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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扉心里不踏实,她一腔热情包裹一颗菱角分明的石子,怀疑自己的是否能把石子润成珍珠,在自然界,对一枚牡蛎来说,这也是非常漫长痛苦的事。
借着窗外微弱的光,颜扉放低了身姿靠在何雪言肩膀,回忆着曾经拥挤的火车上,何雪言冷漠着面孔,木然望着窗外,像回答问题又像是自言自语道,花会枯萎,叶会落,人会老,这世间没什么美不美。
她说话时眉眼里的悲凉像海潮般要涌出,一眼看去,叫人呼吸放缓心疼不已。
颜扉一时又恼恨起白霖羽,怪怨她告诉自己何雪言守口如瓶的秘密,这让她从内心惶恐不安。这不是她和沈素玉,还夹杂着金钱与规则。何雪言给予白霖羽的感情,她明白,那些爱像清晨松针上的露珠,晶莹的折射着一整个世界。
怀着懊恼,颜扉在深夜睡着。
第二天一早,何雪言是先起的,眼中微微的红血丝显得她并不精神。昨晚她可能只是闭着眼睛并没有睡,说不定失眠一整夜。颜扉盯着她的脸反复猜测,但话到嘴边都咽回去,第一次,她感觉和何雪言失去了过去那种有话直说的勇气。
白霖羽的事儿终于像暴雨季突然涨起的山洪。
何雪言顶着疲倦和劳累,忧心忡忡试图以温柔来安慰颜扉的猜疑和妒忌道:“早上有厨师给我家送饭,你吃点再走吧。”
“睡过头了已经,我还是先过去吧。”颜扉努力挤出个笑容,努力表现的正常,她知道她没有资格质疑或者怪怨,但那种陡然溢出的嫉妒还是让她难受了,她可以忍受沈素玉结婚生子,甚至心无挂碍大方到给她带孩子,但关于何雪言她就是这样自私,容不得她白璧有瑕。
她的笑容太难看,何雪言不喜欢。
这事儿总归像喉咙里卡了鱼刺,咳不出咽不下去。何雪言当然知道她突如其来的客气是怎么回事儿。
能交代都已交代,再要就白霖羽的事儿回忆和倾诉,何雪言办不到。她花了八年来尘封过去的记忆,在就要抛开的关口,一点也不想就此扒开伤口让人看她的笑话,看到她的痛苦和幼稚,她脸薄,办不到。
“哦。”何雪言木纳的回应,于心有愧似也不再说话,就在一旁看着颜扉起床梳洗,这冬日清晨恍若回到初始出差,同住宾馆相安无事、并不熟悉的日子。
收拾半天,房间里静悄悄,颜扉等的久了还是没见她吭声,只好淡淡道:“我就早上去看她一会儿,下午找王旭东办点事儿,你就别担心我,好好照顾你爸妈。等事儿都结束了,你忙不过来,不行我给你去你家当保姆。”顿了顿若无其事笑一下缓和气氛:“你给我开点工资就行。”
何雪言是个老实人,梗起来也能把人气死,直直反应一句:“张阿姨今天就过来了,我能忙过来了。”
话出口又挺尴尬,何雪言抿着嘴角瞧她那张立体又漂亮的面孔道:“你来我家不用当保姆……你爱来你天天来都行,我愿意看见你。”
你说她老实,偶尔嘴还挺甜,就是表情太严肃。颜扉梗一早的情绪稍微消解,她就是那张给点阳光就灿烂的人,嫣然一笑道:“你不烦我真天天去,吃喝你管啊,我房子卖了没地方去。”
“我管。”何雪言反正也不缺钱,挺心疼她又为难的:“只不过我妈那样,你住我家是不行。你先照顾着沈素玉吧,你住的事儿我想办法,其余你就别管了。”
“我怎么这么命好啊!我妈是掐着时间生我的吧,这又得是养着我的节奏吧,我这脸怎么生的那么漂亮!”颜扉三句话开始不正经,一脸嘻笑,见何雪言让步了,她知道进退给她台阶,走近一些,用她翘挺的鼻尖猫儿一般温顺蹭了蹭何雪言的脸蛋,喜欢她身上淡淡的味道,在她身边只要她说几句温柔的话,整颗心都落地踏实了:“何雪言你真好。”
“恩。”何雪言冰凉了一早上的嘴角,终于上扬了一些,她只给了这活泼的姑娘几个字:“乖乖儿的。”
颜扉及其聪明,吸了口气,拉成了声音嗯着点了几次头。一脸的憋屈又极力忍住不发作的模样,猫见毛绒玩具不伸爪一般。
何雪言决定犯一个错误,于是开口道:“那个事我一个字也不打算说,就把我过去的事儿忘记好吗?我不能想哪怕一点。”
这可能真的是何雪言的底线,颜扉再不能前进一步,只有妥协:“那我就只有当自己是你的初恋了。谁在乎那破过去,你那过去有我精彩吗?”
嬉皮笑脸,何雪言捏她的耳朵道:“你也不准提你过去没一点道德底线的事儿气我。”
“那你说,你最爱我。”死不要脸道德感薄弱是颜扉一贯的优良传统,只要何雪言承认现在喜欢她,且唯一爱她,她可以不计前嫌,甚至约白辰喝酒打麻将。
“得得得了,我最爱你。”何雪言有时候恨不得把她掐死,尤其是她占尽好处卖乖。
这就像是八部巡按手里拿了尚方宝剑一样。颜扉有了这道圣旨,立马可以上斩情敌下斩前任,横扫一片不含糊。她心安理得的接受了这样类似敷衍的爱语,积极的在何雪言嘴唇讨了一个吻。
因为这个吻,房间里又升起温度,清晨的雪在窗外似乎都要化了。
稀稀拉拉又开始飘雪,云层压着城市,风挂的让人耳朵疼。颜扉实在也不好意思再缠着何雪言不松手,亲了又亲,拉着手偷偷跑到楼梯口:“我走了,你好好的,有事儿给我电话。”
“走吧,小心点,打不着车我让旭东来接你,送你过去。”何雪言跟妈看孩子似得。她就这毛病,自己还十指芊芊小姐身子丫鬟命,老爱为人操心。
“得了,甭找他了,我自己来吧。这天气,他肯定喝了一晚上,早上酒精都是满满一血管。酒驾坐牢是小,你亲爱的我命可金贵。”颜扉真的不能拖了,沈素玉中午还得人伺候。
颜扉一边说一边下了台阶,还没走几步,迎面楼梯就走上来一人。
白霖羽个子高高,穿着米色的大衣,系着神色围巾,头发丝落着几片未容的雪花,手里提着保温盒。见到两人的神情,三人都泛着尴尬。
二十个台阶,大家站的既近又远,倒是何雪言先开口,不太高兴道:“你来干嘛?”
白霖羽端丽的面孔,带着薄薄一丝凉气,嘴唇动了动哦了声,声音一如既往显得冷静:“我早上没起来的时候,不知道怎么接到你母亲电话,她说她看我的书稿看的馋了,突然想吃几样我做的东西。”她说着晃了一下那个大大的保温盒道:“时间紧,我也来不及做什么,熬了点粥,冰箱里的菜随便配了几样淡的给她。”说完了,眼神终于落在颜扉身上,宽容她昨晚的巴掌一般,客气道:“你们都没吃吧,要尝一些吗?我多带了点。”
这聚餐场面不要太诡异。颜扉想不来,加快步伐低着头掠过姓白的身边,下着楼:“你们吃吧,我有事儿,我先走了。”
“颜扉。”何雪言喊了她,但颜扉已经下楼了。
白霖羽一步一步上了台阶,在她身边,高出她半头的身材,眼里总是有怜惜的光道:“抱歉,本来也确实不想你看到我。可这个事情我没办法推。”
何雪言皱了眉头,冷怒着看了她一眼,闭紧嘴巴不想发出声音,事到临头松动道:“我妈在病房,你给她送去吧,我不吃。”有那么一刻她开始怀疑,这个人一定是故意的,她肯定是故意的。
……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儿了。她记不清为什么和白霖羽吵架了,吵的很厉害,几乎要分开。她下定决定不再见她,不理她,不去先跟她道歉低声下气哄她。何雪言说到做到,半个月没管她,她这样的人,形单影只不出三天,必然有人要粘上来。
那个男孩很优秀,家世外貌学业皆为上品,追着何雪言不放。何雪言没心眼,就走的近了一点。外面金童玉女的谣言四起。连老师都看好。
那时候也是这样吧,白霖羽不声不响,跟回来取一份遗失的包裹一般,言辞俱是清淡,眼神委婉可怜,姿态亦没有丝毫放下,只是某月某日走近何雪言跟她说,回来吧别闹了,外面人乱你应付不来。
她像个武林高手,总能捏到何雪言的七寸,分文不出纰漏,毫米不差。
何雪言像婴儿一样,睡上一个枕头睡熟了,换个边边角角都失眠。
她敏感猜忌,感情太细腻,其实是那些人根本应付不来她。
……
“你不吃,你妈问,我怎么说。”白霖羽劝她已经手到擒来。
“别拿我妈说事儿,你把饭给我,你走人。”何雪言到底不是当年的女孩。
空气里泛着尴尬,走道里的人因为她突然提高的音量开始回头张望,何雪颜憋的脸红耳赤,伸手要去夺白霖羽拎着的饭盒,咕咚一声,那一大袋子吃的硬生而落,像山涧的石头乒乒乓乓滚下台阶,在楼梯的拐角处撒了一地,热汤滚滚而出溅在墙上。
何雪言无来由犯了错,这不知道是谁倒霉,介于修养和家教,只有低头道:“对不起……”
白霖羽叹了口气,没有怪她笨手笨脚道:“没事儿,我收拾收拾。”顿了顿道:“你赶紧给别人打电话帮你家送饭吧,别把你爸妈饿着了。”
“好。”何雪言点头,拿出手机,又掩饰不住慌乱:“那你怎么跟我妈说?”
白霖羽转身去收拾地上的狼藉,知道她的心慌一般,淡淡言语教导她道:“你总是提你妈就害怕,你太供着她了。你是她女儿,这么点小事儿还要交代吗?你就说我手脚笨挤电梯把饭撒了,下次我再给她做。”
何雪言就这毛病,她妈是著名大师,她在母亲面前不敢放肆分毫,甚至都柔顺的有些刻意。她总是害怕不能如她的意,哪儿又做的不够出色,不够完美,让她瞧低了。她不像姐姐脾气放肆,也不像弟弟拥有独特的天才。
剥开她冷清的外表,她明白自身缺乏天赋,而努力再多都于事无补。
终其一生,她的成就无论如何也不会碰触到母亲的边角。
这件事,别人不懂,白霖羽懂。
此刻,那姓白的女人蹲在医院脏兮兮的墙角,若无其事收拾着东西,镇定自若的仰起头又看了一眼何雪言道:“这真不算什么,别瞎想。”说着起身拿着那些脏物,多了很多平和的心态,嘴角一点宽容的笑:“我走了,你叫饭给她吃。下次我不来了,饭菜我让别人送来。”
何雪言应该言辞决绝,但偏偏无法推脱,只有客气道:“我知道了。”
“我的新书推介会,好像已经定下来了。出版社副总给我打了电话,在后天。”白霖羽下楼之前跟她谈起公事,十分好意思那样道:“你过来吧,你是责编。”顿了顿道:“我想你来。”
我不去。何雪言把三个字写在了脸上,可她的嘴巴却是紧闭的。
她鬼使神差想到白霖羽说的话,外面人乱你应付不来。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拖了一阵子才更。
间中包括了工作出差,生病等等问题吧。前一阵也开始筹备副业,目前成立了一个佛珠和手链、古风私物的工作室,目前还没淘宝,但设计作品都在我微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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