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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马尾有规律地施佳珩的眼前甩动,油光黑亮的颜色让他想起了那日坐在楚云汐床前抚摸着顺滑乌色秀发情景,仅分开片刻,他便不受控制地担心和思念起她来了。
两个人沿着朱雀大街没走多远,楚云汐受风呛到了喉咙,咳嗽不停,施佳珩怕她着了风寒,只得送她回去。街道空荡荡的,周围的邻居还没从街上回来,他们也无需躲掩,走到门口,恰巧见绿妍、青莼、碧音三个丫头守在门口,有其他人在他不方便再进屋,他与三人寒暄了几句便匆匆而去,但牵挂的心却从未离开过楚云汐身旁一步。
施佳珩走后,楚云汐一边把她们带进屋里,一边高兴地嘴里反复念叨:“你们三个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太意外了。”
绿妍和碧音搀着受了伤的青莼进了屋。楚云汐点燃灯火,见灯光下青莼一张惨白的脸,问过二人才知她受了一掌,伤的不轻。好在她中毒期间,施佳珩和林月沅送了一大堆药材和补药都堆在厨房的柜子里,她忙命碧音去取。绿妍伺候青莼躺下,又请想帮忙的楚云汐坐下:“我的姑娘,你病刚好,快坐下歇着吧,这些杂活我们做,您可千万别上手。”
碧音把几包药哗啦倒着桌子上,还在对刚才吵架拌嘴的事的斤斤较量的她故意气绿妍道:“嘿,你瞧主子神色,我早说了主子心好福大命大怎么会有事,你就会咸吃萝卜淡操心。”
楚云汐感激道:“嗯,劳你们惦念了。”旋即又疑惑道,“你们怎知我病了?”
“是林姑娘,林姑娘写信说你不好,让我们最好能到长安来照顾你,当时可唬死我了。她专门派了林府的几个靠的住的家仆驾马车送我们到长安边上,对外只说是找几个贴心的丫头去伺候她的。青莼会些拳脚,足以保障我们的安全了,怪只怪碧音这个拖油瓶,一天到晚大事小事不断,要不咱们早到了,哪能拖到这会子。”绿妍先解释后埋怨道。
碧音把捡好的药材往桌子上一拍,气道:“你冤枉我,主子莫听她的,才不是呢。”
两人矛盾激化,绿妍委屈地对楚云汐诉苦道:“我冤枉你?主子你给评评理,远的不说,前些日,她在清溪镇上贪嘴,闹了肚子,总共耽搁了两日。还有刚才,非要去挤灯会买饼吃,又不是没见过没吃过,跟个毛脚鸡似的,跑丢了可怎么好,她出事还则罢了,带累了青莼,可不是她的不是吗?”
两人吵闹不休,非要分个是非曲直。楚云汐两边相劝,青莼则悄悄地冲她摇摇手,示意她别问这个烂摊子了。两人不将话说开是不会好的。楚云汐索性不管她们俩,专心致志地照顾青莼。
青莼伸出一只手,像母亲般珍惜地摸着她的垂在她身前的长发,看着她被命运折磨的消瘦的容颜,眼中慢慢蓄上了泪水,半响哑声道:“主子,你好吗?可吃苦吗?”被敌人重伤,险些丧命之时都未曾令她伤情,而此刻她却真有些伤心了。
楚云汐听得这话,万般酸楚化作泪水倾囊而出,像日暮落雨,雨打芭蕉,一滴一滴地砸在她的手里。一句掏心的问候胜过万语千言,她心头热血翻滚,不禁想到:“为着他们对我说过的话,若是立时为他们而死,我也甘心情愿。”
碧音一时说话急了,舌头打结。绿妍坐下,倒了杯茶润润干涩的喉咙,水刚喝了一半,杯子一把被碧音抢过去。
吵架也是很费体力的,绿妍深刻的认识到这一点,为自己身体着想,她决定暂时停战。
碧音同样意识到这个问题,她的意识来源可要简单多了,不是通过大脑的精细分析,而是本能,她的肚子在茶水的滋润下响起了一声春雷。
绿妍“哈”的一声捂着肚子笑了:“你真真是饿鬼投胎。”
碧音不理她,忝着脸去求楚云汐要吃的,正好施佳珩陪她逛街时,给她买了些东西都用绢布包着。其中好像有几包点心,她没细看,进门后包裹随手被她挂在墙上。
经过楚云汐的许可,碧音急不可耐地站在桌边解包裹,那馋嘴猴似的急样逗得三人笑容频频。
碧音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嘴里塞满了水晶饼,还贪心不足地去拆龙须酥的纸包。“咦,这是什么?”她从点心堆里翻出一个布包,面朝楚云汐问道。
楚云汐犹豫道:“这个嘛……”东西是施佳珩买的,里面究竟有什么,她不好意思当着他的面拆开看,不甚礼貌,以至于现在碧音突然发问,她不知如何应答。
碧音不理会这么许多,打开一瞧,笑的不行:“拨浪鼓,主子你多大了还玩着这个,小孩子家的玩意儿吧。”
楚云汐脸上绯红,口齿结巴地遮掩道:“嗯,买点心,找的……零钱,放在身上叮呤当啷地……怪烦的,对!街边卖的……顺手买了一个。”
一只红把,彩绘鼓面,双耳如葫芦的精美拨浪鼓在碧音手中轻轻摇着,几人仿佛被着悦耳的乐声带回了懵懂的总角年华,被催眠似的凝神谛听。碧音素来喜爱精致的小玩意儿,动了想占有的念头:“那主子,你把它送给我吧。”
“不行。”一句厉声否决不经大脑,破口而出,令楚云汐难以相信刚刚是自己发出的声音。那东西承载了她童年的最甜美的记忆,寄托了一个人对她无微不至的用心,她不可以草率地把它转送给别人,这如同割她心头之肉。
青莼洞察秋毫,已猜到这东西八成是施公子送给小姐的,意义重大,所以小姐不舍得送人。碧音碰了一鼻子灰,实属活该了。
绿妍暗骂碧音痴心妄的同时,想到小姐与施公子郎才女貌,心中暗喜,帮腔道:“哎呀,主子的东西你也想要,没规矩快放回去。”
碧音愀然不乐,把东西整理好,小声嘟囔道:“一个拨浪鼓而已,至于吗,小气。”
楚云汐心里过意不去,承诺今后定要送她一个更好的。碧音小孩子脾气,经不住哄,转脸笑开了花。
天边悬浮的云彩伸出胳膊把月亮抱在怀里,月亮贪恋高处稀有的温暖,沉睡在云朵做成的摇篮里。天忽的一黑,月隐入云,转眼便玉绳斜转,星河微漾。
外边的欢闹声竟似突然被她们掐灭的烛火,消失的有些怪异。
四人熄灯睡下,绿妍和碧音睡在书房里临时搭建的木板床上,受了伤的青莼和身有沉疾的楚云汐则躺在主屋的大床上。楚云汐侧身靠墙在里,青莼仰面正卧在外。
两人不约而同地没有睡意。楚云汐一只手压在脑袋上,抱住头,隔离青莼的视线。另一手伸在被子外面,爱不释手地摩挲着拨浪鼓的鼓面。夜晚的岑静往往会使人的听力上升,青莼清楚地听到黑暗中窸窸窣窣的动静,她心领神会地一笑,并不去打扰她享受自己的小秘密。
此后的几天,长安城中门庭森严,众人闭户谢客,偶有兵士挨家挨户的搜查民居。楚云汐回宫当值,从同僚口中得知上元灯节当晚,长安城中混入一帮凶恶之徒,专门趁过节夜禁,劫掠良家妇女,贩卖到各地青楼妓院从中牟利。幸得顾朝珉、施佳珩、韩麟三位将军及时发觉,更有深明大义的顾二小姐当堂指证,京兆尹被迫全力配合才避免造成更大的祸患。
楚云汐深为不解,天子脚下这帮人何以横行无阻,难道有朝中之人庇护不成?她私下里询问施佳珩,他赞她猜的不错。事态严重惊动了皇上,他对此事十分重视,并交由顾朝珉全权查办,三人安敢推搪,尽力侦查。后有百姓举报,类似的事件发生过多次,但却无人敢管,经过多方查证,原是与长公主的驸马都尉有染,其中更牵涉到丞相大人的几个门生,几人狼狈为奸,沆瀣一气。
为了避嫌,丞相并未插手,几人或是罢官,或是流放。皇上不顾长公主的哭闹,废除了驸马的爵位,贬出长安,连带着将包庇驸马的京兆尹司余古谪迁至杭州做了知州。
有罪之人该罚,有功之人自然该赏。顾朝珉功劳最大升至太子东宫的右卫率,施佳珩次之,升至右卫大将军。但令人料想不到的是出力最少的韩麟居然成为三人当中封赏最甚之人。
原太子太师病逝,韩麟之父韩倚有幸继任。太子方才留意到有他这么一号人物,几次会面,太子对其赏爱有加,不久便传来他被升调为太子东宫左卫率的消息。可见仕途升迁还是有一定运气在其中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