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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现在的代号和名字叫望月,刚才那个想要杀死她的女子叫水月。( 小说阅读最佳体验尽在【】)一个是望月叹息,永不可及;一个是水中月,风来即逝。
这两人算是楚渔前一辈中,最出色的两位女子了,一个楚楚可怜,一个天生妖娆,其命运自然也不同,海棠欲将望月送往唐国皇宫做妃子,而水月就自然是要去青楼做花魁,楚渔估计这水月去的很有可能就是金风馆。那水月是个胆大泼辣的,心中难平,逮着机会就想杀了望月,楚渔想她此举一是纯粹为出气,同时也是为从这绝望的生活中求解脱吧,而她今日捣乱了她的计划,以水月的性子,只怕不会轻易放过她。
也不知道九月什么时候回被送去皇宫,这么多年,她们才见上面,却又即将奔向不同的命运,这世间的事,当真是让人喜中带悲,悲中带喜啊。
也许是日子太闲,也不知是从那一刻开始,楚渔忽然就想做点什么为望月及这里所有的人做点什么,当然,她想做的事情不止是帮赵元朗打探消息,她还想做点特别的事,能帮助所有人解脱的事,她目光深远又迷离。
一旦,有了动力,即使再恐惧的人,也会变得勇敢。于是,在某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楚渔第一次不顾国色天香的禁令,而偷偷溜出了屋子。哑女住在隔壁屋子,屋外不远就有守夜人,一个挨着一个,面无表情,一动不动。
楚渔把自己打扮得像一棵枝繁叶茂的树,成功避开守夜人的目光,一点点向海棠住处靠近,她此次主要目的是想熟悉环境,所以只远远地看着,也没敢靠得太近。海棠的房间,烛火通明,时有笑声耳语,想要进去一探究竟,需经过三层守卫,硬闯纯属痴心妄想。
想要进去打探名册和解药的下落?看看着进进出出伺候的人,楚渔琢磨着也只能从她们身上找机会了,易容或许可行,可如何才能保证不被识别呢?这不容易啊!楚渔忘情地感叹着,丝毫未注意到脚下,有一条黑影在缓缓蠕动,等她觉得脚上有的什么东西黏糊糊,并一点点往她脚腕爬时,下意识地伸手去摸,这一摸,摸到一片光滑的凉,一低头,一条拇指长的蛇,正探出舌头笑眯眯地看着她。
楚渔心中一声惊呼,慌忙中后退一步,甩开了蛇,可这一动就惊醒了海棠的守卫。
“何人?”那些守卫一步步逼近。“娘呀,这下要挂了!”楚渔身子一点点往地里挤,一只手死劲捂着嘴,一动不敢动,“如来佛弥勒佛观音菩萨文殊菩萨太上老君文曲星君......各位神仙爷爷,一定要包邮我啊!我楚渔也没做什么欺男霸女的事,你们可不要枉杀好人啊。”
护卫手里的剑在楚渔周边的树丛刺来刺去,楚渔背后冷汗淋漓,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刺成大莲蓬,就在此时,一团白影从楚渔眼前飞过。
“什么东西?”那些护卫的目光全被那团白影吸引过去,不过眨眼功夫,楚渔脚下发出压抑又凄厉的声音,“喵”的一声,那团白影神气十足地走出树丛,嘴里叼着一条拇指长的小蛇,护卫一看,是只猫。
“猫不捉耗子反捉蛇?”护卫心中微有些不解,却也未多想,那只白猫一甩脖子,白猫竖起,耀武扬威的样子活像一个刚打了胜战的将军。
黑暗中,有一双呆滞的眼藏在树后。
护卫走远后,楚渔才长吁一口气,趁护卫不注意,慌忙中溜回房中,可回到房中,她才知大事不好,因为她的裙摆缺了一块。肯定是逃跑时被枝桠刮破的,不知道会不会他们发现?怎么办?换洗的衣物就这么三套,每个人都一样,只要查出谁的衣服破了,以海棠的精明,马上就能知道是谁鬼鬼祟祟地蹲在那树丛了。
楚渔紧紧抓着被子,怎么都合不上眼,铜铃般的大眼睛一直死死盯着那破了一角的衣裳,夜晚尚且不易发现,只要等到白天,清扫树丛的奴才,一定会发现。怎么办?要不要回去拿走被撕下的布块,可是这个点,进出频繁,很容易被发现的,而且也不知那布块被挂在那根枝桠上,这黑灯瞎火的,别布块没找到,小命先没了。
要不赌一赌?赌没人发现那块破布?或者悄悄去把这件破衣服去跟别人的掉包?虽然有点缺德,可是保命要紧啊!那还能管缺德不缺德!不过,国色天香的人,除了海棠、紫竹梅和那些杀手,都穿这个颜色的衣服,偷谁的好呢?楚渔边想边从床上爬了起来,轻轻地打开了抽屉......
楚渔就知道太上老君那些老不死的神仙都是骗小孩的,她楚渔是连狗屎运都踩不到的。一大早,她就被哑女带去了那间有半亩田宽阔的屋子,海棠抱着她的猫,高高在上,与楚渔一起的,还有许多女子,她们和她一样,抱着自己的衣服,心惊胆战地站在台下。台上的紫竹梅手中拿着一块绿豆饼大小的碎布条,楚渔当然认得那是她衣服上的,心中不由得一紧,面上却尽量克制着。
“谁的?”紫竹梅面色如碳,声如刀尖。
底下鸦雀无声,所有人低着头,害怕地盯着自己的脚趾头看,没有一个人敢动,楚渔的余光扫过右手边一名二十来岁的哑女,那哑女正直直地盯着她脚下看,哑女面部肌肉微微颤动,与其它人不一样。糟糕!难道被她发现破绽了吗?楚渔不动声色地扫了眼自己的裙摆,又把七十二路神仙都讨好了一番。
紫竹梅领着手持一根竹棍,挨个挑起女孩们手中拿着的衣服,衣服飞上空中,又落到地上,就像一块绝望的落叶。紫竹梅挨个检查着,眼看着就快检查到楚渔这儿了,楚渔手心如冬天的雪一样凉。应该不会发现吧,应该不会发现吧,生死关口,楚渔已经无心去理会那哑女反常的表情了。
又有一个女孩通过考验了,还有三个人就到楚渔了,楚渔虽强忍着镇定,内心却还是忍不住恐慌,可就在她心如紧绷的丝线时,发生了一件让她惊讶地合不上嘴的事。刚才盯着她裙摆看的那个哑女,不知道怎么地,竟突然夺过一名女子手中的衣裳,甩到了熊熊燃烧的火盆中,火苗一下子蹿得老高,那两件衣裳瞬间化为一团火,发出刺鼻的焦味。
被夺走衣服的女子,哇得一下叫了出来,就在所有人都还没从突发的意外中反应过来时,那哑女不知何时手中又多了把剑,只见她似一阵光般,从楚渔头顶飞过,又如闪电般驶向高高在上的海棠,海棠依旧笑眯眯地抚摸着那只懵懂的猫。剑光如冰,只“呃”的一声,刚才还视死如归的哑女,就成了一具死尸,她的胸口还淌着血,她的嘴张得很大,能塞进一个鸡蛋,里面空洞洞的,只有洁白的牙齿,她的眼正缓缓闭上,有泪水流出。
猫闻到血腥味,“喵”的一下,飞到哑女的尸体上,撕咬起来。
哑女死了,这一切太突然了,纵然是见多识广的紫竹梅也微微蹙眉,台上台下,只有海棠依旧面不改色。
紫竹梅看了看火盆中的灰烬,又转过了头,在人群中扫视一圈,目光最后落在被哑女夺走衣服的女孩脸上。
“带走。”
“不是我!不是我......”姑娘撕心裂肺的声音,一点点被早晨的阳光吞噬。
楚渔本以为这一切就要结束,谁知她所恐惧的噩梦并没有结束,那姑娘被带走了,紫竹梅并未停下检查,终于还是轮到了楚渔。
紫竹梅在盯着楚渔不到脚踝的裙摆看了好一阵子:“怎么这么短?”
“不知道,最近长了不少个儿。”
“是吗?”紫竹梅锐利的目光直射楚渔。
楚渔赶紧点头。
紫竹梅并未再停留,又继续检查后面的人,楚渔的一颗心肝都到了嗓子眼,幸亏她早做准备,连夜把所有的衣服都剪成一样短,并锁了边,这样就没有衣服会留有缺口了。
庆幸之余,楚渔又开始困惑,她想起了她进来时,那哑女反常的表情,结合她之后一连串的动作来看,楚渔现在基本可以断定那哑女在她进来时,就已发现她裙摆的异常。可这个哑女只是国色天香成百数千哑女中的一个,也许曾在人群中有过目光交集,但她可以肯定这个哑女绝对还没特别到能让她留下印象。可她为何要替自己掩饰呢?即使楚渔想不明白,她也绝对不相信那只是碰巧。
想着,她又想起昨夜的那只突然出现的猫了,猫的出现是偶然吗?结合今天的事来看,楚渔在心里否定了这个猜测。可如果那只猫不是偶然,今天的事也不是偶然,那这哑女为何要帮她?她想到了望月,可望月和她一样,她不相信望月有那个能力帮她。
楚渔不解地走出那地狱般的煎熬时,已是正午时分,她抬头看了看明媚的天空,天上浮云散了又聚,聚了又散。
“人死后会变成云吗?”她此刻很想为那个哑女哀道一下,哪怕是诵几段经也好,可她并没有机会,她不能让那个哑女和她产生任何关联。
此事过去才三天,楚渔又接到一项刺杀镇州节度使宁天赐的任务,她不知这项任务的目的、意义、起因以及经过,她只知道结果,就是“宁天赐必须中秋夜断气”,必须是中秋夜,必须是众目睽睽之下。
□□、蒙眼、离开、约定汇合地点......一切程序照旧,楚渔花了半个月的时间实施她的杀人计划,一切准备就绪,就只等夕阳西下了。
定州与辽相邻,宁天赐是定州的节度使,也算是周国的一员大将了,中秋夜要宁天赐死,想必就是为了造成定州军中混乱,那定州对于辽军而言,就是弹指可得。月圆后,必定免不了一场血腥,楚渔心中有罪恶感,却这罪恶感并不能取代她的理智,宁天赐的命握在她手中,而她的命握在国色天香的手里,一环扣一环,并无讨价还价的余地。
宁府门口大红的灯笼在夜空中泛起胭脂红时,远处的天边已渐渐昏暗,楚渔回过头来,和宁府的下人一起穿过花园,走进后厨房。烛光摇曳时,宁府花园的中秋夜宴已准备妥当,唱曲的歌姬,跳舞的胡姬,抚琴的琴师......花园湖岸临时搭起的台子,他们正在忙碌着。宁府的公子小姐们,定州镇州各官员的家眷们,带着他们的丫鬟小厮,从假山后走出来,依序而坐,楚渔将馋人的美酒佳肴一样样端上酒桌。
台上的琴师已落座,那妖娆的歌姬已张嘴,声音婉转如夜莺,唱得是《春江花月夜》,楚渔端着芳香四溢的酒壶,席间谁桌上的酒杯空了,她就给谁满上。
月上柳稍时,歌姬唱到“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时,楚渔悄无声息地缓步走到了宁天赐身后,一根两指长的银针在她手中若隐若现,这一针下去,宁天赐就会成为一具死尸。
“给爷满上。”宁天赐长满胡子的嘴一张一合,抓起一个月饼就往嘴里送。
楚渔俯下身,一手端着酒壶,将他杯中酒缓缓续满,另一只手移到了宁天赐后颈窝处,微微用力,那根银针一点点侵入,而宁天赐却毫无察觉。待银针尽数侵入后,楚渔松了手,悄悄退了开来,又借去厨房添菜的机会,从中秋宴席安然脱身。
月满当空时,楚渔躲在黑暗的假山后掰着手指头数时间:“一二三......”待她数到十时,一声巨响,璀璨的烟花冲向皓月,人群中一片沸腾;待她数到十五时,又一声响,这声响较烟花的响要弱很多,不过一会儿,人群中又是一片混沌,女人的尖叫声、孩子的哭喊声,把这中秋夜衬得格外凄凉。
楚渔眼角余光扫过杯盘狼藉的方桌,微微一声叹:“可怜的人,瞧,这月饼都才吃了一半,注定要做个饿死鬼啊。”楚渔的手心还残留曼陀罗花的余香,她插入宁天赐后颈窝的那根银针,侵泡了曼陀罗花的汁水,这曼陀罗花是一种诡异的□□,入血即散,顷刻间,就会蔓延至人的全身,必死无疑。而且这曼陀罗花能麻痹人的经脉,侵泡过曼陀罗花的银针,插入人体,根本感觉不到痛,等感觉到痛苦时,已经一命呜呼了。
那么细小的一根银针,□□后颈窝,谁找得到死因啊。
烟花流逝,宁天赐已随烟花一同消失。此时宁府的各个路口一定已经全部封锁,她知道她只需要耐心地等待,等待辽军攻进宁府时,就可趁乱逃走了。她抬头又望了望醉人的月色,那月色已染上血红色,天亮之前,辽军一定会攻进来,至于周国前来救援的军队,能不能赶上,就要看他们的造化了,反正她的信已经送到。而她已经找好等待的地方了,就是宁天赐正妻的香闺,丈夫死了,楚渔想她今晚应该没心思回屋睡觉了吧。
楚渔在宁天赐正妻的暖床上睡了一个踏实的觉,睡梦中,外面铁马冰河,鬼哭狼嚎,楚渔再心大,也合不上眼了,为免被辽军当成宁天赐的小妾,她还是乖乖溜了出去。
先前还欢歌笑语的后花园,早已横尸遍野。宁天赐暴毙,宁府封锁,现场混乱,宁天赐的亲信免不了猜忌宁天赐的死因,那些个府官都是猜忌的对象,驻守定州的周军人心惶惶,必定溃不成军,辽军攻破定州快得就像一场梦。
前院已传来辽军庆祝胜利的吆喝声了,楚渔看了看远方的天边,已泛鱼肚白。
“天都快亮了,看来周国的救援军赶不上了。”
楚渔沉着脸,走过死人堆,后院侧门近在咫尺,可脚下突然有一股柔弱的力量缠上了她,是哪个还没死透的吗?虽然这场战争无法避免,即使楚渔不杀死宁天赐,也会有另外一个人杀死宁天赐,辽军还是会攻进宁府,可她楚渔到底杀了宁天赐,催促了这场战争的结果,若说心中一点愧疚都没有,那也是硬撑。
“安息吧。”楚渔低下头,本以为会看见一张奄奄一息的脸,结果看到的却是一张懵懂又惊恐的脸,那是一个不足三岁的孩子,孩子许是还没看明白周遭发生的一切,他的小手兴许是由于惊恐,正紧紧地抓着楚渔的衣角。
楚渔认得他,他是宁天赐的其中一个儿子。“唉,等辽军来清扫时,小家伙你一定会没命。”楚渔看着护住小家伙的那双手,清瘦却有力度,这一定是小家伙的娘亲吧,可惜了。楚渔俯下身抱起了孩子,未做迟疑,即奔向侧门,逃出了宁府,这一路上,小家伙不哭也不闹,只一直睁大了眼,好奇地盯着楚渔,那两只小小的手也一直紧紧抓着楚渔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