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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公子请吧。”兰儿将童明月引到瑶琴闺房之外,见他踏进门去,遂轻笑着把门带上。
一进门,一股胭脂香气扑鼻而入,童明月有点晃神,好久没有闻过这脂粉香了。现在自己已用不到,而林秀君生性淡雅,平日里也只是略施粉黛。童明月深吸了口气,似是回味起自己的闺阁时光。令童明月意外的是,瑶琴屋内布置的不像她外表那般艳丽,反是温馨雅致,里外间用红色纱幔遮挡,隐约能看见里面的景致。童明月正打量着,突然一个声音响起,“一别一月,童公子是不是早就把瑶琴给忘了?”语气似嗔似怒,声音娇媚软糯,若是男人听了估计要苏掉半边身子。童明月望向声音来处,只见里间一个人影婀娜地朝她走了过来,一手撩起纱幔,露出一张绝色的脸来,望向童明月嫣然一笑。
童明月一愣,虽然不是第一次看到,但还是惊艳不已。童明月看着那张脸离自己越来越近,近到她的眼前,只见那人朱唇亲启,缓缓地说道:“这些日子可有想我?”呵气如兰。童明月怔怔地望着她的眼睛,看着她的眼波流转,心也不禁跟着跳了起来。
瑶琴见眼前人居然呆住了,觉得甚是有趣,不禁促狭心起,往前一凑,在她的唇上轻轻一啄,便后退两步,立在那里看着童明月掩口轻笑。
童明月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吻吓了一跳,却也回过神来,她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人一脸得意之色,顿时明了,又羞又气,但又不知该如何发作。她心思一转,却换上一副淡定姿态,嘴角勾起浅笑,对瑶琴躬身说道:“看来姑娘想在下想的紧了。”
瑶琴本待看童明月窘相,却没想到她反而打趣起自己来。便也不再笑她,复走上前去,用手指点了点童明月的鼻尖,凝视着她道:“既然知道,是不是该罚?”
童明月展颜笑道:“认罚,认罚。”
瑶琴拉着童明月转身到桌前坐下,桌上已经备好美酒佳肴似是等她入席一般,瑶琴摆好酒杯,拿起酒壶,满甄了三杯酒,端起其中一杯给童明月道:“那就先自罚三杯吧。”
童明月接过瑶琴递过来的酒,看着这琼浆玉液透彻见底,但是面前人的心思却捉摸不透。呵,且看你玩什么把戏,她心想着。便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又一鼓作气喝了另外两杯。
瑶琴看她如此爽快,心下奇怪。见那人又自甄了两杯酒,拿起一杯递给她道:“我已自罚完,这杯酒,该是姑娘陪亦旻喝了吧?”她语气温和,但是眼神却不容拒绝。
瑶琴略一迟疑,随即便迎上童明月的目光,唇角漾起笑意,看着童明月道:“自当奉陪。”只见她捉着童明月递过酒来的那只手,缓缓引其将酒杯送到了自己唇边,就着她的手喝了,又拿起酒壶将自己面前酒杯倒满,举杯敬童明月,“这一杯却是贺公子新婚之喜的。”
知府老爷家招婿之事早就众人皆知,何况是这消息灵通的青楼之中,只是多数人都是只闻其名,不知其人罢了。
二人自然尽饮。
“想必那林小姐定是温柔贤惠,貌美如花吧?”瑶琴问道。
“林小姐秀外慧中,是亦旻高攀了。”
“比之瑶琴如何?”
童明月没想到瑶琴有此一问,回道:“瑶琴姑娘天姿国色、才貌双全。”
瑶琴满意的笑了笑,道:“既然公子如此夸赞,那瑶琴就抚一曲以示感谢。”
她起身款款走到琴旁坐下,手指掠过琴弦,便有一串美妙琴音泄出。她停下动作,抬眼望向童明月道:“公子可有喜欢的曲子。”
童明月笑道:“今日能亲眼见到姑娘的仙姿,又能亲耳听到姑娘的妙音,虽死足以。哪还有什么要求,姑娘随意吧。”
瑶琴莞尔一笑,便拨弄起弦来。琴音婉转连绵,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入耳入心,不禁让童明月回想起自己给老爹祝寿时的情景,各种复杂情绪皆涌上心头。
一曲罢了,童明月抚掌赞道:“姑娘琴艺不愧是一绝,这一曲够我绕梁三日了。”
瑶琴做回席上,笑着回道:“那三日后,公子再来便是。”
童明月闻言一怔,也不接话,只举杯相敬。喝完她站起身来,拱手道:“上次姑娘搭救之恩,亦旻无以为报,日后姑娘若有所需之处,亦旻定当义不容辞。”她顿了顿,看了一眼窗外,接着说道:“今日时候不早了,亦旻也不便久留。瑶琴姑娘早点歇息吧。”
瑶琴闻言,起身挡住她的去路,嗔道:“说好了共饮一宿的,童公子怎么这么早就急着走啊?”说着身子又慢慢向童明月逼近,最后几乎依在了她身上,一双翦水秋瞳望着眼前人,轻轻说道:“既然无以为报,那就以身相许吧!”那声音亦像她轻轻拨弄琴弦的手,一下一下地,撩拨着听者的心。
童明月本来念着时候不早了,不欲再与瑶琴逢场作戏,却没想到她如此变本加厉。此时她那柔软的身子贴着自己,又极尽挑逗,让她内心一阵躁动,她想按下这躁动却发现无法控制,便对眼前引起这躁动的人生出了几分怨气。你想玩是吧?好,就陪你玩。
她一只手揽过瑶琴的纤腰,让她更加紧贴住自己,另一只抚摸着她那娇艳的嘴唇,问道:“你引我来,就是为了这个?”
“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吗?”瑶琴被她的动作吓到,有点愣住,但是还是软媚的答道。
童明月牵起一边嘴角,邪魅一笑,黝黑晶亮的眸子微微眯着,说道:“就如你所愿。”瑶琴不由得心突的一跳。只见童明月低下头,一口含住她的樱唇,吮吸起来。瑶琴脑子轰然炸开,瞪大了双眼,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不应该是这样的啊?只是……这个吻为什么会让自己沉醉?不自觉地想闭上了眼睛。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也许很久,也许只有片刻,童明月松开瑶琴,瑶琴回过神来,她赶紧一把推开童明月,啐道:“要死了,你这假小子也太入戏了吧?”
童明月也是玩笑心起,才做出此举,她一向行事大胆,不拘一格。但毕竟是第一次亲别人,此时回过神来也已经是面红耳赤,结果听到瑶琴之言,又如晴空霹雳一般,让她大惊失色,结结巴巴道:“你,你,你怎么知道我是,女的?”
瑶琴撇了她一眼,看她一脸惊愕,觉得有趣,放声笑道:“从第一次见面,我就知道了。”
想来瑶琴在风月场中阅人无数,能稳坐花魁之位,除了靠那绝色的容貌,还因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和一双犀利的眼睛。她第一次见童明月,见他面如冠玉,眉目如画,身为男子美貌竟不下于自己,便吃了一惊。又见他虽然脸长的极美,确不似男子那般棱角分明,身边的小厮也是眉目清秀,心下奇怪。他望向自己的眼神,完全不像其他男子,竟是干净清澈,没有一丝杂念,心中便已肯定了七八分。后来坐到了车上,她故意摘下面纱试探,发现其眼神依然坦然分明,便就十分肯定了,眼前这个小子,原是个女子啊。她不明白为何童明月要女扮男装出远门,看她衣服精致考究,举止斯文有礼,应该也不是穷人家的孩子。二人才刚刚相识,她也不便戳破。她虽身在风尘,却心气颇高,自然对同样落难的女子抱有怜悯之心。她有心想帮童亦旻一把,便邀请其同车而行,赠扇施银,想着她如果遇到了难处或还可以来找自己。
却没想到,那日她再次听到童亦旻的名字的时候,居然是听姐妹们在讨论知府家新招的上门女婿。一会儿说他运气如何好,一会儿又说如何的不好,有的说他长的俊俏,有的说他其实是哪个勾栏院的小倌,一朝交了好运。她当时以为自己听错,童亦旻,就是那个假小子么?娶了知府千金?难道自己看错了?她脑中顿时有了无数个问号。
今天听兰儿来报,说上次的童公子也是三人之一,她便想着引来试她一试,结果这假小子倒真让人意外呢。
童明月听瑶琴说了前因后果,怒从中来,冷着脸问道:“所以刚才,”她看向瑶琴,眼神冷然,“都是你在戏弄我?”
瑶琴尴尬一笑,表情讪讪。
“你,……哼!”童明月瞪着瑶琴,又羞又怒,想骂却又不知道该骂什么,只得甩袖摔门而去,留下瑶琴,愣在当场。是自己玩过了头吗?瑶琴茫然地看着那消失的人影。
“连碧,你去灶上看看莲子羹好了没。”林秀君吩咐道。
今天童亦旻出门的时候跟她说是林昊相邀,若赶不回来陪她用膳散步,也不必等,让她自己早点歇息。这些时日,林昊时常邀童亦旻出去,林秀君也并不感到奇怪,但是还是吩咐厨房给他熬了莲子羹。
连碧刚去,连朱就拉着个脸回来了,对林秀君道:“小姐,咱也别等姑爷了,您身子还未大好,早点歇着吧。”
林秀君见童亦旻迟迟未归,便让连朱去前院打听,此时看连朱脸色,又说出这话,觉得有异,便问道:“怎么了?姑爷和大爷去哪儿了?
连朱欲言又止,她心中虽生气但也知道男人出入那种场合乃是常事,又怕说了引小姐伤心,便站在那,不做声。
林秀君见她这副模样,心里已经猜出八分,似不死心地她还是问道:“是去了青楼吗?”声音清冷。
连朱一愣,只得点了点头。
“小姐…,”她看林秀君脸色平静,却不言不语,怕林秀君多想,正想出言劝几句,谁知外面一声碎裂声,似是什么东西被打破。林秀君和连朱具是一惊,连朱吞回要说的话出门来看,见是连碧打破了碗莲子羹,便骂道:“哎呀,你怎么也不小心点,这可是给姑爷吃的。”
刚说完又泄气道:“算了,反正也用不上了。赶紧收拾了吧。”连碧却只低着头捡着碎碗,一言不发。
“连碧,你进来。连朱,你帮连碧收拾一下吧。”林秀君的声音从屋里传来。连朱连碧互看一眼。看着连碧进去,连朱捡起地上的碎片,轻轻的叹了口气。
“小姐,已二更了,歇了吧。”连朱仔细瞧着林秀君的表情,想看出她到底是难过还是真的想开。
从听到了姑爷逛青楼的消息到现在,小姐似乎没什么反常,面上也无悲无喜,只是此时看着她还在拿着姑爷的新衣在做,也不去休息,连朱明白,也许小姐心里并不像表面上看到的那般淡然。
林秀君抬起头,朝门外看了看,不知是看夜色渐沉还是在看未归人,她嘴角牵出一丝淡笑,对连朱道:“好吧,绣完这朵花就去。”
突然门外守门的婆子跑过来到道:“姑爷回来了。”紧接着童明月走了进来,林秀君赶紧站起身迎了上去道:“回来啦,我命让丫鬟给你炖了莲子羹,先喝点吧。”
“别忙了,我想沐浴休息了,你也先歇着吧。”童明月因被瑶琴戏弄,怒气未消,此刻见林秀君,又想起被瑶琴识破之事,更添烦躁,便漠然回道。
林秀君一怔,眼前这人眼神分明回避着自己,语气冷漠,是自己没见过的模样,她心里一沉,但也没说什么,只是吩咐连朱去准备沐浴事宜。童明月亦不再多说,走了出去。
沐浴完,童明月进的房来,屋里很安静,因她此时脑中还是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便只以为林秀君许是睡了,也不甚在意。她坐到榻上,想起今天之事,觉得自己实在是好笑,怎么就变成了这般境地。她苦笑着摇了摇头。突然一双手从背后搭上她的肩,随后就感觉到一个软软的身子贴了上来,童明月一跃而起,大惊失色的看向榻上。
“连碧?你怎么在这?”她一看,居然是林秀君的婢女连碧,惊问道,声音也不自觉的变大。话刚问出口便发现眼前之人只穿着肚兜,几近【全】裸地跪在榻上,又羞又怯的看着她。童明月明白过来这意味着什么,惊怒不已,说出来的声音确冷的吓人,“是小姐让你来的?”
“奴婢也是愿意的。”连碧忙道,脸上一片潮热。当小姐第一次让她服侍姑爷的时候她就感觉到了什么,虽然知道不应该但还是忍不住有了那般心思,只是没想到这么快。今天林秀君跟她说的时候,问她是否愿意,她心里是极愿意的,但是却明白不能在小姐面前表现出来,只能说任凭小姐做主。此刻听那人问起,她也再顾不得矜持,赶紧表白道。只是那人听了却只冷冷问道:“小姐现在在哪?”
连碧不明所以,但还是恭顺的回答到,“许是在西院暖阁里。”便看到那人转身摔门而去,原本跳个不停的心也像是跳入了井底,一阵冷意袭来。
林秀君坐在暖阁里,手里依旧拿着活计在做,心思却不在活计上。自己真的是不称职吧,这么长时间了,未尽到一个妻子该做的事。虽然他没说什么,还对自己极尽温柔体贴,但是终究是个男人。他去寻花问柳也是情有可原,只是那个地方的女子毕竟不干净。
“哎哟。”一不小心被针扎到了,林秀君轻呼出声。
连朱跑过来一看,赶紧拿帕子给她捏住,看她面容憔悴,无奈的道:“你这是何苦呢,小姐。”
林秀君看着被针戳破的手指,惨然一笑。是啊,我这是何苦呢,既然早就决定了让连碧服侍他代自己尽妻子之责。为何此刻,自己的心却像这手指一样滴着血呢?
突然房门被踢开,二人具是一惊。连朱见来人是姑爷,面上一喜,看向林秀君。林秀君起身迎了过来,见童明月脸色不愈,便对连朱道:“你先下去吧。”
连朱忙退了下去,走时还不忘关上房门。
童明月走到林秀君面前,看着她那双清淡无波的眼睛道:“是你让连碧来伺候我的?”
林秀君看着他,眼睛突然酸涩起来,“是。”
“为什么?”
“这是为妻该尽之责。”她别过脸去,似是怕眼前的人发现自己眼中含着的泪。
“呵,要尽为妻只责?”童明月低头冷笑。
她的笑,此刻却像一把刀一样刺进了林秀君的心里,林秀君用力的咬住了自己的唇。
童明月突然敛住了笑,一把将林秀君揽入怀中,一手捧着她的脸逼着她与自己对视,“为什么不自己来?”
林秀君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被那人紧紧的搂在怀中,让她浑身都僵硬起来。那双漆黑的眸子,此时却像深渊,不知道隐藏着什么,让人看不真切,却不由自主的被吸着不愿挪开了去。只听那人用无奈又冰冷的声音说道:“好,既然你想尽为妻之责,那就如你所愿。”自己的唇突然被另一个柔软覆住,那温热的触感让林秀君心跳不已。她慢慢闭上了双眼,任那人在自己唇上轻咬慢吮,一颗泪珠缓缓沿着她的脸颊流下,流进二人口中,于是一阵咸味在二人口腔里蔓延开来。
童明月猛然惊醒,惊恐的看着眼前人,立即松开了手,后退了两步,见林秀君泪痕未消,一阵后悔。我到底是在干嘛?难道真的是入戏太深?她此时心乱如麻,不知所措,只想逃离这个状况,遂淡淡地留下一句,“我去书房睡。”便转身而去。
林秀君怔怔地看着那人离去的背影,不知道这一切是否真实来过,嘴角的温度犹在,自己的心跳未平,只是眼前的人影却模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