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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进年关,再过几天便是小年了,京城大街上熙熙攘攘,热闹程度远胜于一般时节。不管是小家小户,还是贵族豪门,都会在这个时候出来采买过年的物什。无论身份贵贱,贫富不等,在千百年积淀成的风俗面前都是一样的心情,一年忙到头就是为了能安心过个好年,于是事无巨细,不避繁琐,吃的、穿的、用的都要准备齐当。临街的商铺,沿街而摆的小摊小贩,甚至游走的卖货郎,此时的货品都较平日丰富了不少,只望多吸引一些行人,趁着这几天多赚些过年钱。
京西燕来阁上,临街的一个雅间里,蒋秦风一脸不舍地对着表情淡淡的童明礼道:“童兄,你不能留下来在京中过年么?”
童明月微微一笑,摇了摇头,“以前没离开家的时候,想离开家。如今离家日子久了,倒是思念的很。”他看着面前低着头啜茶一言不发的童明月道,“三弟,你说是不是?”
童明月此时正想着自己的心思,根本没注意听他二人在说什么,于是毫无反应。蒋秦风见状,不满地大喊了一声,“亦旻。”
童明月愣愣地抬起头,不明所以。
蒋秦风道:“干嘛呢?跟丢了魂儿似的,你二哥跟你说话呢。”
童明月目光转向童明礼,“二哥你刚说了什么?”
童明礼见童明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叹了口气。他从身侧拿出一个画筒摆到了三人面前的桌上对童明月道,“你不是说想要几幅鹤童居士的画做传家之宝吗?虽然你也得了些,但是不知道还剩下几幅。”他笑了笑,将画筒向童明月推了过去,“这是他的新作,我重金买来的,现在送了你,当作你高中和新婚的贺礼。这次你可要好生收着。当了驸马你应该也不缺钱了吧?”童明礼虽然是玩笑着说的,但是心里却深有此虑。
当初童明月离家后,童家为了找她差不多将整个宜州城翻遍。自然也就发现了被童明月卖了当盘缠用的好几幅童明礼的画。童明礼虽然生气,但是比起丢失了的妹妹,又算得了什么,只能无奈一笑罢了。
童明礼的打趣让童明月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当初卖童明礼的大作也是权宜之计,并没想过以此为生啊。她打开话筒抽出童明礼的新作来瞧,却是吃了一惊。她看了童明礼一眼,便迅速将画卷了起来。
蒋秦风本欲凑上前也欣赏一下童明礼的大作,谁知童明月只瞟了一眼那画,便迅速合上画卷重新装回了画筒之中。蒋秦风想拿过来看,可画筒被童明月死死扣住,就是不让他看。
两人你争我抢,闹了一会儿。最后童明月黑了脸,蒋秦风才不情不愿地作罢,骂了一句,“小气。”
童明月也不理他,看向童明礼,眼框潮了潮但被她死死忍住,说了一句,“二哥,我知道了,我会好好收着的。”
童明礼点了点头,他知道妹妹聪敏,应会明白他的意思。
这次他三人到这燕来阁一聚本是为了给童明礼践行。饭毕之后,一番话别便送童明礼启了程。看着童明礼远走的背影,童明月心中酸楚莫名,不知道是后悔当初自己的莽撞离家之举,还是想着现在这种状况自己的回家之期不知还要到何时?她眼中又热了起来,但是幸好路口风大,很快便吹干了去。
蒋秦风站在童明月身旁突然叹了一句,“还是回家好。”
童明月奇怪地看着他,既然觉得回家好,你为什么不回家,她暗道。
童明月问起身蒋秦风有何打算?这些时日也没见他干什么正事,难道一直在京城晃荡?
童明月自顾不暇,根本也没空关心蒋秦风干了什么,于是妄自得出这样的结论。蒋秦风虽然不羁,甚至有些吊儿郎当,但是对于大事面前却也正经的很。他老爹知道自己儿子高中之后,喜出望外。本以为是个逆子,谁知道一朝光耀了门楣,自然十分重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蒋老爷给蒋秦风汇了一大笔钱让蒋秦风留在京城,趁着年节时候,多方打点打点,好在来年得派个好官。于是这些日子,蒋秦风也是四处奔走,过的比什么时候都忙。他虽然讨厌这些巴结之事,但是不知为何,他却真的想留在京城之中,除了十里繁华还有一种莫名的牵绊。
蒋秦风将这些告诉了童明月。童明月点了点头,大家都有所忙碌,或为前途、或为生活,只有自己活成了一团乱麻。她不觉暗暗叹气,不知道该怎么解开这些结。
三天前,绿竹回来说公主去找过瑶琴姑娘,不知道说了什么。公主走后,瑶琴便将绿竹赶了回来,什么都没说。童明月皱起了眉,当初也是怕瑶琴被汤家盯上,所以让绿竹陪在瑶琴身边,虽然她也知道或许是多余之举。可是为何?为何偏偏等到公主去找过她之后,才拒绝自己的好意?公主跟瑶琴之间到底谈了些什么?
想到公主,童明月眉头蹙得更紧。
那日上官锦在太后延熹宫中,不顾太后之怒,拼命力保了童明月和林秀君。太后无法,叹着气摇了摇头,对上官锦说了一句,“以后有的你哭的时候。”上官锦哭着说,这一开始就是自己的选择,无论结果如何,都是自己该承受的。虽然最后太后没再追究童明月冒犯之罪,也没有再强逼林秀君为妾,但是童明月心中却并不好过。
因这件事,太后被气的不轻,上官锦便留在了宫中陪伴太后。不仅是要安抚太后情绪让太后解气,还有个原因是上官锦暂时也不想看见童明月。童明月当日所说的话被站在殿外的上官锦听了个清清楚楚,那字字句句都像是钢刀一样□□了上官锦的心。虽然她知道那些话或许是童明月的一时气言,但是无论如何她也不能当作什么都没有听见一样,轻易原谅了童明月,或许也没什么好原谅的,她需要看清楚自己的心还能被伤到多深。
而林秀君回来后,当晚便低烧了起来。一天中情绪大恸,又受了惊,让她本就虚弱的身体有点支撑不住。林秀君被烧得胡话连篇,眼泪不停,口中喃喃,无非就是不想离开夫君之类的言语。童明月又是心疼又是自责,一晚上都担惊受怕,陪在了床边寸步不离,暂也没空想其他事情。还好吃过药后睡了一觉,第二天林秀君便好了起来。大夫说没什么事儿,只是需要静养,勿再让她受到惊吓和不安。
童明月自然松了一口气,高兴不已。林秀君看着一脸喜色的童明月,心中虽然熨贴,但是脸上却是愁意。她坐在床上,握住童明月的手劝道,“夫君,你还是快去接公主回来吧。”若不是公主,恐怕自己和夫君都无法承受太后的盛怒。公主对夫君的情分不下于自己,夫君昨日所言虽然于己而言深为感动,但是对于公主而言却是伤口撒盐。同为女人,林秀君自然知道上官锦有多伤心,于是劝童明月速速去宫中把公主哄回。况且现在这种局面,把公主哄好才是最好的选择。毕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还能跟王主抗衡么?
童明月当然明白林秀君的意思,但是此时去未必是最好的时机。不仅自己没想清楚,恐怕公主也还在气头上。两人都需要时间冷静冷静。
跟蒋秦风话别之后,童明月回到了驸马府。林秀君见童明月一个人回来,惊讶地问道,“你不是去宫里了么?公主呢?”
原来童明月打算今日去宫中将公主接回,却没想到又接到了童明礼和蒋秦风的邀请。自己亲哥哥要回去,怎么能不来相送。于是只好暂时将接公主的事情放到了一边,和蒋秦风一道去给童明礼践行。其实也是因为她心中还是踟躇不定,想拖延一下时间罢了。她不知道见到了上官锦到底该说些什么,说声对不起未免太过空洞和无力?上官锦真正想要的自己却什么也给不了。
林秀君一说,童明月才想起这事儿。她一路上浑浑噩噩,思绪乱飞,有点不知道身在何处。童明月尴尬一笑,说自己忘了。
林秀君无奈地道,“那现在就去,不要再担搁了。”
童明月无法只得转身,又出得门来,谁知道还没登上马车,一辆明黄车架便停在了驸马府门前。童明月疑惑地看去,却见上官锦一身宫服,仪态万方的下了车来。
上官锦见到童明月斜了她一眼,也不打招呼,径自进到里面去了。
童明月一头雾水,公主怎么自己回来了?是太后气消了?还是她自己气消了?不过这样倒也省了自己再跑一趟。不再多想,童明月跟着上官锦走了进去。
上官锦不回自己的归霞院,却到了林秀君的落夕院中。林秀君见到上官锦也是吃了一惊,怎么夫君刚走,这么快就把公主接回来了?况且看公主满面笑意,似是心情很好的样子。
她疑惑地问道:“妹妹你没事吧?”
谁知上官锦看林秀君迎了出来,立即满脸挂笑地朝林秀君道:“姐姐大喜了。”
林秀愣了愣,有点摸不着头脑,一脸茫然地看着上官锦。
随后跟进来的童明月听了,也有些莫名其妙。她不觉问了一句,“喜从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