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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奔驰开出了灰砖胡同,何雪言站在门口的台阶上望了很久,感觉心里空空荡荡,像此刻暗云密布的黄昏,何雪茗仁慈的只拿走了五幅字画,价值几何没人说的清,说有价也许换的来三世富贵,说无价就是几张很破的纸。
几张破纸断送了姐姐和她最后一些情分。
可能一直都是她太幼稚,还幻想着从姐姐心里分上丝丝温情,如今最后一点奢望都是繁花泡影。那个在小时候拉着她的手,送她上学,给她卖糖葫芦的女生,大抵灰飞烟灭。
何雪言立在门墩前呼出一团白气,神色茫然,缓缓转身关了门。锁住大门,在院子里又立了一会儿,宛如失神。
冻的麻木的时候,听见客厅里手机在响。
她拖着疲惫的步伐走回客厅,连拿手机的力气都失去般,手指聚合不灵便,冻的梆硬,差点把手机掉在地上。像俱躯壳,按下接听,那边是颜扉的声音。
“雪言,副总打电话了,让我明天也参加新书推介会。”颜扉跟她汇报情况,有些为难那样道:“可玉姐明天早上7点还得有一次检查,我陪完再赶过去估计就迟了,不过我也不发言应该没事儿吧?我想去迟点。”
“恩。”何雪言不知道听懂没,淡淡只回了一声。
“雪言?”颜扉感觉不对,起身往楼道走开口道:“你是不是有事啊?”
“没有。”何雪言大脑茫然,突然又泛起她姐姐的话,你只会说没事……一直都在说没事。
“要我晚上去看你吗?”颜扉笑了,准备哄哄她:“我可以给你带点好吃的吧,你是在家还是在医院?”
“你明早不是陪沈素玉检查吗?来得及吗。”何雪言很平静。她默然的坐在客厅的红木沙发上,从来没有感觉到这样的平静,心里空空如也。
颜扉有几秒没回话,应该是挣扎了一下道:“我早上5点回医院就行。”
“还是算了吧。我在医院陪我爸妈,你安安心心把你的事儿处理完。”何雪言给了她答案,握紧电话,淡淡道:“明天你赶不过去,也不用去了,应该没有大事。”
“那好吧。”颜扉有些气馁,还想再说什么,何雪言只开口道:“我让人给你在单位附近租了栋复式房子,一楼带院子,新车已经停在旁边。你的卡我转给你30万。别的你有需要可以说,我现在照顾我爸,实在有些太累,明天见面再说吧。”
“雪言?”颜扉有点懵了,搞不清她这是唱那出,但电话里那种疲惫的声线是真的。也许何雪言真的是太累……她这么为自己,颜扉心里感激,温暖又高兴:“谢谢你为我做这么多,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不过我也不需要你给我这么多钱,我自己工资够,我就嘴上占你点便宜……”
何雪言没等她说完,轻轻挂断了电话。正如她自己说的那样,她有些太累。默默坐在客厅,揉乱了额前的发丝,那种心里的疼痛一丝丝啃食她的心扉,比白霖羽离开的时候更加糟糕。
也许那时候是从山涧滚落的石头,一路下落被荆棘刺的浑身是伤,但这阵子,就像是经历了漫长的旅途,被磨圆棱角后终于跌到了最谷底,无声无息,她的奋力挣扎,她的安于天命,似乎都到此为止。她终于明白,自己不是命不好,不是别人造成了她人生的扭曲,不是谁夺了她的幸福,或者谁又能给她带来幸福。
她只是活的有一些失败罢了。那最后一条严防死守的战线,她遗世独立的傲慢,她守着画到老死的愿景,这样就被何雪茗撕破。倒不是那女人不可战胜,只是刚刚看到她摆出那样冷酷的姿态,自己就软弱的退缩了。
根本没办法去对抗,一点儿也不想知道人为了名利究竟可以多没底线。
她倒是宁愿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想跟任何人打交道。
那样既好又安全。
那样多好。
……
她没有吃东西,没有开灯,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房间睡的觉,也许是在客厅坐到了午夜,可能哭过,这些她都记不得了,只觉得很疲惫。大脑沾上枕头,四周黑的让她感到安慰,谷底静悄悄的,她觉得自己根本也不需要被谁唤醒,于是就睡了。
天亮的时候,是宋立来拍门的。出版社的公车,司机拉着他来带何雪言一起去发布会。商务车里跳下去,他有些喜气洋洋的样子,几乎是立了头功般先给何雪言打电话。
打了半天没人接,他唠唠叨叨道,不是昨晚发短信约好了吗?只好放弃电话去拍何雪言家的门。一心急,手劲不小,咚咚只响,结巴着喊了:“雪言!何雪言!你在家吗?我来接你了!”
头有些醉酒般疼,何雪言迷迷瞪瞪起来的,听见院子外面喊,躺在床上愣了三分钟,渐渐才回忆起这声音是怎么回事儿。她有点不耐烦,就随那个男人在外面闹腾,自己慢慢起来换了衣服才去开门。
“雪言,你在家呢?我喊了十几分钟了。我差点就去医院找你了。”宋立见她不由自主露了笑,又怕站得太近唐突了她,往台阶退了一步,很喜欢的那样看她:“司机等着呢,总编特意叫我来接你,我们快走吧,赶时间。今天来了好多朋友,王旭东他们都在。”
何雪言也不想关心,淡淡道:“你先等会,我收拾一下。”
她转身就回去了,宋立想进门,她把门关了。宋立在外面讨了没趣,又觉得可能何府规矩多就是这样,他就心甘情愿外面等着。这一等就是半小时,何雪言磨磨唧唧也不知道干嘛呢,她过去也不这样,挺守时挺敬业的啊,说有事儿一个电话就过来了。
亏了宋立喜欢她,所以放任她,要是换别人早心里骂她了。何雪言倒也不太在乎,按自己性子收拾完了才上车,司机都差点生气了。宋立在旁边说好话:“没事儿,还有倆小时,咱们开快点抄近路怎么都赶得上。”
“你说开快就开快,赶不上我也不负责啊。”司机不乐。
宋立干笑两声赔罪,何雪言别着头坐在后排一点儿也没出声的意思,无所谓高兴不高兴,侧着头望着车窗外面说的异常平静:“赶不上有什么关系,我们去不去也没什么大不了,你就那样开吧。”
宋立一时还真没法反驳,可左思右想觉得别扭道:“好歹你费了那么大心力,总归有始有终吧。”
半途而废不就是何雪言的标志吗?她不记得自己干过什么有始有终的事儿。眼皮垂着,懒得答话,就靠在车后排睡觉。
宋立试探了几句,她不吭声。车内就安静了。
司机亏了是个老司机,知道近路,一路又贴了几个违章,总算是开会前赶到的。
先是发布会,然后还有游览度假村的项目,饭局,下午作品研讨会,饭局。
安排的满满当当。
宋立着急的去扯她衣袖催着她快点走,何雪言抽回手头一次生气般低声道:“你干嘛,别碰我。”
是非常厌恶的口气,宋立彻底呆住了,终于意识到何雪言出了点问题,想张嘴问,何雪言冷冷清清眼角都不看他一眼,相处头一次,他感到一些酸楚。
度假村建设的非常豪华,礼仪小姐领着她往大厅走,院子前停满了车,走到大堂门口,就有许多认识的朋友在喊她。
机械的打了几个不咸不淡的招呼,目中无人往大厅走,王旭东在旁边伸胳膊拦她,嬉皮笑脸:“怎么着,瞧见你哥哥就这态度?你有点人性好不好,几天没见想我没?”
何雪言淡淡看了他一眼道:“我等会有发言,发言完了我就回去照顾我爸了。”顿了顿冰凉道:“我态度就这样,你不喜欢可以不用理我。正好我也不想你理我,你油嘴滑舌废话太多,我听了头疼。”
王旭东特惊讶看着她,摸摸自己脑袋,再去摸何雪言道:“你没病吧?吃错药了啊,哥哥没把你怎么样啊,我自问最近也没干什么缺德事啊。你至于吗?”
“跟你怎么样没关系,好了,我不说了。你自己去跟赵松他们玩吧。”何雪言回复的敷衍,步伐加快走上了前台安排好的座位,左边是出版社几个领导,右边孤孤的坐着白霖羽。
她也不看她,只低头翻着桌子上放的几份资料。王旭东脸厚挤着坐在白霖羽旁边,对着台下那么多记者边对镜头笑挥手跟人问好,边小声跟人道:“小白,你老同学不知道吃错什么药了,今天燥着呢,你打听打听。”
白霖羽穿着件暗蓝的薄风衣,大衣放在身后,正式场合挽了头发在脑后,个子高高坐在主席台上,侧头细细看了何雪言一眼,也没问她,只是对王旭东道:“她不想说话,你别理她。”
王旭东絮絮叨叨不放过道:“肯定是跟颜扉那小狐狸吵架了,早叫你分手你不听,现在闹的多尴尬。另外你分清楚,你和她吵架分手不要伤及无辜,我对你爱是亘古不变的。雪言……”
何雪言直接手里材料丢去砸他脸上,半分情面没给冷道:“你有完没完,闭嘴可以吗。”
打的不疼,关键是当着N多记者的面。好赖王旭东自煽是一实力派偶像男作家,万千进步青年和进步女性的精神导师。这一闹,下不来台了。
亏了一边赵松在旁边,赶紧按住王旭东,对着台下的人打哈哈:“今天心酸啊,这么大场面可惜不是给我们哥几个,我觉得领导偏心,我们写死写活几百万字,倒不如白老师十几万字踏实。”顿了顿道:“我跟老王说多了都是泪,何老师是恨铁不成钢。闹着玩的,发布会马上开始,大家还是听主持人的。”
那主持人也识相,接的特别好,稀里哗啦就开始说。
发布会怎么开的,王旭东都快忘记了,只记得一肚子火,懒得理会何雪言。按程序,领导逐一发言,何雪言也发言,说得敷衍语气像冰。她是大师的女儿,横着走也没人理,总编都忍了其他人只能鼓掌。
发布会就这么结了,度假村的人跑出来又把村儿项目介绍了一番,礼仪小姐喊大家去游览。记者和出版社的普通人员都退出去,王旭东他们陪出版社领导去游山玩水散心。
何雪言跟总编请假,喊司机送她回去。来的匆忙,走的也匆忙。出了大厅,人都散了,她一个人穿堂过院回停车场,走廊拐角处,白霖羽在后面喊她了。
何雪言耳朵不好使,没搭理。再走几步,白霖羽只好伸手拦着人,她劲儿大,把她拽着丢进了一间小会议室,四下无人,白霖羽穿着一身深蓝色的薄风衣手里拎着驼色大衣,面容沉静,淡淡道:“出什么大事儿了吗?你心情不好。”
何雪言不想说话,想绕开她开门走。白霖羽挡在前面没有让开,何雪言一言不发一点儿也不想闹,垂着眼眸道:“你不让我走,那我们就站在这儿。我不想跟你说话,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
白霖羽叹口气,瞧见她穿的太单把大衣给她披上道:“我当然可以让你走,也可以陪你站一天一夜。这都是小事。”她说的很轻,何雪言低着头神色默然,她生的冰雕雪砌脸庞柔弱清洁,看了便叫人心生怜悯。
白霖羽高她很多,预知到什么一般道:“真的是吵架吗?”
何雪言别过头也不说话。
“那时候我们也经常吵架。”白霖羽回忆起来倒不是难过,反而很怀念般道:“没几天你就好了,又理我。你舍不得别人难过。”顿了顿几分心酸的口气道:“你只有毛病犯了才这样……”
她说的没头没脑,不清不楚。何雪言杵着头,就那么立在那儿像个罚站的孩子,她只觉得很冷,她立在一堆石头里,那个山谷寂静阴冷,可那就是她终身的归宿。
白霖羽立在她面前,伸手去拉她,扯木偶那样还是先把她搂在怀里,心疼的摸着她脑后的发丝道:“你不是一个人,你不要陷在那种孤独的情绪里。”
何雪言想了很久,她没有反抗这样的拥抱,她亦感觉不到怀抱的温暖。这一次可能很严重,她鼻子发酸眼睛发红,浑浑噩噩但又非常清醒,说的哽咽道:“没有用,我开始感觉不到,也不想回应别人。”顿了顿道:“我就是一个人,我发现了,不论我怎么做,那都没有用。这不是别人的问题,这是我的问题。”
“我一直都是一个人,也再不想谁说理解我,他们骗我。”
何雪言说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