感觉不到烫一样,一双明媚的眸子微微眯了起来,唇角也带上一个笑容:“唐梦瑶。”

    这个名字让楚云暖一愣,她的手微微一抖,茶水泛起涟漪,眉眼轻抬:“唐梦瑶?”

    孟渥丹的笑容明艳而讥讽,还有一种舒了一口气的得意,“楚家主不相信?她唐梦瑶掌握世家商会,所有的商品货物都要通过她的手,她要在其中做一点手脚,难道不容易吗?”她大笑起来,笑容里有得意、炫耀、还有嘲笑,“哈哈,楚云暖,你这人就是这样,做人留一线,可谁没有感激你,该背叛的,该算计依旧去做,你以为你是谁,以为我们会感谢你,让我们苟延残喘?哈哈哈,楚云暖的原来你也有眼拙的时候!”

    是她眼拙了。原以为只要警告唐梦瑶一番她就能收敛,没想到在她不在南堂的这些日子里,唐梦瑶竟然背着他做了这么多好事情。

    为了什么,为了一个谢游之吗?

    终其一生他们两人都不可能名正言顺的在一起,唐梦瑶做这么多事情,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人心果然是不可把控,谁会知道当年孤立无援,自以为对爱情死了心的唐梦瑶,在获得了权力之后,竟然是如此奋不顾身。

    而她一丁点儿也不后悔,这么多年来做事都留有余地,放这些人一条生路,哪怕他们不知感恩,但是她至少也问心无愧。

    楚云暖站在屋外,望着漱漱落下的雪花,长长呼出一口气,呼出的热气很快消散。

    整整一年了,她是该回南堂一趟了。

    未时,兵临城下,一路上又饥又饿的魏军,才到此处闻到的便是城里传来的各种这样饭菜香味,那是家乡的味道。他们中间有多少人,多年没有回到这一片生他们养他们的土地,多年没有吃到母亲妻子所烹饪的菜肴。当年魏王兵败,流放珠崖,他们所有人被迫撤离,甚至还不及和家中老母妻儿道一声别,这么多年,家里人恐怕以为他们早就死了。

    一时间,被这些味道勾起思乡之情的士兵个个红了眼睛。

    士气委靡不振,让赵括立刻就感觉到了,这一种逐渐在军中蔓延的悲凉之色,然而此时,在城中竟然唱起了这些人故乡的音乐:

    九月深秋兮四野飞霜,天高水涸兮寒雁悲伤。

    最苦戍边兮日夜彷徨,披甲持戟兮孤立沙岗。

    离家十年兮父母生别,妻子何堪兮独宿空床?

    白发倚门兮望穿秋水,稚子忆念兮泪断肝肠。

    家有余田兮谁裹蒿粮,魂魄悠悠兮往之所以,壮士寥寥兮付之荒唐。

    ……

    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在这种场景下悲恸不已,竟然呜呜咽咽的哭泣起来。一传十十传百,整个军中弥漫着悲伤。

    楚云暖站在城头,“怎么样,我这一招比你让人在里头大吃大喝来得好吧?”

    精武卫训练有素,身体的饥饿可以抵挡,可这种来自骨子里的思乡之情,是什么也抵抗不了的。当年项羽在垓下之时就是被刘邦以这一招围困,四面楚歌,最后节节败退,自刎于乌江。

    “阿暖聪慧,是我等不可及。”赵毓璟笑着拍了一句马屁。

    在赵括一声怒喝之下,城楼下的军队渐渐归于平静,但是很多人的眼眶依旧通红。

    自古以来万事都是,堵不如疏,赵括若是能排解底下人心头思乡之情,那定然会是让所有人众心归一,然而此人只知纸上谈兵,又是自负惯了,在此时此刻竟然忽略了这么重要的事情,只是一味的令诸将士火速前行,攻城略地。

    战鼓雷雷,双方短兵交接,旌旗蔽日。

    城楼之下阵法如云,羽檄交驰,充耳可闻,血与肉的搏斗间,杀声满天。

    霍清华派一队人前往迎战,由他亲自前往。霍清华双枪使得十分漂亮,回旋横扫所向披靡,相看白刃血纷纷。

    “平南王府果然名不虚传!”楚云暖赞叹道,“霍清华这手双枪难逢敌手。”

    赵毓璟瞧了一眼在底下大杀四方的霍清华,回头见又见楚云暖满目赞赏之色,心里头突然就有些吃味儿。他下意识道,“其实我们没有必要打打杀杀,只是清华许久不曾上战场,让他热热身而已。”

    言外之意就是霍清华是个没脑子莽夫,没什么看头。

    楚云暖笑了一声,用手扇了扇鼻子,揶揄:“哟,好大的酸味儿,不知道从哪儿来的老陈醋。”

    赵毓璟面色无华,耳根子却诡异的红了,她伸手抓住楚云暖还在乱晃的一双手:“别闹。”

    霍清华一杆红缨枪,几乎是赢得了所有人的注目,平南王府的男儿仿佛天生就该身在战场。不消多时,原本就士气不振的魏军被霍清华打得落花流水。

    赵括觉得格外憋屈,他令麾下所有军马一拥而上,就算是用战马铁蹄踏,也要踏平整个江源府,以解心头之恨。

    城楼上下相隔甚远,赵括的愤怒之色像是凝聚成实质一样,一下子就扫到了城楼上相携而立的两人身上。

    楚云暖向下扫了一眼,战场,曾经让她热血沸腾,而又觉得恐惧的地方,她的杀孽似乎就是从这里开始一发不可收拾。她原来是不信命的,总觉得什么善有善报,恶有恶报,都是无稽之谈,但后来发生的一切事情告诉了她——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战争不过是争权夺利的工具,哪怕说的再如何好听,也掩盖不了里头的狼子野心。

    “赵括要输了。”赵毓璟一双手紧紧握着楚云暖,源源不断的热量从相连的地方穿传来,一直暖到她的心底。

    楚云暖侧头看着赵毓璟,他是风度翩翩的温润公子,一身戎装,俊脸方正,眉飞入鬓,双瞳纯黑,挺鼻薄唇,略勾起笑,漾开来柔情似水,端的是龙凤之姿。

    她现在有赵毓璟,无论如何他们都会一直在一起。

    赵毓璟,是她此生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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