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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秋芙也不管站在一边尴尬得恼羞成怒的张震,就擅自给宣疏影解了毒。
一看洛秋芙今天的架势,张震也知道自己是拦不住她的。不愧是多年的老江湖,他也很快就调整了心态,甚至还想着若是洛秋芙还能顺势帮他问出他问不出的话来,倒也省了他的力气。
良久的喧嚣过后,宣疏影终于在不断的嘈杂声和酷烈的阳光中再次醒转了过来。微微抬起头来,眸子里也恢复了一点清明,只是依然懵懵懵懂的,苍白的面色加上两颊的一抹杏花红,让她看上去像个娇羞不知事的少女。
目光有些茫然地扫过全场,无数陌生的面孔使她感到有些迷惑。
白前对上她的眼睛的时候,看到她眼里稍微迟滞了一下的惊诧。睁开眼睛的宣疏影,看上去就更像魏斩辰了。
但是观众们并没有看到属于少女的震惊和慌乱,宣疏影似乎很快就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在人海苍茫里漂泊的这几年,她早就习惯了这样流落异乡的生活了。
这几年在西凉生活的她,也听过关于中原的不少传闻。
据说朝廷改了姓,官场也大换了血,也死了一些人。而江湖上曾经扬言要揭竿而起的人,死的死,失踪的失踪,如今的江湖,早已不成气候。
算算自己离开中原也有六七年时间了。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宣疏影抬头看了看天上刺眼的太阳,突然开始感叹时如逝水的悲凉。
这么多的刀枪剑戟明晃晃地迎着太阳的光,晃得她有些眼花。
倒也不是怕死,她从小就被教导为了珍贵的东西是可以随时放弃自己的生命的,所以宣疏影从来就不怕死,只是这样死在莫名其妙的人手中就未免有些可惜了。
在张震允许她清醒的时候,她也逐渐了解了事情的原委。
这群江湖人,也真是想报仇想疯了。或者说想当武林盟主想疯了。
居然会把她一个弱女子当成是幽冥剑客抓起来,还试图屈打成招。
也许自己这一死,确实可以抵消一部分江湖人的仇恨,但这些同她有什么关系,她宣疏影又不是什么渡世的菩萨。
她回来中原也不是来玩的,真不想跟他们耗费这么多功夫。
可惜她中了金刚散的毒,浑身上下没一点儿力气,一路上绝大部分时间都在昏迷中度过,根本就不认识回去的路,所以也只能坚持不松口了。
她是想着只要自己不亲口认罪,他们也不至于直接砍死自己吧。
江湖上多是的快意恩仇的侠士,还真没有几个人愿意听她认罪。宁可错杀一万不肯放过一个这样的原则才更适合刀头舔血的江湖。
在江湖上,武力就是公信力。
好在这回张震看上的是武林盟主的位子,台面上也尽量作出一副以德服人的架势来,才让宣疏影苟延残喘到而今。
好不容易一阵风吹过去,吹散了宣疏影思念红烧狮子头的心思。她在一大片汗味里闻道一丝丝清甜,努力地打了大大的喷嚏,然后想起了江南一池子的荷花跟白嫩的莲藕。
洛秋芙有些恼,这个丫头醒了这么长时间了,尽知道神游太虚,甚至都还没有看自己一眼。
要不是身高这种硬伤,洛秋芙差点就以为这丫头就是魏斩辰假扮的了。
但此刻她因为自己身上的香粉味道打了个喷嚏这种不适应的细节则彻底打碎了洛秋芙仅剩的残念。
这香粉还是当年魏斩辰亲手为她调配的,他走后,她就没换过。
宣疏影慢慢转过脸来,终于认真看了一回洛秋芙。
她心想着,这姑娘可真好看,美得像夜空里绽放的烟花,有一种能让周围黯然失色的强悍气场。
她就那么盯着洛秋芙的脸,眼神直白,充满了探索的意味。
时间长得大家以为她要爱上洛秋芙了。
看得洛秋芙自己也开始不自在的时候,宣疏影才慢慢收回了自己被太阳晒得烫人的目光,转面看向了枯黄的土地台面。
洛秋芙知道她毒性还没解完,脑子不是很灵光,也就不打算跟她计较什么了。
只是她打算帮宣疏影证明清白的心却凉了一大截,然后一点点沉下去。但她仍然不动声色地等着,等着她恢复清醒说出点有用的东西来。
洛秋芙要等,其他人也就陪她等。
七月的阳光直白热辣,能把人晒焦,整个会场都是一片燥热,热量贪恋地剥夺着人体内的水,再把汗珠一点点晒干。
豆大的汗滴从脸上滚下来,没入枯焦的土地,转眼就没了痕迹。
底下渐渐开始有人抱怨,总觉得今天不是来参加武林大会,而是来参加晒人干大会的。
而各门各派的高手们不愿意拉下脸面承认自己吃不了苦,还在苦苦撑着。
尽管在场的大部分人跟幽冥剑客都没有什么直接的仇恨,但是这会大家都越来越恨她了。
江湖上一向更新换代得很快,都有六七年没有听过幽冥剑客的故事了,很多后辈们把他当成故事里的传奇侠客,总以为都死了好多年了,跟自己十分遥远。
没想到这头一回近距离接触的场面竟然如此火热,都快热死了也不见她开口。
好不容易她终于开口说话了,结果说了一句谁也听不懂的鸟语。
好耳力的白前认出了她嘴里的岭南方言,遂抄起一个水囊走了过去。
一个眨眼白前就已经来到宣疏影身边,喂了她几口水之后,低头很认真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困惑地问了一句她认不认识魏斩辰。
宣疏影果断摇头,说她是西凉静江府人士,除了这一次,从未出过西凉国门。
她说她是西凉关平侯府上的小妾,这一次跟从侯爷来中原游玩,莫名其妙就被抓了起来,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说罢她茫然四顾,一脸无辜。
白前把这些话翻译成中原武林通行的长安官话,围观群众纷纷愕然。
也有细心的人士提出质疑,之前她回答张震的时候明明就是用的长安话,怎么这会就只会说鸟语了呢?
还有就是那她的名字跟手上的刻着名字的短剑又是怎么回事呢?
白前向着宣疏影一一转达了这些疑问。
她也都乖乖地回答了。
她说侯爷一共就教了她几句长安话,刚刚全用尽了。
她说早年西凉与华夏交战,剑是侯爷的战利品。
侯爷喜欢剑上的名字,就把剑跟名字一起送给了她。这回出门,带着防身的而已。
她甚至还说,剑上淬的毒,是岭南常见的见血封喉,并没有洛秋芙说的那么神秘。对于这个一直在帮她拖延时间的洛秋芙,她也丝毫未留情面。
对于这样的解释,在场的各位都失望得不能更失望了。
白前问她为什么不跟张掌门说清楚,她说她也听不懂他在说啥,就是打死了也说不清楚啊。
白前省掉了那句关于见血封喉的说法,体贴地洛秋芙保留了面子。
洛秋芙再次探了探她的脉象,内力很浅,确实不是什么常年习武之人。
她明明长得那样神似魏斩辰,却来自一个与魏斩辰毫无瓜葛的遥远地方么,这样的结局洛秋芙几乎是无法接受的,她都有点想要亲手打死这姑娘的心了。
七年了,她在世上寻他七年了,一点痕迹都没有。
脸上的失望一点也掩饰不住,她也不打算再掩饰了,黯然转身就打算离去。
“我哥哥,他一直记得你。”路过宣疏影的时候,却听到一句很细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