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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娇娇一下坐到了崔朔腰上,又见崔朔忽然不笑了,用一种从来没有过的神色望着自己,她蹭的一下就从桶里站了起来,带起巨大的水花,一脚就迈出了浴桶——真是,从来没有过的伶俐!
一出来,噔噔噔撞开门,一溜烟的就去了。
剩下崔朔一个人在桶中,从刚刚的愣神中回过神来,看了看眼前还一波一波的水纹,又回头,看看那被撞开的门扇,手指微微捻着浴桶沿,在桶里坐了起来,又仰头看一眼天上的大月亮,心想我这是怎么了?
叹一口气,自己继续洗漱。一边又想起刚刚左臂控制沈娇娇的感受,心想,她还是太胖了。
这晚,两人都睡的有点儿晚。
沈娇娇虽没受太大的惊吓,毕竟崔朔只是戏弄了她一下而已。但她气的是崔朔的放肆!竟这样戏弄她,他明明心里有个王小姐,至今枕头下还压着她的画像,今儿竟然莫名其妙的戏弄起了她来?如果他是单纯的戏弄,那么他轻薄。如果他是见异思迁心里有什么想头,那么他是薄情!更不可原谅!
这样想着,在自己房间内对崔朔咬牙切齿了一会儿,才终于睡了。晚上又想到远在江陵的父亲,自己如今真是任人欺负,又伤心了一回。幸好还有刘赢小伙儿的红脸蛋托着她的梦境,不然今晚真是没法儿过了。
第二日,日上三竿时沈娇娇才起来,洗漱完毕,黑着脸来到中堂,准备教育崔朔。
一进来,却见崔朔坐在高几旁,手里正拿着一封书信一样的东西。看到她来,眯眼打量了她一眼,嘴角就一弯,随即将一张纸递给她道:“江陵来信。”
沈娇娇大惊,顿时把其他的都忘了,忙一步抢过来,抢在手中,睁大了眼睛仔细观看。激动之下手都有点儿抖。
然而看下来,她又惊呆了,望着崔朔道:“这,这就是信?”
崔朔点点头。
沈娇娇又把信扫了几遍,心想不会吧!千里迢迢,就发这样一封信?!
只见那张大白纸上,满纸只有寥落的七个大字:已抵江陵,安,勿念。落款年月。
这也太少了!沈娇娇激动的把纸张翻来覆去看了几遍,自然没有别的,连个多余的墨点子也没有,她有些哭丧脸的看着崔朔道:“这也太少了吧!这什么也没说嘛!也不知道爹爹怎么样了,江陵又如何……”说着,嘴角一耷拉,泪珠子就噼里啪啦落了下来,又不想被崔朔看了笑话,又忙擦眼泪。
崔朔就站起来,见她这样,脸上的神色也变了,很近的站在她身前,垂头对她道:“你莫担心,信上不都说了吗,何伯他们已到了江陵,一切安好,还让你不要挂念。”说着,伸手抬起她的下巴,似乎想给她擦眼泪。
但沈娇娇自己擦了,泪眼朦胧,无暇念旧恶,又对崔朔道:“可是,可是这信也太短了!呜呜……他们,他们难道不知道我着急——”一说又要掉泪。
崔朔就收回了手,轻轻垂下了眼睛,忽然又从高几上拿起了一件事物,递给了沈娇娇道:“你看,何伯还给你寄了这个。何曾忘记了你。”递到沈娇娇手上。
原来是两张银票。沈娇娇一看,顿时不哭了,双眼又大睁,圆圆的瞪着手上的东西——竟还每张都是一千两面值的!
她忙又擦擦泪接过细看,就露出了一点儿喜容,然而又细细看了一回,又一惊,因为发现那票面的字号,竟是她父亲座下的一个钱庄,“汇通”钱庄的票号。就又有些担心,问崔朔道:“这,这还能花吗?”
崔朔就笑笑,却又很快收了笑,面色沉默的道:“你父亲的产业虽被收了,生意还是照做,银票还一样能用的。”说完,就回身拿起一件东西,又对沈娇娇道:“今日你在家好生待着,别乱跑,我出去一趟。”
说着就往外走。
沈娇娇又忙了,忙赶上来问:“你到哪儿去?几时回来?”
崔朔头也不回的走着,一边道:“酉时。”转眼就出了中门。
又是酉时。
沈娇娇拿着银票一个人站在廊下,看着空落落的院子,又忧伤又难过,又想到又一个人在家,又十分不自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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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早饭后,她便还是去了刘妈妈家——如今沈娇娇大小姐能屈能伸,早饭也不必满桌子南北佳肴任意拣选了,只吃了一块周璋那日带给她的点心,又用纸——她这新居里如今就不缺纸,何伯他们拿回来的那一堆还在厢房堆着不少。用张细纸也包了一些,带给刘妈妈。昨日刘赢送了她草莓,今日回赠点心。
刘赢如今在家探亲度假,日子比较清闲,昨日说今日要带她去湖上玩,钓鱼摸虾。沈娇娇今日无事,也不想一个人在家,就来了。
来到刘妈妈家,刘妈妈携儿媳今日要去亲友家会客,刘家大哥在镇上衙门里任事,早就应卯去了。家里却就刘赢一个人,两人一见都有些不好意思——沈娇娇主要为刘家没人之故,因此不久站,刘赢带上家伙,两人就出了门,去此地有个叫茂林湖的地方玩儿。
平时在桃园田庄上住,只见缓丘广田,竹林花木之属,不太见大湖青山之类的,如今沈娇娇随刘赢出去逛,方知道百步之外,别有洞天,转过他们两家所在的缓丘,背后竟然又是一个世界,有田,有湖,有河,不远处还有山,当然也有三三两两散落的人家,田间有农夫,河湖有鹅鸭。
在一处缓坡下,沈娇娇坐了,刘赢还去摘了许多枇杷来,两人吃了。又去湖边玩,沈娇娇不会捉鱼捉虾,就看着刘赢干,她则在柳荫下坐着,一会儿想崔朔出门也不知道去干什么,一会儿想何伯千里发一封信来,竟然只有那么几个字,到底是怎么回事,暗暗后悔当初没有坚决的跟着去江陵,如果当时她也去了江陵,或者带崔朔也一起去了江陵,那么就不会发生后来又被那姓杨的上门欺负这件事了,她也就不会如今在家里一个人做烧火老妈子了——如今她竟然打火做饭都能凑合着做了,真是……令人心酸泪下。
刘赢不知她心里的抑郁,看她似乎不太爱动,只以为是她娇气怕热,也不勉强她,他自己且是越捞越远,渐渐离开湖岸有些距离。
沈娇娇就沿着湖岸跟着刘赢转,忽然又看到湖岸之侧,杨柳丛中,还有一个不小的池塘,一眼望不到边,不知通往何处,荷花冉冉,开的正盛,池中微露小船一角,而在那杨柳夹道的小径之上,还立着一个人,霞光中,他修容落拓,半掩衣襟,不羁的长发半遮着一个英武的侧面,高挺的鼻梁,挺秀的眉峰,微黑肤色,十分引人注目。
他侧对着她这边站着,一会儿那小船荡出来,船上似乎坐着个老者,他就上了船,转眼就隐没在那擎天的荷花丛中了。
又过了一会儿,刘赢回来,满载而归。沈娇娇看看日色不早,就跟刘赢说回去吧,晚了不好走。
刘赢也怕晚了被他母亲看到会被说,也就收拾东西准备回去,路上,沈娇娇就问他湖边那个荷花池是谁家的,有个划船的人是什么人。刘赢听问想了想才记起来道:“那是后山秦老爷家的产业,划船的人,如果是那个年轻的,想是他家的佣工。”又问沈娇娇为什么问这个。
沈娇娇听了脸就微微一红,她倒不是有什么想头,只是刚刚那个人十分引人注目,她微微起了好奇之心。她就随口道:“我看那里荷花开得好,白打听打听。”就不说这个了。
一时两人到了两家宅院所在的山坡的时候,又已经薄暮朦胧,沈娇娇猛然想起了崔朔说酉时回来的,不知此时回来没有,就急匆匆往新居走。
刘赢送了她些虾子——鱼她嫌麻烦不愿烧。要送她到她新居门首,沈娇娇拿着枇杷虾子,也有些榔槺,就让他送了,直到新居之侧,转过密竹林,却见蒙蒙的暮色中,崔朔正在门前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