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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肩窄腰,肌理分明。
后背上的皮肤颜色不深,甚至有些白皙,但却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力量感。
岑虞的脸腾的一下红了起来,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是该进还是该退,只能愣愣地盯着眼前的后背。
纪昀也听见了声音,但他一点表示都没有,仍旧不紧不慢地穿上了衣裳,遮住了漏出来的那一丝春光。随后,他才转过身去,看向岑虞,目光平静如千百年未见日光的深渊,只眉眼里带上了一丝戏谑:“还没看够?”
岑虞的脸更红了,只是这一下,倒是把她的理智给拉了回来。她稳了稳心神,低下头去,只是面上依旧有如火烧,红的能够滴血一样。就连耳朵也染上了一抹红霞,显得分外娇俏。
“纪叔叔,不知您叫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纪昀丝毫没有刚刚调戏了一个小姑娘的自觉,长手长脚的一下打开了放在一侧的几个盒子,一边打开一边说着:“喏,给你的,你带来的人呢?让她们过来搬走。”
岑虞看了过去,才发现那里排列着一个个黒木箱子,箱子上刻着花纹,多是些芝兰玉树的,锁扣打开了,便飘出一些甜味来。果真又是糖,数量丰富,那种紫色的反而最少,甜腻的味道使岑虞觉得马车里有些太不通风。
居然又是糖,岑虞觉得自己在纪昀心目中的形象是否有些错位,她张嘴,徒劳地解释道:“纪叔叔,其实我今年已经十岁了……并不是那么爱吃糖的……”
纪昀挑眉看她:“你不要?”
“……我要,”岑虞挫败地低下头,“只是我只带了一个采薇来,恐怕搬不回去。”
纪昀将那几个箱子又一一地合上了:“等会我绕个路,送到你家去吧。”
岑虞点点头,道了谢。便想借着这个机会让他警醒他上辈子受伤的事情,只是想了半天,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纪昀本等她自己下车,却见她半天没有动作,一抬眼,看见的就是她神思不属的模样,知道她是有话要说,便开了车窗,将采薇唤到近旁嘱咐一番。
等采薇走了,就直接吩咐让车夫驾车。岑虞这才从沉思里回神,见车要走了,顿时道:“纪叔叔,秀姐姐她们正等我呢。”
纪昀转去坐到车窗边,不知从哪里抽出了一个矮几,又拿出一个茶壶,竟就开始泡茶,听见岑虞的话,头也不抬地说道:“我让你的丫鬟回去报信了,你就跟我一同去吧。”说着,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这才看向岑虞。“你有什么话,就快说吧。”
岑虞踌躇片刻,坐到纪昀对面,不待纪昀说话,就自己拿了杯子,给自己倒了茶,缓缓饮了一口,才开口道:“纪叔叔,今日……今日我与秀姐姐听见有人说话。”
她又抿了一口茶,将茶杯放下,理了理思绪,接着道:“我不知该不该把听见的说出来……”
纪昀只自顾自地喝茶,并不理会她,眉目在热茶飘起的烟气中,被渲染成了一副水墨画。他的表情带着些嘲讽,这嘲讽更像是在嘲讽他自己,反倒使他多出了一丝人情味。
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
岑虞又深呼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我听见她们说,要刺杀圣上……”
纪昀终于有了些反应,他看了岑虞一眼,只一眼,目光便极快地收了回去。接着他把杯子放在矮几上,脸上的嘲讽变成了实实在在地在嘲讽岑虞。
岑虞知他不信,但这也是她意料之中的。刚才被纪昀叫来,一路上她都在想着这件事,原本只是想帮纪昀避过祸事,但不知怎么的,她越想下去,越是想把纪昀变成她计划中的一员。
为了徐绮秀吗?
……大概吧。
岑虞的神色变得怯懦起来,她把杯子里的茶饮尽,又苦笑了一声道:“大约是我的臆测吧,只是纪叔叔,若您与宁国公府的姑娘同行,可千万要注意一些。”
纪昀眉心一动,微微眯起眼睛,看向岑虞。那目光中的锋芒杀气,全都敛去,只是却让岑虞觉得周身一冷。他面上可以用平静来遮掩,只是这心里,却已经掀起了滔天巨浪,他本都以为岑虞只是个普通的小姑娘了,只是运气好,得了魏言相助,因此避开了上辈子的祸事,可他实在没想到,岑虞居然真的如同他曾经猜想过的那般,与他一样,重活一世。
他犹记得上辈子最后一次见她的景象,她茫茫然地伏在自己弟弟的尸体边,连伤心也忘了,一身的死气,像是已经不是个活人了一样。
他那时候尚有闲心,过去帮扶了她一把,又把她好生安顿。只是日后的事情他却是没法管下去了,后来他就被厉王抓住,自身难保。
“哦?你这是什么意思?”
岑虞缩了缩脖子,拎起茶壶,给自己再次倒了杯茶,送到嘴边,轻轻吹了吹,借着烟气,才敢看向对面的纪昀。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对面的纪昀突然变得危险了很多,那双风轻云淡的眼睛里,像是带着……杀气?
对,就是杀气,可是再仔细一看,却好像刚才那一瞬强烈的感觉是她的错觉一般。她犹豫了片刻,缓缓道:“我如今也说不出自己为何要说这样的话,纪叔叔就算不信,也要多加留心。”
纪昀盯着她,心里渐渐趋于平静,垂下的手中微微动作,已经把一个薄如蝉翼的东西拿在手中。这物名为索命,出处已不可考,坚硬如玄铁,锋利比鱼肠。唯有一个弱点,那就是见不得水,见水则溶,且不留一丝痕迹。
用它来刺入人体内,没有丝毫痕迹,便可以置人于死地。
他收回自己的目光,不再看岑虞。
岑虞如今一个深闺女儿,哪里接触的到朝廷政局,可只要她开始接触,就立刻回察觉自己的异样。到那时,她便手握纪昀的致命弱点,若她再蠢些,把这件事告诉了别人……
他早已没了上辈子的心软,有些事,还是早早扼杀在襁褓之中的好。
“好,我会留心的。”
听见纪昀的这句话,岑虞松了口气,也有了兴致去看纪昀给自己带的糖。便放下茶杯,将几个箱子一一掀开,又挑了一个看着顺眼的,用帕子包了,小口吃了起来。
吃完才道:“纪叔叔的糖哪里来的?怎么我爹都寻不到?”
纪昀的目光却落在她的帕子上,岑虞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疑惑道:“怎么了吗?”
“倒很少见你这岁数的姑娘用白帕子。”
“哦……是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他只用白帕,我就跟着用了,”见纪昀的眼色更奇怪了,岑虞想到他这辈子也还是用白帕,这下有些解释不清,只好道,“纪叔叔别想多了,那个人不是您。”
说完又觉得解释地不妥,又补了一句:“其实跟您也有关系。”
纪昀不说话,闭上眼睛。
岑虞松了口气,又去拿糖。纪昀却突然开口道:“怎么还在马车上吃东西?”
岑虞的脸再次红了起来,比刚才还红,老老实实收了帕子,看向桌子,见没有残渣,才心头微松,再回忆起刚才自然的动作,简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了进去。她本也不是那么贪嘴的人,只是最近被纪昀的糖给喂惯了,这才做出那样的举动来。
纪昀把手里的索命一寸一寸地收了回去,心里对自己说道,就算是为了岑翊舟,留她一命。她也还有其他用途,比如掩盖住自己的异常,再比如把她当成饵,去钓那些警惕的大鱼。
又或许是因为这世上恐怕再也无人能记起以前的自己,连他也快要忘了,却还有一个小姑娘记得。若连她也没了,那这个世上,就在没有人记得,他纪昀,曾经也是个忠臣良将……
一时间马车上有些静寂,过了片刻,纪昀才懒懒地开口说道:“你觉得宁国公府如何?”
“什么?”岑虞有些疑惑地看向纪昀。
纪昀挑起眉,看向她道:“你不知道?”
岑虞立刻想到了徐绮秀与自己说的那件事,宁国公府有意将他家三姑娘嫁给纪昀,她试探着问道:“是宁国公府三姑娘与纪叔叔的事情?”
纪昀嗯了一声,开口道:“我与那三姑娘不过两面之缘,并未生出任何心思,不过上回宁国公曾与我提起这事。我尚未应答,已经是满城风雨,可见那三姑娘倒是情深至极。”他脸上现出些讥笑来,但很快又掩饰下去,接着说道,“如今我应下倒也无妨,碍着两家面子而已,但我心里不喜,对她也做不出来那等儿女情意来,宁国公府倒于我极有用处,你说,我该不该应?”
这种话,对她一个不过十岁的小姑娘说,是不是太不合适了些?岑虞看了纪昀一眼,他脸上倒是平静无波,看不出来刚才曾暗讽那宁国公府的三姑娘不尊礼数,好使心机手段。
岑虞在心里叹了口气,她真是越来越看不懂纪昀了。想了一阵,开口说道:“谁没有一时三刻鬼迷心窍的时候,多情时苦,总想使些法子让自己快活一些。”就像徐绮秀,明知没有结果,那裴逸甚至无心撩拨她,一厢情愿,却也难忍,一时行差做错,就做出一些让自己后悔不迭的事情来,“可人生在世,唯情之一字最是无根无际,世人爱的不是人,是那张红粉骷髅的面相罢了,人老色衰,此情不再。心里反倒会生出怨怼来,怨天怨地,怨自己当初瞎了眼睛。”
岑虞两辈子都不曾沾惹过情爱的事情,但她身边却有许多男男女女因这两字而做出许多不体面的事情,一时传为笑谈。男子还好,一转头照样娶妻生子,女子却后半生再也没了着落,或是许为人妾,或是常伴青灯。
“更何况人心哪里是那么容易满足的?她想嫁你,就是想与你恩爱共好,白首同心。又哪里忍得了你敷衍了事,与心里所想不符,因爱而恨,常出此事。”
“你的意思是,我不该答应?”
岑虞握紧了两只手,踌躇道:“这要看纪叔叔是怎么想的了,若纪叔叔是想两家结两姓之好,一心而行,那纪叔叔娶了人家姑娘,自然要对人家姑娘好些,不然结亲结仇,一字之差罢了。”
纪昀微微颔首道:“没想到你也能说出这样的道理来。”
“哪里就是什么道理了,不过……纪叔叔是要答应吗?”岑虞还是忍不住有些好奇。
纪昀不理会她,反而道:“到了,下车吧。”
他话音刚落,马车果然依言而停,外头传来嘈杂的人声,岑虞微微开了车床,往外看去,见人来人往,却不杂乱,门前两座石狮,与人比高。中间是道红毯,红毯边上倒是看见两张相熟的面孔来。
一个是拟蓝,想必是专门来等她的,另一个却是萧二姑娘,她身旁奴仆簇拥,将她遮了大半,也不知她在这门口作甚。
岑虞与纪昀先后下了马车,拟蓝便立刻迎上来,先对两人行礼,随后说道:“多谢纪大人照顾我们姑娘,夫人她们都在等着,奴婢就先带姑娘去后院了。”
纪昀点了点头,从红毯正中往里走去。萧二姑娘见了他,目光立刻寻到岑虞,朝她露出了一个笑容来。岑虞也朝她一笑,随后跟着拟蓝往里走去。
到了后院,先见了徐氏,得她几句训斥,又随她见了一个妇人,说是她应该喊姨母的,岑虞知道那便是徐氏唯一的庶妹了,听说嫁的人家也相当不错,如今一见,金钗玉环,面色红润,可见的确不错。
见过了那位姨母,岑虞便与徐绮秀坐到了一块去,她面色苍白,虽然被周围的喜庆氛围强染上一层红色来,但到底是心里有事,实在藏不住,眼神焦躁,笑容也十分牵强,见到岑虞,才稍微好些。
岑虞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心里又硬了两分。随后找来采薇,吩咐她回家一趟,拿来一个玉瓶,对外则说是落了一件首饰,要回家去拿。采薇办事向来稳妥,嘴又牢靠,赶在徐绮蕊的花轿进门之前,将东西拿了来。岑虞从玉瓶里倒出一些药丸来,给了徐绮秀两颗,吩咐她小心放好,回到家,若是想做戏做全,就先吃一颗。她给徐绮秀的药丸与当初徐玉珠让顾璇吃的虎苍散有些相似,是魏言的独门秘方,岑虞听他提起,软磨硬泡要来了方子,做了一瓶。
不过这药丸药效十分温和,也只有一夜的作用,是药三分毒,自然不可能全无影响,但眼下却容不得她们去想那么多了。
徐绮秀问了药效,便点点头道:“我回去就吃。”
岑虞叹了口气:“我也陪你一块吃。”
徐绮秀抽了抽鼻子,又揽住岑虞,闷声道:“你其实不必这样的。”
岑虞只握紧了她的手,没再说话。
徐绮蕊到底是记挂着自己的妹妹,进了洞房,还是让自己的丫鬟给小沈氏捎去消息,让她好好问问徐绮秀到底怎么了。这才稍微把心放下一些,在房中静坐安等。
此后种种热闹,自不必提。
热闹散尽,已经是深夜时分,岑虞与徐绮秀分别,各自归家,徐氏面上有些疲惫,揉了揉自己的额头问道:“今天你跟秀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岑虞沉默地挽住了徐氏的手臂,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娘,我们听见……”
“听见什么了?”
岑虞却没回答她的话,而是苍白着脸,再也不肯往下说了。
与此同时,徐绮秀的院子里,小沈氏慢条斯理地吹了吹手中冒着热气的茶,兴许是因为今儿嫁了女儿太过高兴,此时也并不显得疲倦。目光里带着洞彻的精光,也不说话,偶尔抿一口茶。
徐绮秀坐在她对面,腰背挺直,看着自己面前的桌子。母女就这么僵持着,都像是在等对方低头一样。
终于,还是小沈氏先不耐烦了:“说吧,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好些人都说看见你失态了,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会失态?”
徐绮秀挺直的腰这才慢慢地弯下来,她双臂环着自己,目光恍惚,让小沈氏觉出了一丝不对劲。她张了张嘴,开口道:“今天……今天我与虞妹妹一起说话,去了那个,前些年娘你让收拾出来,当做姐姐书房的那个西厢。我们听见有人说……她们说……”
小沈氏知道徐绮秀的脾性,还以为她又用话来诳自己,因此开口道:“哼,上回的事情还没找你算账呢,怎么,还觉得我不找你,是放过你了是吗?”
徐绮秀张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忽然就闭上眼睛,昏了过去。
屋子里的丫鬟全都动了起来,扶人的去扶人,请大夫的请大夫。徐绮秀很快就被放到床上,小沈氏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神色有些惊慌地道:“怎么这么烫?”
“是不是着凉了?”
“夫人别着急,大夫已经快要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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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虞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感觉浑身上下没有力气,头重脚轻,眼睛看东西都看不真切。
一旁守着的是月盈,听见动静,就立刻过来查看,看见岑虞睁着的眼,顿时喜道:“姑娘,您醒了?”
岑虞点点头,开口道:“我怎么了?”
月盈小心地说道:“大夫说您是受了惊吓,高烧不退。”
她话音刚落,听见动静的采薇也进来了,她身后跟着舟儿,两人面上都带了些惊喜。还没到岑虞近前,采薇就打发舟儿去给徐氏报信,又过来给岑虞倒了一杯茶,扶她起来半坐着,把茶喂给岑虞喝。
徐氏很快赶了过来,嘘寒问暖之外,一个字也没问,这倒让岑虞的心悬了起来。徐氏只让岑虞好好休息,又陪了她一阵,很快走了,不多时又过来了两趟。
晚上岑翊舟和岑岱才有空闲来看她,因为那药只有一夜的药效,因此岑虞如今其实也没有大碍,只是那药的副作用还在,因此岑虞总感觉浑身没有力气,颇有种病去如抽丝的感觉。
岑翊舟分外心疼,特别吩咐给岑虞院外搭了一个小炉灶。原本计划着这两天就要搬去将军府的,眼下看来,因为岑虞的事情又要推迟了。
岑翊舟看过岑虞,忧心忡忡地走了,只还剩下一个老神在在的岑岱,将屋里的人都清干净了,才大刺刺地坐到岑虞床边,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
岑虞倒是镇定,随他打量去,自顾自拿起医书来看。
岑岱把那医书从她手里抽走,拿在手里看了看:“伤寒杂病论……”说完,似笑非笑地看向岑虞,“姐姐这病,看着怎么不像是伤寒杂病?”
岑虞同样似笑非笑地看了回去:“怎么不像?”
岑岱撇了撇嘴道:“你以为魏大的方子能骗过我吗?”
“那拟蓝给你的银子,怎么就骗过你了?”岑虞微微弯腰,伸手取下岑岱的荷包,里面空空荡荡,只装了一块碎银子,“装到哪去了?”
岑岱微微色变,迟疑了片刻后问道:“是你让拟蓝给我送银子的?”
“这回生气的可不止是爹,还有娘。娘可是亲口说了,让我也不许再给你银子,省的你再跟你那群朋友去不该去的地方。”岑虞伸手揉了揉眉头,“我都好奇了,你们去干嘛了?娘那么生气?”
“……赌场。”岑岱皱了皱眉,“不过就是小试了试,哪知道这么巧被爹看见个正着。”他伸手挠了挠脑袋,又迟疑着问道,“那钱,真的是你给我的?”
岑虞拿起枕头朝他砸了过去:“你居然敢去赌场?!快点把钱还给我,早知道你是去赌场,这钱我说什么都不会给你!”岑虞原只以为他花钱大手大脚,所以才被徐氏限制了手上的银钱,却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样的隐情。
岑岱软了下来,委屈道:“我真的就只去过一回,我保证!只有那一回!可爹和娘说什么都不听我的,非要扣了我的用度。这么冷的天,我身上没一点银钱,连给小武的打赏都没有,怎么熬过去。”
岑虞又瞪他一眼:“谁让你去赌场的!”
岑岱干笑了两声,凑到岑虞旁边道:“好姐姐,你就别生我的气了,我保证,再没有下一回了!”
岑虞又瞪了他两眼:“以后我给你的银子做了什么用途,你得一一告诉我才成!”
岑岱连忙道:“一定告诉!一定告诉!”见岑虞好歹气消了一些,才接着道,“姐姐你这回这事,绝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等会我去给你熬药,保证药到病除,再也不让你难受了!”
岑虞哼了一声,没理会他。他也不敢说什么,手脚麻利地去熬了药来喂给岑虞喝,岑虞喝了药,身上的力气倒恢复了一些。
又过两日,岑虞身子好了,又正是个阳光明媚的好日子,岑翊舟和徐氏两人商量好,一家人全都搬进了将军府去。
将军府就大的多了,不过地方也远了不少,岑虞自个就分了个五进的小院子,岑岱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选了岑虞隔壁的院子。搬进去的当天,他趴在墙头往岑虞院子里看,因是冬天,没什么遮挡,倒让他看了个遍。
岑岱脸上露出了嫌弃的神色,道:“倒还不如住在天祥街上。”他心里是有些不愿搬来的,因这将军府正在京城西南的位置,这里全是高门深巷,豪门贵族,因此戒备森严,门庭广深。但这里离庐山书院就远多了,以前他去庐山书院,坐马车一刻的功夫就能到地方了,如今还要每天起个大早,多用一个时辰才能到地方。
岑虞也看了看,又斜睨了岑岱一眼:“冬天本来也没什么好景色,且等春天再说吧。你那院子又如何?”
岑岱显得有些无精打采的:“你过来看吧。”
这院子里的景致的确乏善可陈,岑虞的院子里都还好些,因岑翊舟知道她喜欢荷花,特地给了她一个有池塘的院子,冬天看着不显,夏天就好很多。至于什么水榭亭台是都没有的,光秃秃的一个池塘,上面竖了一座小桥,围着池塘又建了一条鹅卵石路。
再有什么景色,也只能算岑虞那一院子的果树了。
她的院子已经够惨淡的了,没想到岑岱的院子更加惨淡,三分之一被建成了练武场,另外三分之二,除去厢房和花园,便只剩下光秃秃的地面,便是到春天,上面也只有草而已。
岑岱苦着脸道:“我想回去了。”
岑虞怜悯地看了他一眼,安慰的话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搬好了家,第一天先摆宴请来了岑家人。岑老太太并上大房四房都来到了,然而将军府倒也不显得拥挤。岑虞带着岑忻几个慢慢从前院走到后院,也没什么可看的,毕竟是冬天,看也看不出来什么。
走到一半,岑秋有些不乐意了:“你带我们绕什么啊,还是快点让我们去看看你的院子。”
岑虞充耳不闻,只自顾自地往前走。
岑秋更不乐意了,恼怒地上前说道:“岑虞!我说话呢,你没听见吗?”
岑虞这才停下脚步,眯着眼睛看向岑秋:“原来姐姐是在跟我说话啊,还是抱歉,我自从生病了,这耳朵就不大好使,凡是那没一点礼数的话,我都听不见。”
岑秋听见岑虞拐着弯说自己没礼数,脸色黑了下来:“岑虞!你什么意思?你就这么对待我们的吗?”
岑虞不理会她,岑秋很快明白过来,岑虞这又是在说她没礼数。
她气的要去跟岑虞掐架,到底是被岑颖拦了下来:“四姐姐,您好歹带我们去看点儿有意思的,光看这些个,实在是没有多大意思。”
岑虞这才道:“这院子里本就没什么有意思的。”到底还是把她们带去了自己的院子,岑秋还想往岑虞的卧房跑,但这回有采薇几个在,哪里拦不下她。
岑老太太看见舟儿在岑虞身边,脸色便有些不对劲了,吃了一半的饭,把筷子撂下了,又借着菜的咸淡,训了岑翊舟两人半天。最后还把徐氏单独叫了去,也不知道同她说了什么。
送走了岑家,第二天又请来了徐家的人来。徐老太太因为最近身子不爽,就没有来,但其余人都很给面子的全都来了,岑虞也因此看见了徐绮秀,她面容苍白的像是生了一场大病,整个人都裹在厚重的大氅里。
小沈氏分外怜惜她,上下车都让人背着徐绮秀,一路上都没让她自己下过地。
岑虞见了,将她请到自己房中,把丫鬟们都喊出去了,又让采薇守住门口,随后才对徐绮秀说道:“你这是怎么了?真生病了?”
徐绮秀说话都有些力竭,喘着气道:“不是,你给我的那两颗药,我全吃下去了。”
岑虞一惊:“我不是让你吃一颗吗?!”
徐绮秀摇了摇头,脸上现出了些喜色道:“虞妹妹,你这几天忙着搬家的事情,不知道外面已经传出去了,”她顿了顿,长出了一口气道,“正像你想的那样,大家都以为咱们是听见了什么大秘密,被吓成这样的。若再有人说是咱们的秘密被人听见了去,那可就没人信了。”
岑虞抓住了她的手,顿了顿道:“那你想过没有,万一你这个大秘密的谎言被戳破了呢?”
徐绮秀并不害怕,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岑虞道:“这件事只有我们知道,只要我们咬死不说,没人会怀疑的。”
岑虞勉强翘了翘嘴角,岔开话题道:“罢了,等会我让岑岱给你开副药喝。”
徐绮秀点点头,看见岑虞的表情有些愁苦,便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道:“你愁什么,我都不愁呢。”
“你怎么能不愁呢?”
“因为我娘已经开始给我物色人家了。”
岑虞一惊,看向徐绮秀,却见她面容平静,只是如同蝶翼一般的睫毛在微微颤抖着:“是张阁老家行四的那位,我以前也见过他,是个很好的人。”
岑虞想了想,问道:“你还喜欢他吗?”
徐绮秀看了看岑虞,忽然莞尔:“你当真以为我那么痴情吗?”她敛了笑意,又道,“我还是能分得清什么重要的,我姐姐三朝回门的时候,我就放下他了。顶了天去,也不过就是一段连话本都成不了的单相思罢了,如今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我很知足。”
岑虞拍了拍她的手,一时默然。
果然如徐绮秀说的那样,坊间传闻愈演愈烈,众人心里对岑虞和徐绮秀所听见的那个大秘密也越来越感兴趣,能把两个孩子都吓得生病发烧,更何况以前活泼机灵的徐绮秀,简直如同换了一个人一般,如今行动举止,是最最内敛稳重的。
可任他们如何好奇,岑虞两人就是不说,众人好奇的心可放不下,居然自动自发地开始找到那天可能被岑虞两人听见说话的人来。
渐渐的,天气愈发地冷了起来,除夕快要来了。
有那么一段时间,岑虞是十分讨厌除夕的。她曾经度过了一个让她永生难忘的除夕,那是她在岑府度过的第一个除夕。
不过如今,父母弟弟都在身旁,又是在将军府里,虽然说不上有多热闹,但却带着说不出的轻松惬意。
除夕未到,年味已至,有心灵手巧的丫鬟婆子,早早剪好了窗花,各处贴上,也有了些热热闹闹的味道,院子里的下人大多是边关人,因此置办了不少边关人爱吃的东西,还买了三只活羊,说了在除夕那天会把这几只羊给宰杀了,分给众人吃。
大家是知道岑翊舟夫妇有多大方的,更加期待起来。
转眼间便到了除夕,今天没人喊岑虞起床,但岑虞还是被吵醒了,天还没亮呢,四处就响起了炮竹声,震耳欲聋,扰的人睡不安生。
因为是除夕,其实她的事反而是最少的,所以也不急着起床,在床上磨蹭了好大一会儿工夫。换上了早已准备好的新衣裳,上头是锦绣双蝶钿花衫,配一条翡翠烟罗绮云裙,还像模像样的梳了一个流苏髻,带上了一对南珠耳坠。
换好了衣裳,岑虞拿着手炉,外头披上披风,缓缓往外走去。
隔壁的岑岱像是听见了声音,从墙头上露了个头道:“岑虞,纪叔叔又给你送糖了,你快点来过来拿。”
岑虞微一挑眉,去了岑岱的院子。一进去,她就看见桌子上摆者三个形状不一的木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