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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这不是那日公子赠马的小姑娘吗?怎成了叫花子模样?”
“有勇有谋,若能为吾所用。”赵元朗目露欣赏。
“大哥也是,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女娃娃能有啥用。”
“再看看吧。”赵元朗瞧着楚渔欢快的背影,目光深远。
得报大仇,楚渔心情大好,在舒州城游了一下午,晚上草草吃了几个肉包子,一觉睡到大天亮。为赶在年前到达开封,第二日用过早饭,她又开始赶路。
清晨的舒州城门挤满了等待出城的人,有做生意的,有省亲的,也有走南闯北的刀客。
楚渔睡眼惺忪地随着人群出城,这一路上倒也没什特别之处,只是越往前走,路人越少,走到十里外时,路上已经只剩三五人了,楚渔隐隐觉得有点不对劲,回头一看,昨日被他捉弄的两个人正笑眯眯地看着她。
糟糕,这两个人该不会是来寻仇的吧,这可咋办呢?
不远处有农房,山下还有几个人在摘山楂,不如先去讨口水喝吧,楚渔想着便下了马。
楚渔牵着马往农房走,见那山楂在风霜的洗礼下长得着实可爱,吃起来酸酸甜甜的,便找老乡买了一包。
楚渔边和村民闲聊,边注意那两人的一举一动。那两人在路口等了许久,又张望了会儿,见楚渔迟迟没有要走的意思,便骑着马走远了。
亲眼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又等了许久,楚渔琢磨着他们应该是不会再回来了,才重新回马赶路。
这一耽搁,也不知道能不能在天黑前赶到下一个镇子。
楚渔一路快马奔驰,又赶了十余里路,风呼啸而过,楚渔一个晃神,隐约听见风中夹杂着娃娃的哭声。真纳闷时,见前方朦胧的山雾中坐着一个小孩。
“莫不是狐妖。”
楚渔下意识地抓紧了匕首。
只是看那小孩似乎也不像狐妖啊。
楚渔犹豫了会儿,忍不住开口问道:“小娃娃,你咋一个人在这呢?”
“我家就住那。”小娃娃指着前面道。
楚渔顺着他的方向看去,那一排白杨树后有一排茅屋。
“天都黑了,快回家吧。”
小娃娃摇摇头,指着脚道:“摔到了腿,站不起来。”
“啊!”
楚渔心里闪过一丝迟疑,还是下了马:“那我送你回家吧。”
反正又不远,才几步脚,都是村民,朴实的很,不会出事啦。楚渔在心里安慰自己。
“下次记得不要一个人跑出来玩了。”
楚渔蹲下身子去抱小娃娃,却见小娃娃眼中闪过一丝惊恐,正纳闷时,后脑勺传来一阵钝痛,她都来不及喊疼,两眼一黑,就啥也不知道了。
“小娃娃演的不错,这铜板是你的了。”先前跟踪楚渔的一名男子掏出三个铜板,笑眯眯地扔在地上。
小娃娃手忙脚乱地捡起铜板,迅速跑向了茅草屋。
“长得有点野,皮肤也有点糙,不过整体看着也还不错。”
另一名男子笑眯眯地把楚渔装进一个黑色布袋里,捆在了马背上,调转马头,往来时的方向飞驰而去。
楚渔的小壮马站在路边,孤零零地等着她的主人,最后却等来了赵元朗一行人。
“停,你们看那马?”赵元朗忽地叫停了队伍。
“公子,那不是你赠给那小姑娘的马吗?怎么会在这荒郊野外。”
赵元朗这才想起刚才路上遇见的那两个人,那马背上的布袋,看长短,和这小姑娘的身高差不多。唉,可惜了。
旁边几个人似乎也想起了那两个被楚渔浇过粪的人。
“公子,要不要救?”
“能不能逃脱就看她的能力了。把马带上,赶路吧。”
一行人消失在路口。
寂静的小树林,挺拔的白杨树正在抵抗北风的攻击。
黑夜如期而至,四周一片寂静,后脑勺的疼痛让楚渔想死的心都有了。
迷迷糊糊睁开眼,想摸摸后脑勺,却发现手抽不出,不对啊,怎么回事,手怎么抽不出。楚渔想要站起来,却发觉脚也抬不起。
一瞬间的愣神后,楚渔终于发现她手脚被绑住的事实了。
被打晕之前的记忆回来了,一定是那个小孩,一定是那个小孩和别人串通好的,对,一定是那两个小贼。
“哎呀,楚渔啊楚渔,亏你是云井村的女霸王,这个时候发什么菩萨心肠,这下要完蛋了吧。”楚渔心里那个悔恨交加啊,她默默立誓:以后绝对不要做好人。
“啊,好冷,这里是什么破地方啊?要冻死姑奶奶了。”
楚渔正嚷嚷着,忽觉身上一沉,借着微弱的月光,她看到一双温柔的眼睛。
“嘘!吵醒他们,会打人。”她用脚夹着把被子又往楚渔身上移了移。
“你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
女孩莞尔一笑:“我叫九月,我也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那你怎么会在这?”楚渔注意到这个叫九月的女孩双手双脚也被绳子绑住了,不由得脱口而出,“难道你也得罪那两个小偷了?”
九月摇摇头,轻声叹道:“我们都是被他们拐卖来的,他们是人贩子。”
“啊,人贩子!”楚渔差点惊呼出声,吓得九月忙推了推她。
“嘘!小声点,被他们听见了,我们都要挨打。”
“我们?”楚渔这才注意到昏暗的月色下,还有许多个暗影,数了数,一共有十个。
“他们要把我们卖到哪去?”
九月摇摇头,没有回答。
角落里传来一声沉重的叹息:“唐国江宁是有名的烟花之地,我们大概都会被卖到江宁的妓院吧。”
妓院!和笑春楼一样的地方吗?不成,她楚渔怎么能做□□呢?太丢人了。
“不行,我们逃走吧。”
九月面露苦楚:“怎么逃得掉,在吉州时,有个姐妹逃跑,被抓回来活活打死在我们眼前,自此以后,再也没人敢逃了。”
月光投映在她绝望的脸上,那张脸苍白如月,楚渔被她的美深深震撼,她的美不比师父逊色,还有异曲同工之处。
同样的忧伤,同样的痛苦,不同的是,师父的忧伤深藏在内心深处,而她的忧伤和绝望皆写在脸上,让人触目可及,无法不心疼。
唉,真是屋漏偏逢连阴雨啊!这下不止银子没了,人还要被卖了,可咋办呢?
楚渔一声闷叹,肚子却咕噜咕噜叫了起来。
九月伸头朝门口张望了眼,然后偷偷从被子里抓出一块饼。
“我就想你夜里醒来会饿?趁他们不注意,偷藏了块饼,吃吧!”九月温柔的眼睛微微眨了眨,示意楚渔吃,见楚渔手被捆在身后,够不着饼,又起身将饼举至楚渔嘴边。
许是这一路遇到的坏人太多了,楚渔一时难以接受九月的好,尴尬地轻咳:“你干嘛为我藏饼,不怕他们打吗?”
九月摇摇头:“他们想把我卖个好价钱,不会打我。”
见楚渔还在犹豫,九月又哀声叹道:“都是可怜人,我害你做甚?还热着,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九月举着饼,碰碰楚渔的嘴唇,楚渔迟疑了下,一口咬出个月半弯。
“慢点吃,别噎着。”
待楚渔吃完,九月又走到桌前,端来半碗水,喂楚渔喝下。
“睡吧,天亮后还要赶路。”
说完,九月已经躺下了。
背后的草垫子扎人的很,楚渔翻来覆去,脑子里全是“唐国江宁是有名的烟花之地,我们大概都会被卖到江宁的妓院吧。”这句话。
一想到要被卖进笑春楼那样的地方,受尽男人的欺负,她就再也睡不着了。
不行,这破地方真冷,被子跟冰块一样,得逃出去,必须得逃出去。
被捆在后背的手更是僵硬如木头,楚渔打着哆嗦,逼自己想象温暖的阳光,还是爹娘师父温暖的怀抱。
这时,一个温热柔软的身子靠近了她。
“挤着睡,暖和些。”
楚渔感觉到春天般的温暖,九月从背后握住她的双手:“我给你搓搓,暖和些。”
原本安静的黑夜里,有一丝噪杂,被冻的女孩子七嘴八舌地嘀咕起来。
“对,我们挤着睡。”
“是啊,地上这么凉,肯定会生病。”
在这样恶略的环境下,她们只有通过彼此靠拢,才能获取一点温暖。
楚渔眼眶一红,哑着身子招呼起来:“我们把被子连起来,这样就能腾出被子,垫在草垛上,背后就不会那么凉了。”
大家一阵忙碌,最后腾出了两床被子,横着垫在草垛上,背上总算有了些温度,十一个瘦弱的女孩,就这样互相拥抱着抵抗寒冬。
身体暖和了,大家也不像先前那般死气沉沉了。也许是这样的拥抱,让彼此的心更近了一步,睡不着的她们,两三个一组,躲在被子里聊起了家里的事。
不久后,楚渔耳后也传来温柔的声音。
“我今年十一岁了,你呢?”不等楚渔回答,九月低声说,“你别说,让我猜猜,你和阿弟差不多高,阿弟今年九岁,你应该也九岁吧,得叫我姐姐。”
九月边说边替楚渔捋起乱糟糟的头发。
楚渔翻了个身,正对上九月美丽的容颜,不由自主地吞吞口水,叹道:“姐姐好漂亮,和我师父一样漂亮。”
九月摸摸自己的脸,低声叹道:“都是这张脸惹的祸。”
见楚渔不解,她又笑道:“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我叫楚渔,福州人,姐姐叫我小鱼就好,师父说我是海里的鱼,姐姐家乡在哪?”
“岭南韶州人,家住丹霞山脚下,自小在山中长大。”
“我自小在海边长大,我最喜欢去海里抓鱼了,我凫水可厉害了,我骑马也厉害,姐姐你喜欢做啥?”
“唱歌,在溪边浣衣时爱跟着村里的姐姐们一起唱。”
“我睡不着,那你唱给我听好不?”
“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
在九月的歌声中,这群可怜的姑娘们陷入美梦,在梦中,她们回到了故乡,回到了父母身边,没有打骂,没有恐惧,也没有寒冷......
她们多希望能永远留在梦中,明天永远不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