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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兄!你可是在等我们?”云三受了一肚子气,这会儿猛然看到傅郁川靠着一棵十余米的高树在休憩,心下一喜忙出声喊道。
绿萤看着前方怀抱长剑闭目养神的男子,云三的容貌俊美,比起这人来却差了不是一点两点。先前她不清楚傅郁川的实力的时候,只觉得这人看起来温和,却不好亲近,不像别的师兄弟那般待她热情,让她觉得不喜。而如今知道了他的实力,在她眼里的那些缺点,就变成了高阶修士的深不可测。
“祖父,要不让孙女和云公子一起过去向傅道友打个招呼罢。傅道友一直走在我等前方,这会儿突然落了后,很可能是受了伤,相逢即是缘分,我们合该‘帮一把’。”绿萤在邹堂主面前说话行事,还是颇有几分伶俐,不然也不会让邹堂主如此护持她。
傅郁川那般戏耍雷引宗的人,他们定不能忍下这口气。试探一番,若他当真处于受伤状态,那有这么多雷引宗的人在,想要报复回去不是难事。
“绿萤师姐说得对,邹堂主身为雷引宗的一堂之主,身份贵重,不好亲自过去询问,我同傅兄好歹也算是同行过一路,绿萤也同他说过话,由我们过去再合适不过。”云三现下已不敢再说傅郁川和自己是好友,免得又惹出来雷引宗人的一身怨气。他心里清楚,雷引宗平白为别人挡了刀剑,要他们不报复是绝不可能的。
云三在心里分析着利害,若是傅郁川没有受伤,那雷引宗的人不会想要在通天道这样的地方,得罪一个高手,他如果能再次接近傅郁川,也不怕雷引宗的敢对自己如何。可要是傅郁川受了伤……
这一切就说不好了。
思来想去,云三还是决定跟绿萤先上前试探一番。
“傅兄?这里可不是安全的地方,你怎会在此休息?还是跟我们一起换处地方罢?”云三一边靠近傅郁川坐靠的大树,一边小心翼翼的道。
他和绿萤眼下所在的位置,已经离傅郁川十分靠近,可是对方仍旧没有半点反应,若换平时定是要将他们拦住,或者自己起身离开了。
平娘抱着毛团子依偎在傅郁川的身边睡着。平娘的警觉性很高,毛团子是虚兽,比人类要敏锐,在有人向他们靠近的时候,这两个就已经察觉到了。
不同于在傅郁川面前的温顺放松,平娘现在看着云三和绿萤的时候,淡漠的眼睛里满是敌意和阴冷。毛团子感受到平娘的异常,也朝眼前的两人龇牙咧嘴,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呜噜声。
绿萤看见平娘那张秀气的脸就觉得心里不舒服,也没把一人一兽的威胁放在眼里,好歹她也是筑基的修士,不至于怕了这两个小东西。
“平娘。”上一刻还毫无声息的傅郁川,突然伸出一只手,覆在平娘的发顶轻柔的按了按。
平娘和毛团子不约而同的往傅郁川的方向越发紧靠过去。
绿萤正要拔剑的手顿了住,露出一抹俏丽的笑容:“原来傅大哥没有睡着,这里着实不安全,我们方才还遇到了地底怪蛇,傅大哥还是快跟我们一起离开罢。”
“傅兄应是身体不适起不了身,那便让我的护卫去扶你一把。”
绿萤闻言心里一动,出声阻止道:“你的那两个护卫粗手粗脚,还是让我亲自来罢。”
云三对傅郁川心思不纯,听到绿萤的话怎会不知她的心思,碍于绿萤的身份,他还是按捺住不悦没有多言。
两人都没有想到,在绿萤的手即将碰到傅郁川身上的衣物时,他竟突然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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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口上面是一座海边城镇,街道两边商铺林立,还有许多摊贩在街道两边叫卖。
许是临近海域的原因,这些商户小贩卖的大都是海货,也有直接售卖海兽的兽晶。
海中妖兽,六阶结出妖丹,六阶以下只能结出兽晶。
古怪的便是这些售卖的兽晶。这里都是凡人百姓,而海中妖兽寻常修士抵御尚且费力,这些凡人又是如何猎到兽晶的?
而且兽晶对修士都无甚作用,也就对妖修还有些许效用,却也不能过多的服用。低阶兽晶,能量不纯粹,杂质颇多,长时间服用,反而会有碍修行。妖丹比兽晶纯粹些,可是六阶的妖兽,相当于人类修士的金丹期,如何是凡人能对付的?
玄恪仔细看了看那些售卖的海货,倒是没看见妖丹。只是他有些想不明白,这些凡人买这些兽晶是要做什么?
四人这一路行来,攒下了不少妖丹兽晶,各种属性的都有,倒是可以换一些这里的货币。
顾醉云仔细看了看手中的金票,道:“如果是幻境,那这也太细致了些罢。”她指了指金票上的描纹。
玄恪等人都认出来,这种描纹其实是一种符箓,名字就叫变纹符,特点便是千变万化。每个人看到的纹路都不同,唯一相同的就是符箓灵力的来源。这也是无法仿制的原因。会画变纹符的人可能不止一个,而真的变纹符上能量来源却只有一个,其它来源不同的必定为假。
变纹符不是什么罕见的符箓,却十分难画,画符者必须掌控符文之中成千上万甚至更多的变数才能将其顺利画出来。
如果这个幻境真的细致到连变纹符都能控制,那就太可怕了。
苍鳞不清楚这些符箓,不过他见傅郁川用过类似的东西。
顾醉云话虽如此,心底到底还是对这个地方产生了怀疑。
首先,这里凡人互相贸易于他们本身毫无作用的妖晶,而且价格还颇高,这一点很古怪。
其次,这里的人太正常了。
每个按部就班一样做着自己的事情,一点混乱都没有,仿佛被人精心算计好了一样。
这样反倒不正常。
凡人七情六欲浓重,越是人多的地方,越是容易有一些大小的混乱才是。
而这里,不管是买家还是卖家,都和气的好似自家人,别说吵嘴,连还价或者多说几句的情况都见不到。
同样的怀疑,谷书繁和玄恪心里也有。
“苍鳞说的果真不错,这里确实很有古怪,不能掉以轻心。”谷书繁想就算这里不是幻境,那也不是什么正常的地方,事有反常即为妖。
苍鳞在跟着几人走了一段路程后,倏然顿住脚步。
“这个幻境,跟我们之前遇到的不一样。比我预料的,还要复杂。”他蹙眉说道。
一时间其他三人都警戒万分——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们还未见过苍鳞如此慎重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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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郁川提剑居高临下的看着躺在地上的云三,他身边是受伤昏迷的绿萤。
“傅兄!绿萤姑娘是邹堂主嫡亲的孙女,他膝下只剩这么一个嫡亲的血脉,你要是伤了她的性命,邹堂主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云三嘴上硬气,故作镇定的提醒他,实则心里一点把握都没有。邹堂主就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然而绿萤这般被打伤昏迷过去,别说邹堂主,连一个雷引宗的弟子都没有注意到这边发生情况。显然傅郁川是用了什么手段,迷惑了他们的视线,隔绝了那些人的感知。
邹堂主是金丹期的高手,连他都没有看破傅郁川用的手段,拿最有可能的解释就是,傅郁川的实力要在邹堂主之上!
难道傅郁川是元婴期的大能尊者?
这不可能,修士纵然不能以外貌定论修为,可傅郁川看起来不过二十岁上下。这个年纪的修士,就算自幼开始修炼,能达到筑基的都寥寥无几,更遑论结丹。修士只有筑基后,容貌变化才会渐渐减缓衰老的速度。
云三从家族秘史里听说过,这上万年来,天赋最出众的奇才,当年罗辰仙宗的扶阳君,两百岁结婴,当时震惊仙凡两界!许多仙道大派都开出庞大的资源条件,想要让从罗辰仙宗挖走这个世所罕见的天纵奇才,最终扶阳君还是留在了罗辰仙宗没有离开。
扶阳君这等超凡的资质也是两百岁结婴,而当时他的外貌年纪,二十有余,不到而立。
这傅郁川的样貌实在年轻,别说元婴期的大能尊者,说他是金丹期,云三都不信。
可傅郁川偏偏能让邹堂主都看不出他的手段……
“都到了这个时候,云公子还想英雄救美,这份心性在下着实佩服。“傅郁川还是那般温柔从容的模样,手上的烈焰炎炎的火麒剑与他温柔如水的外貌形成
鲜明的对比,让人心底……莫名的心悸。
云三甚至觉得就这么死在他的手里,也未尝不好。
“云公子可还记得,在上罗山脚下,你同我说的话?”
“告诉我,”傅郁川在他身边蹲下,“你所知道的,一切。”
云三看了他半晌,突然笑道:“你果然是最心软的人,其实你大可以对我进行搜魂,那么只要是我脑子里有的记忆,你都能知道。”
傅郁川摇摇头:“搜魂术的失败导致你丧命的可能不小,我向来不做这般冒险的决定。”
“所以说你还是太心软,你心里……还是想留我一命的对吗?”
“放心罢,纵然你有一百个该死的理由,只要你对我还有用,我就没道理现在杀了你。”
云三双腿有残疾,离不开护卫的照看,傅郁川若要带云三上路,少不了将这两个护卫也带上。
原本傅郁川想将云三丢给雷引宗那些人,让他们狗咬狗,但听了云三说的有关罗辰宗的一些事情后,总觉得那个大狁穆家,还隐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而这些秘密,眼下只有云三能为他解惑。
云三的母亲是穆家女。据云三所说,上万年前有一位穆家女曾跟罗辰宗——当年还是罗辰仙宗的一位弟子有所牵扯。
那位穆家先祖当时是一个小门派的修士,偶遇罗辰仙宗的弟子后,结下了缘分,这才能入了仙宗大门,得到不少好处造福后人。
这个故事,让傅郁川不由自主的想起了……
扶阳君和其弟子蒲念安传说里的那名位名女修。
“再往前就是天曲迷宫。”云三揉着自己酸痛的身体道。这几天里,除了傅郁川问他问题的时候,其它大多数情况下,他都会被封了五感,僵化身体,坐在轮椅上一动不能动。还不如他身后的两个护卫自由。
“天曲迷宫……具体如何走出去,我也不知道,祖上并没有传下来通过它的方法。只隐晦提了一句。”
“遇墙不前。”
“别问我是什么意思,这么多年,穆家人都没有弄清楚这句话的意思。穆家不是没人来找过罗辰宗的遗址,我也不是第一个能走到天曲迷宫的,但是却没有一个人能走出天曲迷宫。大退出了迷宫,或者干脆……”
“死在了迷宫里。”
“迷宫后面,便是罗辰宗的真正所在之地。”
傅郁川静静的听完,质疑道:“通天道没有退路,你们穆家先辈退出迷宫后又是如何返回,并将这些事情告知穆家的?”
云三像是知道他必定会有此一问,接口便说了一句:“通天道确实没有退路。”
“可不代表它只有一条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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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氏端了一碗咸豆花,和两样肉酥点心,放在周辙的桌案前。
她接着旁边的烛火,打量着自己儿子。许是周辙勤奋修炼的缘故,将将十岁出头的他,比寻常十岁的孩子,要高上许多,人也看起来分外老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已过十五六岁成家的年纪。
“娘,怎么又去厨房忙活了,不是说不让您劳累,要早些休息?”
蒋氏慈爱的摸摸他披散在后背上的长发:“如今家里你雇买了那么多丫鬟小厮仆妇,什么事都用不着娘做,只给你做碗豆花,两块糕点,又如何称得上劳累?”
“你也不是不知道娘的性子,早就不是当年的蒋家大小姐了,如今一天不做事就心里躁的慌,娘这都快闲出毛病来了。”
周辙喝着豆花,闻言脸上神情也是无奈。
“辙哥儿,”蒋氏小心注意着儿子的神色,问道:“卫家四郎近日又回了上罗村,这事你可知道?”
周辙觉得豆花有些烫嘴,用勺子略微搅拌几下,淡淡道:“有所耳闻。”
“娘还听说,他们那个……罗辰宗,就是傅先生,提过的那个门派。像是要在怀霖镇广收新徒,而且要求是要在十二岁以下,不少人家都把自己的孩子送过去试了……”
“娘,”周辙将喝光的碗放在盘碟上,“我知道您的意思,傅先生虽然至今未归,可我们之间有过约定,他也把我引荐给了他的两位好友,我无论如何也不能食言。也没有这个打算。”
“可是你若是错过了这几年修炼的好时机,要想再打个厚实的底子,可就难了。”
周辙闻言皱起眉道:“这几年是修炼的好时机……这话不像是娘你说的,可是有人这么教你说?”
蒋氏叹了口气:“不过是听到几个仆妇在说她们家里的孩子时,为娘听了一耳朵便罢了。”
“娘不要多想,这件事儿子心里有数。”
蒋氏其实也是脑子一热,这会儿冷静下来也知道自己考虑的不周,只是……
“不管怎么说,辙哥儿,你与肆哥儿是曾经那般交好,朋友之间置气是常有的事,却万不可真的伤了情分。”
周辙见蒋氏说这话的时候神色坚定,便知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只好道:“我知道了娘。”
周辙性子冷清,能得他这句话,已经是极限了,蒋氏这才端着碗碟出了屋门。
待蒋氏的脚步声逐渐离去,周辙静坐着看了地上烛光灯笼映照自己留下了侧影半晌,重新拿起桌案上的笔,这次没有抄写经书史集,而是一笔一划的写下两个名字:扶阳君,蒲念安。
写完又突然不知怎的心中觉得,这两个写到一块的名字有些可笑。自嘲一笑,将纸张从中撕开两半,拿起写着“蒲念安”的那半张纸,翻手燃起掌心灵火,一点点看着纸张慢慢在自己手中烧化,连灰都不剩。
灵火的火光诡异,将周辙白皙的侧脸映衬的透着几分阴冷。
罗辰宗收徒那日,在怀霖镇闹出的动静不小。他们收徒,为孩子检测灵根资质,分文不取。
镇上的百姓,不管贫富良贱,只要家中有十二岁以下的孩子,基本都去测了资质。就是家中的孩子年龄偏大的,还想塞些金银财帛,让管事的弟子疏通一番,好给自家孩子检测一番。
周辙也去了。
他十岁上下,又在傅郁川的指点下入了门,却没有仔细测过灵根资质,今日也是顺道来一试——不少来这检测资质的孩童,也跟他是一样的想法,不同的是,他确实是有高阶修士引导入门,而那些孩童却是在外面学了一些野路子罢了。
排在周辙前面的那些孩子,资质都在四灵根上下,至多也只是个三灵根。那三灵根的孩子被一位管事弟子另外带走时,脸上还颇露出几分自傲。
轮到周辙时,那位掌管检测大阵的长须老者,看了他一眼,倒是有几分意外的出声道:“炼气五层?”
“以你的年龄能有这等修为,着实不凡,何时入的门?”
这个问题,长须老者只需在上罗村稍稍查探便,联系前后,便能猜的到十之八.九,没有隐瞒的必要。
周辙便如实说了,“不到两月。”
那长须老者闻言一怔,大笑着轻抚一把自己的花白长髯:“你这小娃娃,若是不想说,那不说便是,老夫还能为难你一个小娃娃?何故说出这般的假话,来诓骗老夫。”
“小娃娃可知我罗辰宗当年最惊采绝艳的一位宗主,扶阳君?”
周辙淡淡道:“只听过一位长辈说起他的传说。”
扶阳君当年的资质绝艳确实震惊各界,同时他最后陨落的方式也让人扼腕叹息。按理罗辰宗如今落没至此,扶阳君难辞其咎,罗辰宗的弟子也理应对这位罗辰宗先祖有所埋怨,或者心存不喜。可这位长须老者在提到扶阳君的时候,面上却是说不出的骄傲自豪。
“若你真的不到两月便修炼到了炼气五层,那你的资质,比起我们罗辰宗万年前的宗主扶阳君也有过之而无不及了。”
“小娃娃,你这话可说的大了。”
周辙闻言沉默了一会儿,竟是起身转身离去。
长须老者以为自己戳穿了他的谎言,这个孩子恼羞成怒,才愤而离去,哪里会想到周辙不过是不想听他在这吹嘘扶阳君罢了。
明明是个懦弱没脑子的蠢货,有什么可吹嘘的。周辙从第一次听到扶阳君的传说的时候,就没来由的对这个名字充满了强烈的厌恶。甚至下意识的在心里以扶阳君为诫,严省自身。
周辙来此,原是想测验一番自己的资质。他从傅郁川的态度里猜到自己的资质或许不低,甚至算是上佳的。而今听到长须老者的话,心里也有了数。不必再去真的测出个惊人的结果来,徒惹旁人注目。
若要真的测出一个堪比当年扶阳君的资质,这些人怕是不会那么简单便放他离开了。
到底罗辰宗是传承不知多少万年的门派,纵然落没,也不是寻常小宗门的做派能比的。他们或许不在意一个上好灵根孩子的去留,但任何宗门都不会放过一个天才。
就在周辙刚走出去不远,突然听到背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那声音他这几年来不知听到过多少次,早已熟悉不能再熟悉。
“扶阳,不是说了你身体还未完全恢复,不要随意出宗门么,怎的又偷偷出来了?”
周辙听到过卫肆或不逊,或故作委屈,或朝气蓬勃等种种语气,却从未听过如今这般柔和至极的。
“何时轮到你来管我。”一个声线靡丽的少年颇带傲气的不耐道。
周辙没有回身,继续迈步离开,就好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