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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男人们聚会,内宅中女人们也围坐在一起起了个小宴,家养的小伶人在水台上咿咿呀呀,间或有小子妇人从前头穿插过来,说着前面进士们的宴席情况。
进士老爷们对宴席很满意,都深刻感受到了侯府气派,李家的进士相公斯文守礼,一个飞眼都没有往漂亮丫头身上瞄,总之是言笑晏晏,宾主尽欢。
于是内宅气氛也和谐的不得了,几个妯娌诚心诚意的恭贺乔氏,养了个争气的好儿子。乔氏何曾这样众星捧月过,虽然还能安坐,这心底隐隐的不安从何而来。
所以当前头有人来报,发现死人时,乔氏蹭的站起来,她揪紧了罗帕,心中的不安变成实质沉甸甸的压着心往下坠,这个死人是不是冲着珣儿来的。
“坐下。”柳母颇有威严的喝道,“慌慌张张像什么样子。”
乳母搀着乔氏坐下,安抚她少爷不会有什么事,乔氏内心惶恐,“珣儿第一次宴会同科,就闹出死人,总归不是吉利事。”
“少爷有大福气,一般克不到他。”乳母小声安慰道。主仆两蚊声交谈时,柳母发话了,“许是下人发了急症,先一床被子裹了找间空屋安置,别惊吓到客人。”
传信的人过去处理事了,后头的气氛一下变得有点沉默和奇怪,几个年纪小的娇娇小姐听闻有死人,就有些左立不安要找奶娘。柳母发话让人把几个姑娘先带回房去,嘱咐奶娘奉宁神汤,“若我听见有人在小姐跟前没根没据的胡说八道,就通通捆了发卖。”老太太如是说,她冰冷的眼神扫过王氏,这个蠢妇,又做了什么?
一招不中,此刻便是要安抚五房,这个时候还出事,不是逼五房闹将起来。
小姐们一走,三太太王氏就对侯夫人说,“大嫂这差事办的,好好一场群英宴就这么败兴了。五弟妹,心里可不要留下疙瘩,死个下人而已,对珣儿的前程一定是没影响的。”
“你这话说的,合着当初争着要管这管那的人不是你?”任氏稳坐泰山。“这事与珣儿的前程有何干系?自然影响不了珣儿。”
“真是天可怜见,我看大嫂劳累,就想帮着管点花花草草之类的小事,让大嫂松快些。这宴席酒水下人我一概没插手,难道还能是我错了不成?”王氏说,“我倒是不惧怕替大嫂背了这锅,从前也不是没有过,只是老太太说让在家里给珣儿办群英宴,这好好的宴会上死了人,说出去也是侯府无光,大嫂这个当家主母的不得力。”
“都少嚼舌两句。”柳母说,“难道是什么光彩事不成。”
任氏的儿媳妇担心的看一眼婆婆,外人都道她命好,嫁个侯府世子,板上钉钉未来的侯夫人,她嫁进来才知道,为什么她丈夫独苗一个没兄弟,也知道她婆婆这些年过的日子。她不曾惧怕什么,她明白她婆婆对她坦诚公布的意义,在这个家里,没有所谓的家人,都是敌人。
她进门来就帮着打理家事,所以她很认真的在回想,是不是哪里出了纰漏。
没人相信这只是个意外。哪怕是一嫁进来就离府最近才为了妹妹婚事回来的二房二少奶奶。
管家带来前头的消息,说客人们又去看尸体,又在自证辨清,现在在侯爷的主持下开茶话会呢。柳母皱眉,“怎么这么不懂事,这不是对客人不尊重吗?赶紧叫人去跟侯爷说,好好送走相公们,别让客人对咱们侯府有什么误解。”
“红玉死之前被女干了,状元公说就这么走怕日后有进士酒后失德的传言就说先弄清楚的好。”管家说,“三少爷也没反对。”
“侯爷怎么说?”任氏问。
“侯爷说就当是一场探案游戏,由着他们玩。进士相公们的情绪挺稳定,兴致也很高。”管家说。
“胡闹。”老太太把龙头拐杖往地上一杵。
“可是说出什么章程了?”三太太问。“红玉,这个名字不太耳熟。”
任氏的陪嫁文泰家躬身说,“红玉是正房二道门上的丫头,是家生子,可是没安排她过去群英宴,也不知道怎么突然出现在那边?”
三太太啧啧出声,“大房的人啊!”
“人是大房的人,心是不是大房的心就不知道了。”任氏说,“若每个院子的人都是每个院子的心,这家就好管多了是不是,母亲。”
“你们如今还是十几岁的年纪,吵嘴还要我来评理不成。”柳母哼道。“你去,去听侯爷和相公们说些什么,一五一十的回过来。”
内宅事还是内宅人处理的快,去搜一搜红玉的房间,再把下人叫来问一问,就能拼个七七八八,从红玉的房间里搜出柳珣的玉佩,王氏用帕子遮脸,“哎呦呦。”再结合红玉同房的人说,红玉早两个月前就不对劲,多了许多名贵首饰脂粉,都说她马上是要领二两银的人。二两银是侯府姨娘领的份例银。
王氏看一眼乔氏,“弟妹看珣儿看的太紧,翻年都十八的人,身边一个丫头都没安排,这看上大伯母院里的丫头都偷偷摸摸的,这不惹出事来。”
乔氏手中帕子都要揪烂,面上却还很镇定,“三嫂怕有什么误会,珣儿身边没丫头,不是我不给他安排,是他眼挑,就我院里这水平的,他都看不上。那个什么红玉,我没印象,又是二等丫头,想来不会比我的院里的好。”
“珣儿科举之前一直埋头苦读,出书房的数都数着着,考试后一直以来也是风波不断,也不知道是踩了哪房小人,没个消停日子。”
“你看看这玉佩是不是珣儿的,他的玉佩出现在一个小丫头房里,还有什么好解释的。”王氏说。“孩子大了,你以为他还是小时候,一举一动都在你眼里。再说男人。”王氏意义不明的哼哼两声,大家心照不宣。
乔氏气的脸色潮红,掐着虎口让自己保持冷静,“三嫂这样言之凿凿,好似亲眼看见我儿与人勾搭,三嫂这般肯定,是亲眼看见了什么吧?不是亲眼看见,三嫂这样说,当真是其心可诛。”
那边柳浩让人给进士们上了茶,却只露个面就走了,柳梁闻听到信过来找柳浩,第一句话就是,“大哥,我要分家。”
“不要着急,现在事还没弄清楚。”柳浩说。
“就算还没弄清楚了,这背后的意义还不清楚吗?”柳梁说,“这事不管针对谁,都是把个人私欲放在家族之前了,这样愚蠢的人,愚蠢的行为,再不分家,等着他拖累整个家族去死吗?”
三老爷,四老爷被下人急急叫回来,听闻只是死了一个丫头,都满是被打扰兴致的不满,到了柳浩的书房,“大哥,这事也值得急忙忙把我们叫回来。”四老爷说。
“今天是珣儿在家中宴客同科的日子,不早不晚这个时候出了人命,你往轻了说可以,你往严重了说再严重也不过分。”柳浩说,“随便哪个人上一本,御前应对谁去?”
“大哥既是兄长,又是家主,怎还生出谁去御前应对的疑问?”三老爷说,“后宅不宁,也是嫂夫人展管不利,大哥好好教导,莫要在人前堕侯府名声。”
柳梁只是冷声一哼,就当你不知道这家宅不宁的祸头子就是你家的。
侯爷把人叫走,侯爷又走了,留下众人面面相觑,柳三站在那,头肿如麻瓜,他爹来这一遭说不上是好是坏,现在看来,坏好像还多点。
“凶手不是今天来赴宴中的任何的一个。”杨峤打破沉默说,“凶手和红玉认识的人,并且对侯府很熟悉,我们这其中没有人符合这样的条件。”
“这是如何说?”柳六问。
“净室很偏僻,王兄过去也是丫头指引才知道这个地方,我等都是第一次来侯府,断不能坐到能熟悉的找到净室做了事后又全身而退,若无其事。”
“至于凶手和红玉认识,因为现场并没有很大的挣扎痕迹,如果是外人,红玉不可能不挣扎,不喊叫。”
众人默默的看向柳珣,没人怀疑自己啊,但是柳珣真的很可疑哦,又熟悉地方,又是侯府少爷,杨峤只能说,“也不是柳兄。”
“红玉死前被侮辱,柳兄这一身衣服未换,实在是不像做过不轨事。”杨峤说,“再有,我看柳兄面相,似身有不虞,就是想做什么也有心无力。”
柳珣头疼了一晚上,面色实在算不上好看,别人一看,果真衰衰的,柳珣被人看的心情不好,便直言道,“有什么好看的,长的比我丑的女子我是不会亲近的。”
众人一想,也是这个道理,柳珣就算臭着脸都可以用天姿国色来形容,死去那丫头虽有几分姿色,实在远不如柳珣。
杨峤便说,“这事既与我等无关,事涉侯府家事,我等便先告辞了。”
谢进也是如此说,柳三拱手再三道不是,亲自送了他们出府,回头见杨峤还在室内端坐,一惊,“杨相公?”
杨峤半是无奈的举杯示意柳三去看他身旁,柳珣趴在桌上拉着他的袖子不放,如果硬要起身,恐怕就要短袖了。
“老七,你怎么回事?”柳三问,柳珣强撑到现在早已强□□末,眼神涣散,神志不清。
“老七,老七,你怎么了。”柳三焦急的问。
“中了□□,大约和他之前吃的药相冲了,所以他不需要发泄,只是头疼。”杨峤说,“我让丫头去厨房用紫苏,芦根,丁香熬水,之后送服生蜂蜜调麻油,片刻就好。”
“中了□□!”柳三咬牙,“这事果然是冲着老七来的。”
柳浩和几位老爷都过来了,见杨相公在这虽有些意外,但也没开口问为什么,柳浩问柳三怎么回事。
“有人下药给老七,想让他失态和丫头发生点什么,还刻意引人去看看,哪知道老七前头吃了药,和□□相冲,头疼难忍,只在一边静静待着。”
“实在可恶。”柳梁说,他连忙上前看儿子,“珣儿,珣儿,你怎么样。”
柳珣喝了解毒剂吐了一回,现在头疼稍解,只是那股子麻油味道实在恶心,喝几杯茶都压不下去,杨峤看不过眼他把自己当水牛,对丫头说,“有紫苏姜吗?”
“珣儿不爱紫苏那味道,桃脯行吗?冰糖杨梅可不可以?”柳梁急问,杨峤点头,“能压下味道的都行。”柳梁忙让人去拿柳珣的点心零食来。
“这事谁做的查出来了吗?”四老爷问,“要我说把那些不老实的下人拉出来,打几板子都招了。”
“不是外人,就是我们侯府里的人。”柳三说,“所有宴会上的人我都让人去拘在一块问话,想来马上就有结果。”
“杨兄说的那么明白,三哥你还不知道凶手是谁?”柳珣皱眉道。
“凶手是谁?”柳六问。
“五哥哪去了。”柳珣反问。
“五哥说喝酒多了头疼,回房休息去了。”柳六说。
柳珣嗤笑,“犯事就躲,从小就这样,一点长进都没有。”
“珣儿,你怎么说话呢,你是说这事是璋儿做的?”三老爷说。
“我们之间,只五哥中途换了一身衣服,他说是沾了秽物,便拿他换下来的衣服来一看便知,是哪种秽物。”柳珣说。“红玉不挣扎不喊叫,这人不是外人,也不会是下人。”
“侯爷,三老爷,四老爷,五老爷,老太太有请。”管家过来说。
“先去见母亲吧。”柳浩说。
杨峤抬手要告辞,被柳珣扯着衣袖又拉往后院,杨峤无奈,“柳兄,这是你家事,我涉事太深不好。”
“你留着给我说明一下经过,别人说不清楚。”柳珣说。
“你不是都知道是谁干的吗?”杨峤说,“这阴私事,我知道太多不好。”
“真的是他?”柳珣顿住,拧着眉,满是生气,“我只是一点直觉,看尸体的时候,他的脸色就不对,后来也没见着他人,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这事很浅显,几个下人问一问就清楚,不用我留下特意说明。”杨峤说。
“反正你都知道了。现在走你也都知道了。”柳珣说。
“我是知道了没错,但是我可以不让他们知道我知道了。”杨峤无奈说,“我身单影只,不好与侯府主人为敌的。”
“你现在走了,转头我便与你为敌。”柳珣挑眉道。
“珣儿,你和杨相公说什么,都到门口了。”柳梁回头说。
柳珣别过脸,依旧扯着杨峤的袖子前行,杨峤竟有种久违的想叹气的冲动。不该看他苍白的脸动恻隐之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