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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欧阳收到花笺后的第三天,也就是三月初八的晚上,戚云恒一脸阴郁地来到夏宫,连衣服都没换就把欧阳单独拉进了内室。
“出什么事了?”欧阳疑惑地问道。
戚云恒沉声答道:“那张花笺——你在茶楼里收到的那张,查出了一些奇怪的事情。”
戚云恒把漆盒拿走的第二日,金刀卫便查出此物出自前朝皇宫,乃是康隆帝时期登记造册过的御用之物。如此顺藤一摸瓜,今日,便有人注意到花笺上的笔迹竟也和康隆帝写过的楷书如出一辙,只是笔迹虽像,墨迹却是新的,问世的时间不会超过月余。
发现这一点后,潘五春赶忙把此事禀告给戚云恒,请他亲自定夺。
但戚云恒一时间也定夺不了什么,只能将查出的结果告知欧阳,看他能否联想到什么。
听戚云恒说完,欧阳皱了皱眉,漠然道:“让我去想的话,我也只能想到兴和帝了。”
“兴和的楷书可不是这种风格。”戚云恒否定道。
“但也更不可能是康隆帝的真迹吧?”欧阳道,“前朝的物件,前朝皇帝的笔迹,两样加在一起,自然也只能往前朝的身上联想。而且东西是送给我的,我家又是前朝册封的伯爵,我本人也与前朝的皇帝有些关系……如此推测下去,我能想到的,便是有人试图指责我背信弃义,叛主求荣,诸如此类。”
“胡说八道!”戚云恒立刻皱眉。
“我就是那么一说,你别当真!”欧阳安抚道,“难道你以为我也会这么认为?我又没那么蠢!”
做出这般推理之后,欧阳其实已经将兴和帝排除在嫌疑人的名单之外了。
以最后一次见面时,兴和帝的那种决绝之态,即便他还活着,想的也肯定是怎么复国或者复仇,哪里会有什么闲情逸致来撩拨欧阳?像这种送一张写了诗词的花笺,还特意放在一个极其昂贵的漆盒里的风雅之事,只有那些吃饱了没事干的富贵闲人才能干得出来!
只是思来想去,欧阳还是觉得这事太过蹊跷,让他也不禁有些心里发怵。
斜眸瞥了眼戚云恒,欧阳忽地心下一动,试探地问道:“永泰宫那边调查的怎么样了,有找到密道或者密室吗?”
“全无进展。”戚云恒摇了摇头,反问道,“你真觉得这事是兴和帝做的?”
“不好说。”欧阳确实难以肯定,只能道,“但此事若是与前朝有关,那肯定也和兴和帝脱不开关系,不是他做的,也必然是和他有关的人做的——对了,你能不能带我去永泰宫看一看?我好歹也去过那里几趟,兴许能发现一些你们未能注意到的事情。”
想当年,康隆帝赵河刚刚继位的时候,欧阳去永泰宫的次数比去姐姐所在的未央宫还要频繁,无事的时候,没少跟着赵河在永泰宫里闲逛,连赵河布置的密室都钻进去瞧了一瞧——说起来,戚云恒如今住的泰华宫,欧阳都没有这么仔细地参观过!
听欧阳这么一提议,戚云恒也有些意动,想了想便点头道:“也好,现在就去?”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黑灯瞎火的,过去看鬼吗?”欧阳白了戚云恒一眼,“赶紧把衣服换下来,然后吃饭、洗澡、睡觉!明天白天的时候,你再找时间带我过去。”
“好。”戚云恒也觉得自己过于急躁了,当即定了定神,将此事暂且放到一边。
第二天下午,戚云恒走密道把欧阳接到了泰华宫,给他换了身衣裳,打扮成太监的模样,然后便将他带到了已经封禁的永泰宫里。
为了寻找可能存在的密道和密室,永泰宫里的家具摆设都已经被搬运一空,只剩下空荡荡的墙壁和被拆得七零八落的地板,看起来好不凄凉。
欧阳这会儿却生不出追忆往昔的浪漫情怀,跟着戚云恒把永泰宫的殿室一间间地看过,很快来到了永泰宫二楼的三间寝殿之一,也就是密室的所在之处。
永泰宫并不是皇宫里最高大最宏伟的宫殿,在皇宫里的位置也稍稍有一点偏,历数前朝皇帝,将此处作为自己休憩之所的,只有康隆帝和兴和帝二人。
欧阳不知道兴和为什么会选择这里,但他知道康隆帝之所以住在这里,却是因为那家伙不想住在他亲爹住过的宫殿,睡他亲爹睡过的屋子——
赵河跟欧阳说过,一想到那些屋子里睡过他爹,更睡过不知道多少个妃嫔,上演过不知道多少场活[春]宫,他就没法再在那些屋子里待下去,更别说在里面睡觉睡美人了。
走进二楼的这间寝殿,欧阳神识一扫就发现床底下的暗门还在,而且确实是从另一面封死了的,正疑惑戚云恒的手下人怎么会没发现,神识已经不自觉地向密室内部延伸过去,随即便诧异地发现,下面的密室……好像少了面墙?!
欧阳赶忙装作四处打量的模样,继续用神识探查楼下,很快就恍然大悟。
寝殿下面原本是一间花厅,而龙床下面的密室亦是从花厅里隔出来的,利用墙壁、盆景等东西布置出一个视觉死角,让人注意不到这里有一块空间被人为地“消失”掉了。
但此刻,花厅里的东西已经全被搬了出去,密室与花厅相连的那面墙壁也无影无踪。
这样一来,密室就成了明室,只看其位置的话,更像是布置在花厅后面的一间暖阁。
“我的天啊!”
明白之后,欧阳猛地一拍脑门,拉着戚云恒就往寝殿外面跑去。
“怎么了?”戚云恒被欧阳拽得晕头转向,但还是一边询问一边加快了脚步。
跟着戚云恒一起过来的一众随扈也不明所以地赶忙追上。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欧阳没有详细解释,一直把戚云恒带回到楼下的花厅,然后才指着那处已经消失掉的墙壁继续说道,“这里……原本有一面墙的!”
欧阳一边说着,一边在原本是墙壁的地方摸了起来。
其实仔细去看的话,还是能够看出一些痕迹的,只是很难判定这些痕迹到底是什么时候留下来的。再加上戚云恒要找的是密室和密道,这么明晃晃地摆在眼前的东西便成了灯下黑,使得搜查者们难以将其与自己要找的地方联想到一块。
欧阳转头向原本是密室,如今却已经毫无私密可言的小间里看了一眼,问道:“这面墙在你进宫的时候就已经没有了吗?你还记不记得,墙后面都有些什么?”
戚云恒没有回答,皱起眉头,意味不明地嘟囔了一句,“你对这里倒是真的很熟。”
“你想到哪儿去了?”欧阳一听戚云恒的语气就察觉到不对,立刻没好气地回了戚云恒一双白眼,“兴和帝那时候可是在把我当刀使,自然要拿出笼络人心的那一套来对我——他可没有你这般的嗜好,别瞎想!”
——我这般嗜好又怎么了?!
戚云恒有些不爽,但也知道眼下不是计较这些事的时候,微不可闻地哼了一声便转过身来,把看管此地的管事太监叫到面前,将欧阳的疑问向他重复了一遍。
管事太监赶忙撇清,言辞凿凿地向戚云恒保证,此处的墙壁绝不是他们拆掉的,小间里的摆设也和永泰宫里的其他物品一样,全都已经登记造册,收进了库房,皇帝陛下随时可以命人将其取出查看。
听管事太监说完,戚云恒转头看向欧阳,“直接去库房那边看看?”
“去呗!”欧阳点头。
两个人当即带着一众随扈,在管事太监的引领下,往永泰宫后面的库房走去。
皇帝陛下亲临,开启库房的手续自然一切从简。
不一会儿,戚云恒和欧阳就见到了从永泰宫花厅里搬出来的那些家具摆设。
床榻,博古架,屏风,桌椅……怎么看都像是暖阁里的布置,唯一能够引人疑惑的,也就是这些东西的年代未免太过久远了一点,风格上都是前朝初期的模样,涂刷在上面的木漆也已经出现了明显的干裂和老化。
戚云恒和欧阳还未说什么,管事太监就先变了脸色,脱口惊叫道:“怎么会这样?!”
“这样是怎么样?”欧阳立刻挑眉问道。
被他这么一问,管事太监马上惊醒过来,明显地迟疑了一下。
戚云恒把脸一沉,“说!”
管事太监身子一颤,赶忙跪倒在地,牙齿打颤地告知戚云恒,他们把这些家具摆设从永泰宫的花厅里搬出来的时候,全都还是完好无损的,并没有眼下看到的这种干裂、老化之事。
“不是他们的错。”欧阳微微一怔就明白过来,“那间屋子应该是一直处于密封的状态,东西被搬出来之后,与外面的空气有了接触,才会出现这种情况……呃,你或许听说过,从古墓里取出来的陪葬品就很容易发生这种事,原本在陵墓里好好的,拿到外面就风化成灰了。他们从花厅里搬出来的这些东西虽然没有变化得那样夸张,但缘由应该是差不多的。”
“就是说,那里真的是一间密室?”戚云恒皱起眉头,心情愈发不爽。
“应该说,曾经是。”欧阳嘴上纠正,心里却不禁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安。
兴和帝就算不想在密室里等死,也没必要把密室拆除。
除非,密室里藏了秘密,而且是绝对不能被旁人察觉的秘密,以至于兴和帝发现之后就必须将其带走,或者……抹除。为了不惹人生疑,顺藤摸瓜地发现什么,兴和帝这才特意打开密室,使其变成了一眼就能看到的普通隔间。
但是,密室与花厅相隔的那道墙也不是说拆就能拆除得下来的,就兴和帝那个连爬上马背都需要别人帮忙的家伙,能干得了这种力气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