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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渔摇摇头:“倾城姑娘的好意,楚渔心领了,可是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什么事?”
“我要留在江宁开一家‘楚渔面馆’,要开在最繁华的地方,我还要把‘楚渔面馆’开遍天下,这样我爹就能找到我了。”
“楚渔面馆?”
楚渔毫不犹豫地点头。
楚渔想了想,点头妥协:“既然如此,你便照着你的心意做吧,只是凡事小心着,若被萧俨所害,那也是你自己的选择,怨不得别人。”
“这个道理我自然懂。”
楚渔摸着热乎乎的银子,看了眼莫愁和九儿,她又想起面馆的事。
之前,她想开面馆,是为发家致富;现在,她想开面馆,却是想着有一天能让楚渔面馆名满天下。这样,说不定某一天,爹爹走在街上,看到“楚渔面馆”,就能找到她了。
在牢狱的这些日子里,楚渔闲着无事,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想着如何为娘亲报仇?以及如何找到爹爹?她有一个周密的复仇计划,但却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所以,眼下,最急的事,还是找爹。
可是怎样才能找到爹爹呢?赵元朗的找法,那就是大海捞针啊!得等到何年何月。
所以,她想着既然她找爹爹如大海捞针,倒不如让爹爹来找她,会不会简单点呢?
想要让爹爹找到她,那最好的办法便是出名。只要她楚渔出名了,天下人都知道她了,那爹爹也自然会知道了。
如果有一天,她的“楚渔面馆”闻名天下......
于是乎,楚渔坚定了开面馆的念头,并为“楚渔面馆”思考了一套详细的计划。
前期,慢一点,到后期,她可以收一大批徒弟,再成立个“楚渔派”什么的。
可是开面馆,还需要人手啊。楚渔又偷偷看了几眼倾城,看她今儿心情似乎也没有很差,便鼓起勇气开了口:“这个,那个,倾城姐姐啊,如果,我说如果啊,如果我跟姐姐借九儿用用,姐姐一般是按月收费,还是按天收费呢?”
“我......”九儿反应过来,二话不说就噗通跪在倾城面前,“姑娘,九儿的命是小鱼救的,小鱼现在需要我,求姑娘准许我帮小鱼。”
倾城看也不看九儿,只盯着楚渔:“你想让九儿给你掌厨是吧?”
“这不我不会煮面么。”楚渔不好意思地笑笑。
倾城这才去看九儿,吓得九儿慌忙中垂下头。
倾城将九儿上下打量了一番,突然笑了,慢悠悠地说:“借你用用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呢。”
“不过什么?尽管说。”
倾城端起桌上的绿豆汤,小勺子在碗里搅着搅去,搅着搅着,忽然转过头来,笑眯眯地看着楚渔,一字一句说:“店铺分我一半,让我做掌柜。”
“啊......”
哪有出一个厨师就分走一半店铺的理,还要做掌柜,这买卖明显不划算啊,楚渔一脸的不情愿:“面馆又赚不了几个钱,姐姐咋看上这破面馆了呢?”
“我也得为以后打算呀,等我老了,有个店铺傍身,也不至于饿死。”
楚渔咋舌:“就姐姐这身家吃几辈子都没问题吧。”
“哈哈,总之我就高兴,就看上你这破面馆了,你可答应不答应?”见楚渔犹豫,倾城也不急,慢悠悠地喝起绿豆汤,时不时说几句。
“开面馆没有好厨子可说不过去吧。”
“你也不亏。”
......
对于倾城所说的,楚渔还真是无法反驳,她可连面都不会揉,要是没有九儿,面馆都开不了张啊,可是一半的店铺,一半的收入,都要分出去,想着心里都憋屈啊。
倾城这姑奶奶也是,何必来惦记她这几个钱呢?倾城随便几个首饰都可以买几家面馆了。没了九儿,这面馆还真开不了。罢了罢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楚渔咬咬牙:“一半就一半吧,你做掌柜,我做副掌柜,但,倾城姐姐既然做了掌柜,那就不能另外收取九儿的工钱了。”
“成交。”倾城放下碧绿的瓷碗,想了想,又说,“让我做掌柜,你不亏,就我这名气,就能带来不少生意,再有,既然你不肯回福州,这一百两银子就作为我在‘楚渔面馆’的投资吧。”
“这可不行,送出来的银子哪还有收回去的道理,这银子已经是我的了。”赶紧把银子抱紧了些。
“小财迷,既然要开面馆,那就买间大点的铺面,再请几个伙计,别整太寒酸了,也丢我的脸。”
......
倾城才说了几句,又哈欠连天,丢下楚渔莫愁三个,就回房歇息去了。
楚渔和莫愁九儿三个回到屋里又说了一上午的话,没想到楚渔不在金风馆的这半年里,金风馆变化也不少。
首先,是与楚渔一批进来的丫头们,无论琴棋,还是书画,绝大部分人现在都有门像样的技能了。其次花容要离开金风馆,去崔府做少奶奶了,听说花容现在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为赎身,也算是花尽了几年积蓄。下月初八,崔府就会来抬人进门了,七月起,花容已经闭门谢客了。最后,这半年来,金芙蓉又买了不少小姑娘,或美貌,或憨厚,或聪慧......各式各样都有,楚渔看到她们,总会想起九月和小雪。
托倾城的面子,金风馆的人还没赶楚渔走,倾城让楚渔尽快买好铺面,最好铺面后面能带几间小居室的,这样她就能尽快搬过去了。
由于楚渔现在是自由身,又得倾城照拂,她基本上不用干金风馆的活,每日只管在大街小巷看铺面。
跑了整整三天,最后在赵文昌的帮助下,楚渔选定了赵文昌书铺“笔墨轩”旁边的一间铺子,铺子不算太大,也不算太小,能摆下六张方桌,铺子后面还带了个独立的小院子。院子总共有三间房子,一间正屋,楚渔准备改成厨房,两间厢房,楚渔准备把一间做杂物房,一间做睡房。楚渔琢磨着以后再在院子里搭个小棚子,下面摆一张桌几张圆凳,没事还能坐那喝喝茶斗斗蛐蛐。
连续几年战乱,许多难民涌入江宁城,这也导致江宁城的铺面价格大涨,就这么一间铺面配一座三间房的小院子,那老板开口就要一百五十两,好说歹说,嘴巴皮子都磨破了,老板才同意降到一百两。
一百两啊,楚渔出狱前全部身家就三十七两,算上出狱后,倾城给的一百两盘缠,和赵文昌给的一百两酬劳,总共加起来二百三十七两银子,其中有二百两都还没捂热,就要花出去一半,楚渔那个心如刀割啊。
纠结了好久,才颤抖着手,付了银子,画了押,接过官府给开的房契时,楚渔的手都在颤抖,这半年,小命都快搭进去了,才赚回来一个落脚的地,发家致富的路,还真是任重道远啊。
买完铺子和住的地儿,开面馆的计划就算完成一半了,剩下的就是面馆布置和材料采购了。做面所需的材料,楚渔也不太懂,只先忙着把面馆布置的事。
还好,她所需要的都是普通的桌椅和柜子,街上的木匠店都有现成的卖,花了两天时间挑选,买了七套桌椅,一张掌柜台、一个存放酒水盘子的柜子、一张床、一张梳妆台、一个衣柜,还有几件睡房用的家具,共花了三十两银子。
买完房子和家具后,楚渔的兜里就只剩一百零五两银子了,还要做牌匾、买被褥、买面粉和柴火等,好在只要卖出去一碗面,就能收回一碗面的银子。
木匠店的伙计走后,楚渔又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损坏,才放心地锁上门,此时,外面已是黄昏时分了。
夏日的黄昏,天边的云霞一层又一层,就如一朵巨大的绣球花,晚霞的光,落在江宁的屋顶、街道、百姓身上,使它们都批上这五彩的霞衣。
让这一切看起来是那么的美好。
楚渔闭上眼睛,就能想起云井村的黄昏,娘亲在厨房炒菜,爹爹抱着她,她抱着大毛,爹爹讲故事给她听,她讲故事给大毛听。
晚风吹干了她脸颊的汗珠,吹散了疲惫,吹柔了她的心。
从笔墨轩到金风馆不到一里路,楚渔却走得格外慢,她多希望这样的时刻能变得漫长些。可,当金碧辉煌的金风馆出现在她眼前时,刚才的宁静就像被风吹散的梦一般虚幻。
今天是七夕节,天上的牛郎织女相会日,地上的男男女女私会日,这个日子离楚渔的年纪还有点远,但却是金风馆一年一度的大日子。
不用想,金风馆今晚肯定是灯火通明到黎明,为避开人流,楚渔特地从后门进去的。回了房,一个人都没有,楚渔也不奇怪,径自躺在床上小憩。
萧公子今日要在金风馆宴客的事,这几日,莫愁时时刻刻挂在嘴边说,那些公子诗做的多好,字写的多好,尤其是那静王爷画画的多好,琴奏的多好,反正说的好像她都亲眼见过一般。
不过,听九儿说,那静王爷长得确实好看,美貌丝毫不逊色于倾城,楚渔原本也想去看看到底有多美。
只是,连着五天劳累,她现在连腿都不想抬,再者,关于男女之美,萧公子曾说“堂堂七尺男儿,当生得勇武才好,太俊了反而少了阳刚之气”,楚渔是非常认同这句话的观点,所以,她对天天和女人比美的静王爷便没什兴趣了,还不如早点洗洗睡。
楚渔睡得口水横流时,萧公子的宴会上,却有一双冷若冰霜的眼睛,正盯着贴在灯笼上的一张春联出神。
那春联只有简单的“五谷丰登”四字,“五”字写得端庄,“谷”字写得不羁,“丰”字写得飘逸,“登”字写得工整,四个字四种风格。小鱼喜欢写不同风格的字,她的课业从来都是五花八门,有草书的飘逸,行书的流畅,隶书的端庄,楷书的温婉,钟叔的莽,阿飞的乱,小眉的秀气,还有他的谨慎......
那一刻,世子爷有点恍然,那几个字都突然变成了活蹦乱跳的楚渔,她或喜,或闹,或静......若不是在烟花之地,他一定会以为这是小鱼写的。
想着,不免失笑,小鱼怎么会在这,她一心要去开封找她爹娘,唉,他派了那么多人,也没打探到楚贵夫妇的消息,现在刘知远也死了,那白文才奸诈的很,小鱼辛苦一场,只怕也是劳碌无为吧。
正叹着,萧公子已举着酒杯来到他的跟前:“可是这灯笼做工奇巧,还是这张春联有特别妙处,王爷不如说出来,让我们几个也见识见识。”
正吃得津津有味的阿飞抬头看了眼,灯笼长得丑,普普通通的“五谷丰登”四字而已,也没什特别的文采啊,就又继续埋头苦吃。
众人都在等世子作答,座位上,一名白衣公子走到那墙边,将那灯笼上的春联仔细瞧了一番,才笑说:“这春联确实别有一番风味,四个字,四种字体,四种风格。”
那贵公子话音刚落,其余的人也都发现了这春联的奥妙之处,纷纷点头。
萧公子也上前,拿起灯笼看了好一会儿,才又挂回去,转而躬身面相倾城,笑道:“这张小春联写得确实巧妙,简短四个字,涵盖了隶书、草书、篆书......恕我才疏学浅,这个‘谷’字,还真不知是什么字体,还望倾城姑娘指点一二。”
倾城也是第一次注意到这张春联,去年过年的灯笼和春联都是莫愁带着几个丫头做的。莫愁她们几个都跟了她一两年,她们的字,倾城还是认得的,而九儿不太识字,就算识字,那时候九儿也还在花容屋里吧。
看来,这张春联定是小鱼写得了,没想到这丫头还有这本事。倾城转而又想起,这里毕竟是烟花之地,一个小丫头的字若引起了静王爷和这许多贵公子的注意......这对小鱼而言,只怕也不会是好事,所以,还是......
于是,倾城莞尔一笑:“萧公子严重了,我也不知那是何字体,这春联是我和屋里几个丫头寻新鲜,就一人写了一个字,那个‘五’字我是的拙迹,我记得中间的‘谷’字是莫愁随手写的,一时之作,也不值得一提。”
果然如此,就说这世上怎么会有习好相似之人,世子的目光终于从那春联上移开了。
“没想到莫愁还能写出如此不羁的字来,倒是我平日小瞧了你,改天还请莫愁姑娘请教。”萧公子笑着看了莫愁一眼,看得莫愁心慌意乱。
“萧公子要笑话奴婢了,一时之作,现在都想不起是怎么写出来的,让王爷和众位公子见笑了。”莫愁说着福了福身子。
莫愁当然记得那春联是楚渔写的,不过,既然倾城姑娘这样说,她也是不能反驳的,而且这样能让萧公子多看她两眼,求之不得的好事,她当然不会拒绝。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金风馆这样的风雅之地,才貌双全的女子可不少,就像倾城姑娘,其六艺之精,就是多少男儿都望尘莫及的。”
“萧公子,过奖了。”
“今夜月白星稀,夜风习习。我一时兴起,倒想到了一句诗‘月白星稀萤数点,虫鸣蛙叫风声和。’,不知众位觉得可雅?”萧公子说着走到窗边,推开木窗,让夜风吹进屋。
“夏夜之景,跃于眼前。”
“好诗好诗。”
“君自吴来,吾尽馀杯。”萧公子端起酒杯,向上座的世子微颔首,然后一饮而尽,坐中余者也皆饮尽杯中酒。
“恭迎王爷。”
世子摆摆手,端起了酒杯,慢慢地举至唇前,把杯中酒当成那一片漫漫无际的孤寂,倾尽腹中。
莫愁赶紧招呼丫头给大家满酒。
酒过三巡,众位才子也活跃起来,有吟诗,有唱曲,有舞剑......
不知何时,有人提议萧公子和倾城合奏,倾城却摆摆手,连声道:“有王爷在,倾城不敢献丑。”
于是,萧公子趁机道:“听闻王爷的画技,乃吴越国第一,王爷的琴技,天下无双。萧某的萧声倒还能一听,不知可否有幸与王爷合奏一曲。”
世子还未答应,便有人拍手道:“王爷的琴音,萧公子的萧音,再和上倾城的舞,那定是世间之绝,我等今日,也是三生有幸。”
此提议一出,座中掌声如雷,莫愁已让丫头将琴搬了过来。
世子推脱不过,最后与萧公子、倾城二人合作了一曲《春江花月夜》。
楚渔在梦中隐约听见了此曲,自梦中惊醒。
师父、师父、是师父在弹琴......
楚渔连衣服都顾不上穿,光着脚丫冲到院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