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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琼隐死后,天字间肆号客房一直空着,七日后来了一个住店的,说要天字间的房,掌柜说都住满了,那人大牌得很,偏要住天字间,掌柜实在没辙就说有一间空置,但是不太吉利,那人说不在意这些,就住了进去。第二日一早,步疏见到了那个人,是花遗剑。
花遗剑对天山雪莲并没有什么兴趣,而是专门来调查白琼隐死因的。
据他所说,他与行川仙人在山林中相遇,想要请仙人医治面瘫后遗症,但行川仙人拒绝他说自己没有工夫给他治病,有要事在身必须立刻赶回谷中。于是花遗剑就跟在行川仙人身后,到了九天寒碧谷的桃花林中就跟丢了。花遗剑在桃花林里转悠了七天七夜,才终于走出桃花林,他这还算是幸运的。借着最后一丝力气找到了行川仙人的住处,却是空屋子一间,一个老侍从说,行川仙人几日前就死了,死的时候还给自己研制了一种防腐药,自己敷在了身上,他吩咐侍从,他死后把他的尸体放进棺椁,停灵三日后,埋入谷中最大那棵杨树下,侍从照他的吩咐做了,然后替他散尽家私,离开了九天寒碧谷。所以,花遗剑找到行川仙人的时候,尸体已经被掩埋,墓碑就立在九天寒碧谷正中的最大一棵杨树下。所以,行川仙人的死看上去好像是知道自己大限已到,是自然死亡。但花遗剑总觉得不妥,这世上有人忙着赚钱,有人忙着娶老婆,有人忙着养活孩子,还没听说有人忙着回去死的。
花遗剑本以为还有一个白琼隐可以帮忙治他的病,结果没等他赶到天山客栈,就听说白琼隐也死了。花遗剑觉得这个案子与行川仙人的死因一定有关联,为了调查死因,就硬是住进了白琼隐生前住的肆号房间。
房间里除了一卷《湿生录》以外,什么东西都是客栈提供的。花遗剑是个武人,对白琼隐的这本《湿生录》不甚理解,便拿去给林轩凤和林宇凰看,他们研究了一整日,没有说出个所以然。
林宇凰说,若是司徒雪天在这里就好了,他读尽天下奇书,可谓无所不知。林轩凤问,司徒雪天到哪去了。林宇凰说,他跟缺右眼去风雀观看姑娘了。
果然,这里面最正常的男人,只有缺右眼和司徒雪天这两个。
花遗剑将这本《湿生录》带在身上,逢人便问,今日碰到了步疏。步疏摇摇头,并不想和他一同调查白琼隐的死因。还记得那晚,白琼隐喉咙被割断后还挣扎着在雪地上划着什么,好像是有话要说,这本书是他留下来的遗物也是唯一线索,碰上花遗剑这么负责人的古代fbi,也算是物得其主,不过就凭花遗剑和姓林的那两兄弟,对重莲的作案手法应是一筹莫展。
步疏带着愧疚之情,将一块白绢蒙在了已然溃烂的白琼隐的脸上:“既然调查不出什么线索,那就先安葬死者吧。”
花遗剑无奈地叹气,林宇凰也没说什么。当夜便将尸首草草下了葬。
听说明日艳酒要在天狐宫宴请宾客,各大门派的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会应邀参加。林宇凰忙不迭早就要往艳酒那里跑,在他心目中,艳酒这个人始终都是那么智珠在握,大仙人和白琼隐的死,估计他也早就听说了,林宇凰很想听听他的见解。大家都纷纷点头,认为他说的有理。既然艳酒这么高深莫测、出人一等,那就等着看他怎么说吧。
重莲也跟着点了点头,拈着玉佩穗子,带听不听的。
步疏在这边冷笑。为什么有那么多人都想争林宇凰,大概原因有四,第一脸皮够厚,第二够下流,第三嘴够贱,第四屁/眼比嘴更贱。能将这四点汇聚于一身且能融会贯通,就是天下总受。
步疏想,或许重莲为了消除他和艳酒同为一人的说法,要派人假扮艳酒,与艳酒同时出现,来混淆众人耳目。
次日一早,天狐宫。
花遗剑这家伙拿着那本《湿生录》到了天狐宫,一进门就甩在大殿的案板上,意思好像是说,人是在天山这个地界死的,现在fbi要查案,如果案件不破,就由艳酒尽地主之谊,看着办吧。
艳酒看看桌子上的书,又看看花遗剑。
“花大侠,本宫今日是会宴宾客,不是开刑事碰头会。你那个什么死者遗物能不能先收起来?待会儿吃完饭,看完歌舞,倘若大家有兴趣的话,再拿出来聊聊?”
花遗剑站在地当间:“聊聊?”
“商榷商榷。”
花遗剑道:“商榷什么?这里每个人都有嫌疑!第一个就是你,艳酒!”
艳酒道:“花大侠这样说,敢问可有证据?”
“证据会有的。”
艳酒笑着摇摇雪扇:“花大侠在九天寒碧谷转了七天七夜,想必有些神志不清吧,先喝点酒压压惊。来人,斟酒……”
“艳酒,今日若调查不出这两起案件的凶手,全武林都会说你做人做事不厚道,是你把大家请来的!”
艳酒道:“本宫是下了几张请帖没错,那是给各大门派掌门的,关白琼隐什么事?说不定他是来躲避追杀,自己把凶手引到天山。至于行川仙人的死,本宫也很遗憾,他早就算到自己大限已到,连下葬的地方都选好了,你又不是没看见。”
缺右眼和司徒雪天此刻也在座中,林宇凰和林轩凤坐在一起,重莲与步疏双双并排而坐,其余的都是掌门和长老,还有一些散席,坐着各路宾客。
司徒雪天瞧着那本《湿生录》好生眼熟。记忆不由回到几年前在书斋里的一日,他读书过目不忘,应该能想得起来,所谓“湿生”最早见于佛教典籍,云云众生总共分为四类,卵生、胎生、湿生、化生,湿生者,谓从湿而生,从腐肉中生蚤、虱、蚊之类,就是一些极为令人讨厌的蜵飞蝡动的小动物。这些小动物经常叮咬人,引起各种传染病。白琼隐是个大夫,研究这些固然不稀奇,可是为什么到了天山,这个连飞鸟都罕至的干净地界上,他要拿着这么一本书看呢?
此中确实有疑点。
花遗剑虽然是个粗人,但是办案的经验丰富,这本书也就真的是解开白琼隐被杀的机关所在。
司徒雪天戳了戳旁边的林宇凰:“宇凰哥哥,那本书,我看过。”
林宇凰道:“对了,我正要问你,那上面说的是什么?”
“虫子。”
“虫子?”
“嗯。”司徒雪天点点头:“全是虫子。”
林轩凤侧耳偷听,浑身打了个寒颤。
“提起虫子,我们家莲美人最讨厌那个。”林宇凰自言自语,转眼看看坐在远处的重莲。
司徒雪天道:“那书,我想拿来看看。”
“花大哥!”林宇凰喊了花遗剑一声,此时花遗剑正跟艳酒相持不下,花遗剑回头看看林宇凰,不明就里地皱起了眉头,心想,这林宇凰究竟有什么事,这个时候唤我。
林宇凰出班,拉住花遗剑的胳膊:“这里有个座位,待会儿看歌舞视野好,我给你留着呢。”然后用手拢着嘴巴,在花遗剑耳边低声说:“司徒雪天好像有线索了,先把那本书拿回来,要是让凶手连最后的线索都毁了,就更不好查了。咱们先观察一下,每个人的神色,一点点暗暗地查。”
林宇凰这小子倒是机灵,花遗剑刚才还剑拔弩张,一下子态度就变了,乖乖跟林宇凰回座位。
重莲看着林宇凰,嘴角微微扬了起来。步疏能解读他这个表情,一定是在心里暗自赞他的小受有一套。
司徒雪天拿着这本书,随意翻了几页,并没有夹着书简或书签之类的东西,只是一本普普通通的书罢了。那么,线索一定跟书中的内容有关。人们都在喝酒看歌舞的时候,司徒小公子一目十行,把这本书全背下来了,以防凶手毁了证据,不是,他天生就有过目成诵的神奇本事。
林宇凰眼睛盯着歌姬舞妓,嘴巴却歪向司徒雪天这边,小声问:“怎么样?有线索么?”
司徒雪天摇摇头:“等于大海捞针。”
林宇凰叹了口气,继续吃吃喝喝,故意跟林轩凤秀恩爱气重莲,欣赏重莲吃醋的样子,再看看步疏,拧着鼻子赞叹他们俩真是天生一对,自怨自艾一番,表面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旁边看的人都累死了。
司徒雪天就没有那么多错综复杂的情绪,他观察步疏的神情,从一开始,步疏就总是往他这边看,好像对这本书,不不,是对他很感兴趣。
司徒雪天摆个特别帅的坐姿,将最有自信的那边脸亮到步疏那边,另一边假意用雪扇半掩着。在凤雀观里,和缺右眼一道玩赏数日,虽是尽兴而归,归来一看,原来,百花中的真牡丹还得说是国色步疏。重莲那小子好有艳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