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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仅是路过的捕快,就连正门的守卫都在往这里看,段珩只觉得有些说不出的尴尬,可见得云隽实打实担忧的模样,他也不好说什么,只得跟在她的身后。
“段哥哥要不你陪我去找找我师姐吧……”话音刚落,云隽已经拉着他迈出了神机处的大门,伸着脖子四处张望着撄。
她望向街角,正巧看见一辆方顶黑漆马车缓缓驶来,拉车的骏马强壮有力,是不可多得的宝驹,再加上车身与窗格上精巧繁复的雕刻,无不昭示着这辆马车的主人的身份尊贵。
那辆马车停在神机处门前,车夫连忙在马车下摆了木质台阶,撩开了车帘侯在一侧。
萧子翊从马车中探出身来,一贯是悠哉懒散的模样,他抬起眼眸,看到了刚刚走出门的云隽与段珩。
段珩微微一愣,抬手抱拳行礼,“参见豫王。”
云隽脚步停顿,一时没反应过来,轻轻“哎”了一声,半晌才抬起手来指着他,话语间颇为惊奇,“你、你不是师姐的……”
她还未说完,又有人从马车中走出,一袭碧色衣裙,简单却不失大方,那般清丽的颜色更衬得露出的肌肤白皙,宛如白瓷一般,让人眼前一亮。
来的路上在马车中睡了一小会,江蓠如今有些睡意朦胧,颇为没精神,她一手揉着眼睛,一手握住萧子翊递来的手,借着他的力道,任由他扶着迈下马车。
她本想打个哈欠,却因为一声高亢的“师姐”而硬生生收回肚子里,她拿开了揉眼睛的手,模模糊糊看到一脸惊喜的云隽,还有她身后的段珩偿。
头一次见她如此梳妆打扮,段珩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可面上神色却没有什么波澜,一双眼眸沉静地望着她,不经意与她的目光撞在一起,随即是再寻常不过的有礼的颔首。
江蓠顿时有些怔忡,此时云隽凑上前来,摸着她的衣裳,不住地赞叹道:“师姐你许久没穿这种衣裳了,当真是很好看!”
说着,她抬眼看了看萧子翊,又看了看带了三分困意的江蓠,这才恍然大悟地一拍手,“我就说为何师姐你一夜未归,原来是去找王爷玩了啊!”
闻此,萧子翊扬了扬眉,欣然应允,“云隽姑娘当真是冰雪聪明。”
为了方便,他今日也换上了常服,靛青的外裳,与江蓠碧色的衣裙相得益彰。
云隽乱说话也就罢了,萧子翊还不是省油的灯……江蓠在心里叹了一口气,随即侧过头去,斜着眼睛瞪了他一眼,他自如地朝她微微一笑,一副不关我事的纯良模样。
目光在二人之间来来回回游走,打量了许久,云隽这才看到萧子翊唇边的伤痕,她惊诧地瞪大了眼睛,急急问了:“王爷你怎的还受伤了?”
若不是她忽然提及,萧子翊都快将这处不痛不痒的小伤口忘了,他抬起手来,碰了碰那伤处,幽幽叹了一口气,“都怪你师姐,昨晚不知发的什么疯,挠了本王一下……”
剩下的话他没说完,因为江蓠借着衣裙的遮挡,一脚踩在了他的脚上,还故意用力碾了碾,惹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云隽以为是自家师姐脸皮薄害羞,连忙摆了摆手,“哎呀,我又不是师兄,师姐你不用瞒我的,见你与王爷亲厚,我心里是极其开心的。”她顿了顿,话锋一转,“只是你一夜未归,我担心的要命,刚刚就差和段哥哥一起去寻你了。”
看了一眼段珩,知道云隽又麻烦了他,江蓠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只能轻声说道:“好了好了,过会我会去客房找你,给你赔礼道歉可好?神机处近些时候事情多,你不要总是麻烦段统领。”
如今与段珩的关系本就不甚明朗,偏偏自家师妹做什么总喜欢拽上他一起,江蓠在心里叫苦连天,面上还不能露出分毫,着实受罪。
听到她如此说,段珩摇了摇头,“无碍,她当真是担心你。”
云隽本还有些傻愣,一听他为她说话,立马高兴了起来,咧嘴便笑,赶忙凑到他身边,自然地抓住了他的手腕,傻笑个不停。
与江蓠一样,云隽自幼就在重英山中长大,一向无拘无束,还经常跟着江蓠一起照料师弟们,所以对男女授受不亲这种事一点也不在意。
若是欢喜谁,就会一直粘在那人身边,巴不得越近越好。
这种浑然天成的单纯与坦率,她是学不来的。
自从知道了云隽就是当年的流民小女童之后,段珩便当她如妹妹一般关照,如今她凑得如此近,甚至还亲昵地抓着他的手腕,他并没有躲避的心思,反而任由她用这种方式撒着娇。
一切都顺其自然,只不过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江蓠忽然有些不得劲。
云隽的心思她是知道的,甚至再清楚不过,正是如此清楚,才让她心头一沉,匆匆移开了视线,望向身旁的萧子翊,小声道:“我累了,你送我回内院休息吧?”
昨夜忙于捣鼓那个小木盒,还有替他处理伤口,她几乎没有休息,天明了才有了些困意,但又不敢休息,怕太久不回去惹得堂主程海责怪,所以连忙赶了回来。
如今她的眼下有些乌青,眼眸中也没了神采,可萧子翊知道,就算是再累再困,以她的性子,也不会要求他将她送回去。
如今的她一反常态,他不过是略作思索,便了然了。
握住她垂在身侧的手,萧子翊微微一笑,“段兄,云隽姑娘,先失陪了。”说罢,径直牵着她走过段珩与云隽,朝着内院的方向走去。
身后,云隽遥遥地望着他们的背影渐渐消失,颇为感慨地叹了一口气,“……真好啊。”她不自觉抿嘴笑了起来,“能与心上人两情相悦,是这世上最好的事情了。”
她抬眼看着段珩,发现他也看着二人背影消失的方向,她直勾勾地望着他侧脸流畅的弧度,握着他手腕的手不由得收紧了一些。
“段哥哥……”她眨了眨眼睛,虽有犹豫,但还是问了,“这么多年不见,你可有过心上人?”
没有料到她会如此问,段珩稍稍有些诧异,他收回目光,望着她湖水一般澄澈干净的眼眸,半晌,才轻轻应了一声:“有。”
心情瞬间跌倒了谷底,云隽咬着嘴唇,暗暗忍了心口的一阵憋闷,故作轻松地继续问道:“那……段哥哥的心上人,是不是也同样心悦段哥哥你呢?”
等待的过程是复杂的,他许久没有回答,她甚至快要以为他不会再说话了,本想说些其他的缓解一下气氛,却在此时听得他的声音沉沉响起。
“不是。”段珩垂下眼眸,目光不知落在何处,“她……早已心有所属。”
一路上都沉浸在思索中,江蓠的脚步不由得慢了一些。
如今快进十一月,秋意渐浓,长廊两旁的花圃中落叶萧瑟,园中瞧不见娇嫩的花与翠绿的草叶,只有枯黄的树叶随着风落在草地上,堆积了厚厚一层。
廊柱一个接一个在眼前掠过,她兀自走着神,遇到拐角也只是任由萧子翊牵着她,神思早就不知道飞到哪去了。
行至僻静处,手忽然被放开,江蓠脚步一顿,抬起眼来望向萧子翊的背影。
他回过身来,如往常一般微笑着看着她,可她觉得有些不对劲,不过究竟是哪里不对,她还没有来得及想,他已经开了口。
“阿蓠莫不是忘了先前与我说过什么?”他抬手抱着手臂,说得云淡风轻,“不是急于撇清关系,为何又要让云隽姑娘误会?”
江蓠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好半天才听了明白,“我……”她一时间有些语塞,垂下眼眸思索了半晌,才平静地回道:“我如今又不想了。”
闻此,萧子翊愣了愣,没有说什么,由着她继续说道。
“当初为了替你掩盖身份,有些事是不得已而为之。”她吸了一口气,“但后来我发现,有了这层关系,我做事反而轻松容易了许多。”
说着,她望了一眼花圃中渐浓的秋意,像是在走神,又像是没有,“我师兄总归是顾及我的情绪,他以为我倾心于你,断断不会将我强行带回。”她顿了顿,“虽然人言可畏,不好听的话还是有的,但我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到底还是开心的。”
江蓠觉得,她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前因后果滴水不漏,颇为合情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