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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当年之事,欧阳真真是想都不愿去想的,除了苦痛就是愚蠢,完全没有半点让人留恋的时光。
此刻听庄管家提起,欧阳立刻把脸一沉,没好气地反问道:“我干嘛要记得他啊?难道你以为这花笺还能是赵河那家伙从阴曹地府里送过来的不成?!”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庄管家立刻摇头,“阴曹地府是什么模样,我和主子一样清楚,再怎么胡思乱想也不会生出这种念头。但我可以肯定,这就是康隆帝的笔迹——至少和康隆帝的笔迹很像!不信的话,您可以回宫里找些康隆帝的字帖或是圣旨出来,对比一下。”
庄管家跟了欧阳两辈子,很清楚他痛恨康隆帝胜过痛恨自己亲爹——亲爹加诸在欧阳身上的恨,欧阳已经完完全全地报回去了,但康隆帝的却没有,并且已经没有了报回去的可能,而这也是最让欧阳为之忿恨的一点。
但身为忠仆,该说的话总是要说,即便知道欧阳不想听,不爱听,庄管家也不得不尽可能严肃地提醒欧阳注意。
欧阳撇了撇嘴,再次打开漆盒,把花笺取了出来,仔细看了看,皱眉道:“不对啊!无论这字还是这花笺,很明显都是新的,即便不是今天才写好的,也绝对不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翻出来的老古董。”
“许是有人模仿康隆帝的笔迹?”庄管家猜测道。
“图啥?”欧阳翻了个白眼,把花笺再一次丢回漆盒,“若真有那个年月的老鬼如我一样重返人世,想要从我身上算计点什么,那他也不该模仿我仇家的笔迹来挑衅我……”
“咳咳,主子,话不是这么说的。”庄管家哭笑不得,赶忙再次提醒,“您觉得您和康隆帝是不共戴天的仇敌,但旁人可绝不会这么想!在他们眼里,您和康隆帝既是君臣相得的典范,更是姻亲挚友,关系真真是好到不能再好!您是不知道,您失踪之后,康隆帝可是疯了似的,满世界地派人找您,之后更是大病了一场……”
“姐姐给他下毒了?!”欧阳马上眼睛一亮,有了精神。
“……呃,您怎么会这么想?”庄管家险些咬了自己的舌头。
“我失踪,姐姐第一个要怀疑的就是他!”欧阳冷冷一哼,肯定道,“他之所以找我,就是因为我知道的事情太多,即便是死,也只能死在他的手里,绝不能让他的仇家拿获!说起来,我也就是死得够早,不然的话,迟早也要落得个被卸磨杀驴的下场!”
庄管家一阵无语,却也无力反驳。
庄管家虽然一直活到了贵妃欧槿病逝之后,但以他当时那种卑微的身份,连贵妃娘娘的面都没机会见到,更别说去和贵妃娘娘探讨宫中秘辛了。
欧阳原本也没指望庄管家能够给出答案。
听到庄管家说花笺上的笔迹很像康隆帝的时候,欧阳首先想到的其实是兴和帝。
毕竟,戚云恒尚未找到兴和帝的尸体,欧阳也不能肯定,兴和帝一定就会按照他的建议,去永泰宫的密室里弄死自己。
兴许,兴和帝真的就从皇宫里逃了出去,躲了起来呢?
——对了,兴和帝写字是什么模样来着?
欧阳想了想,很快就因为想不出来而不得不放弃。
欧阳对舞文弄墨之事本就兴趣缺缺,除了戚云恒这个关系太熟,又经常当着他的面写写画画的,余下人等,即便是欧菁的字拿到面前,他也未必就能一眼认得出来。
见庄管家还在沉思,欧阳顿时生出几分无奈,抬起手指,在庄管家眼前晃了晃,打断道:“别瞎想了,等那人自己露面就是!我就不信,他会只出现这么一次!”
——是狐狸就总是要露出尾巴的!
——接下来,就看谁比谁更有耐心了!
被花笺的事一搅和,欧阳的心情倒是负负得正,清明起来。
回到夏宫,欧阳还没更换衣裳就先把庞忠叫了过来,让他去乾坤殿里走上一遭,把戚云恒给请过来。
至于邀请的理由,欧阳却是提都没提。只让庞忠过去便是。
反正,禁卫那边肯定会在事发之后的第一时间把茶楼里发生的一切禀告给戚云恒,用不着他再派人过去唠叨,戚云恒也会知道整件事的详情。
果然,半个时辰后,庞忠跟着戚云恒一起回来了。
一进正殿,戚云恒便直奔欧阳而来,拉住他的手,从头到脚地审视了一遍,见他毫发无损,全无异样,这才松了口气,开口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我也想知道呢!”欧阳故作郁闷地答道,“不过就是一时兴起去茶楼里坐了一会儿,结果便遇上这么一桩事情。”
“一时兴起?这又是怎么回事?”戚云恒追问道。
“别提了,今天真的是要多闹心有多闹心!”欧阳长长地叹了口气,把钱夫人那边的事说了一遍。
听欧阳讲完,戚云恒也是满头黑线,好一阵无语。
“这些混帐东西就不能安安静静地好好过日子嘛?!”思量半天,戚云恒终是按捺不住地骂了出来,“真真是吃饱了没事干,撑的!得了点荣华富贵,就不记得自己是谁了!”
“说的就是嘛!”欧阳也跟着吐槽,“你这个当了皇帝的都没说把我这个丢尽脸面的货色甩掉不要,还特意接到身边供养起来,这么明显的风向标,他们怎么就看不出来呢?!”
——你才不是什么丢脸的货色呢!
戚云恒轻咳一声,被欧阳说得有些脸红。
虽然他确实把欧阳接回了身边,但供养二字却是完全谈不上的,不过就是在皇宫里空出了一处宫殿,调拨了一些人手,余下的吃穿用度乃至夏宫里的家具摆设,几乎全都靠欧阳这边自给自足。过阵子,夏宫翻修,用的也是欧阳自己的人手,自己的银钱,甚至连皇庄那边的先期投入也大半来自欧阳的自掏腰包。
“重檐不要妄自菲薄,那些平庸之妇哪有资格与你相提并论!”戚云恒强调了一句,然后便掩去脸上尴尬,故作镇定地转移了话题,“不知重檐对此事有何建议?”
“清官难断家务事,这事吧,真的是没法建议。”欧阳摇摇头,轻叹道,“我只觉得,夫人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若真有那过不下去的,起码给人家留条活路,别把人给逼死了。”
听欧阳这么一说,戚云恒终于也认真起来,蹙眉想了想,说道:“这件事还是让皇后出面吧,你与我,都不是那么方便!再过些时日便是举办春宴的季节了,皇后可以在宫里面多举办几场宴会,把这些正室夫人全都请进宫来……就是免不了又要花钱!”
话未说完,戚云恒便恨恨地握拳。
欧阳失笑,“你还没穷到这种地步吧?光是你宫里的那个破笼子,就能换多少次春宴了?”
“这是两回事。”戚云恒一本正经地辩解道,“若是为了重檐,花费多少黄金,我都不会生出舍不得那一说!但若是花给旁人,我就必须先想一想,这钱花得值不值得!”
“那就打出风雅的旗号,一切从简便是。”欧阳随口建议。
“风雅和一切从简也是两回事的!”戚云恒无奈地叹了口气,却也知道欧阳很不喜欢那些所谓的风雅之事,在他心里,所谓的风雅就是穷酸的代名词。
“算了,这件事还是全权交给皇后,重檐就不要费心了。”戚云恒只能如此说道。
“原本也没想费心。”欧阳很是不爽地回敬了一双白眼。
“最近,重檐也不要再出宫了。”戚云恒没有到此为止,继续强调道,“先等我把这张花笺的来龙去脉调查清楚再说。”
“不如从那装花笺的盒子下手。”欧阳指了指漆盒,“花笺这东西,谁都能做,但这盒子却是个稀罕物,不是哪个人都能有渠道获得的。”
这年月的漆器还是寻常人家消受不起的奢侈品,能够制作漆器的工匠也是少得有数。
戚云恒点了点头,“我会提醒他们的。”
戚云恒当然不可能亲自去查,只能是交给手下的金刀卫,由他们这些耳目代为行事。
两个人就今日之事又闲聊了几句,戚云恒终是恋恋不舍地起身离开,并把装有花笺的漆盒也给一起带走。
之后几日,欧阳便安安稳稳地待在夏宫,却是再没遭遇到什么异动或是异变。
在此期间,只有沈真人耐不住寂寞地又发了只纸鹤过来,被庄管家拦下,禀明欧阳后,替他过去看了一眼。
庄管家可不像欧阳这般在某些事上极为迟钝。
见到沈真人之后,庄管家就因为沈真人那一脸过于失望的表情而生出了猜疑。
稍稍一试探,庄管家便愈发肯定,这位沈真人之所以会把他家主子烦得都快要暴走了,就是因为这人对他家主子起了不可告人的心思。
庄管家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一时间,甚至生出了杀掉此人永绝后患的念头。
但再一试探,庄管家就发现沈真人这只想要拱白菜的猪比戚云恒那只已经把他家好白菜啃进肚子的猪好对付多了——
他家主子可是有妇之夫!
俗话说得好,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
妄图染指别人家的夫君,你就不怕死后下地狱,活着生心魔,此生此世都修不成真人?!
庄管家一通明嘲暗讽,很快就把沈真人说得面红耳赤,羞愧得无地自容。
在沈真人的百般恳求下,庄管家终是大人有大量,勉为其难地答应沈真人“帮”他隐瞒此事,不把他污秽的心思告知他家主子。
——他家主子才不稀罕知道呢!
庄管家摆平沈真人,却也真的没将此事告知欧阳。
而欧阳本就是只重结果不在意过程的性子,得知沈真人不会再来烦他,立刻就把此人抛在脑后。
至于庄管家如何搞定此人,是否许诺了什么,付出了什么,他才懒得关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