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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深,许是应酬时酒水喝多了,陆老爷半梦半醒起来,凉风幽幽自窗外吹进房间,帷幔轻轻扬起,月色照进地面,一室安静黑暗。
陆老爷揉着眼睛起夜,突然猛地一回头,似乎在珠帘幔帐后察觉了什么东西,他走近掀开素白幔帐,一张突兀的狐狸脸出现在他眼前,狐面人身,细长半眯的眼睛,素白的衣裙,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静静地望着他,似乎能蛊惑心神一般。
倏地瞪大了眼睛,那双眼睛也发现了陆老爷,直直的将视线移了过来,陆老爷再也忍不住,连连惊呼大叫,刹那间,陆府灯火通明,招来了许多下人……
“事情就是这样,赵大人,你说这个狐仙娘娘大半夜的怎么去了陆老爷家里?”林子谦实在是搞不明白,“而且他这次没有杀人呢。”
常慧宁听了也觉一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连茶也不喝了,“淮景,我都听说了,不止是陆老爷家,陈琦,吴铭他们几个来苏州玩的,都被狐狸精……阿不!是狐仙娘娘吓个半死,这才几天时间,这狐仙娘娘就频频作案,这……你说我是不是很悬呢?”
赵大人白他一眼:“你还发觉吗,头一个见到狐仙的就是你啊。”
“好事是这么回事儿呢……”常慧宁吓得瞪大了眼。
林子谦心道果然什么人结交什么样的朋友,看这常大公子这德行……啧啧。
赵大人翻了许多卷宗,还是没有找到有关当年案子的记录,林子谦说怀疑是有人故意抹去了这个案子,现在想想好像也像那么一回事儿呢。
赵大人沉吟半晌,“眼下城中那些富商都被狐仙吓了一遍,竟然开始新修起了狐仙庙,重塑狐仙金身,还日日供奉,搞得人心惶惶。林子谦,你那里有什么进展?”
闻言林子谦撇了嘴,“李家还不是那副昏了头的样子,现下个个拜起了狐仙娘娘,李家二老便日日闭门不出,省的心烦,什么人也不见,什么消息都没有。”
赵大人却笑道:“这样吗,那好吧,本官去走一趟好了。”
林子谦以尚书亲弟的身份尚被赶出李家门口,就不信赵大人一个小芝麻官能撬开李家二老的嘴。他料定了赵大人也是吃定了闭门羹,却没有想到,赵大人竟然真的凭着三寸不烂之舌让李家二老答应了开棺验尸这等荒唐事。
林子谦气得没话说,李家老爷只见了赵大人一面便又不管了,想来两个儿子都没了,心下此时还是很伤心的。一行人来到了山上李霁襄的墓前,但那座修葺得十分大气的白坟一侧,还有一座小坟包。
赵大人看了一眼,念出了上边的名字,“若霜?”
林子谦也注意到了,“是那个杏花楼的姑娘。”
常慧宁也听了一些李霁襄和若霜的事,见状便不由得感叹,“这对凄苦的情侣,生不同同裘死同穴,也合该安息了吧。看来李家老头也挺有心的嘛。”
“也就你屁事多,整天儿女情长生意都不做了。”赵大人嗤笑道。
没有黎清殊这个可怕的存在在身边,常慧宁即刻反驳,同样鄙视道:“你不是吗?为了夫人大官不做了,家里生意也不管了,老爹老娘都丢下了,你好意思说我啊?”
闻言金昊轩和林子谦二人齐刷刷将视线转向赵大人,一脸不可思议,林子谦惊道:“没想到赵大人看起来吊儿郎当的竟然还有这样的过往?”
赵大人尴尬的咳了一声,向已挖开的棺椁走去,“废话一大堆,不是说好来验尸的吗!”
五年前埋下的棺椁一层层被打开,乃至最里层的棺材,还能看到上面精致繁琐的雕工,用的最贵的楠木金丝棺,棺椁内还有些陪葬的玉器,财物,可见李家对李霁襄的重视。两边的衙役已经准备好了,王捕头问道:“赵大人?”
赵大人点点头,“开吧。”
几人就站在挖开的那个大坑边上,衙役们撬开了棺材盖板,将其起开,几人入目便看到一具青黑腐烂的尸体,还散发着恶臭。几人下意识的捂住了口鼻,常慧宁吓得移开了视线,懊悔道:“早知道不跟你来了……”
赵大人骂道:“开棺验尸这种事情,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事,谁让你来了?”
“不是为了心安吗,那东西那么邪门……呀,我还是躲远点吧!”常慧宁捂住口鼻,只敢远远地望上几眼。
二人说话间,林子谦与金昊轩二人已经和陈仵作下了坑里去查看尸体,即便是赵大人,也是做了好一番心里功夫,才有胆子走过去。他望了一眼棺材里干瘦得明显看到骨头轮廓,一身青黑的尸体,没忍住侧开脸,捏着鼻子问:“怎么样,看出什么来了?”
陈仵作面无表情的察看了一番尸体,甚至还割开了寿衣查看了尸体上半身,那腹部血肉模糊,肠子什么的都烂成一堆,一片乌黑溃烂,陈仵作还拿刀搅和了一番。所幸由于棺木好,尸体只是慢慢腐烂干化,并没有看到明显的蛆,但是继续看下去可就不一定没有了。
赵大人机智地移开了视线,不过半时便看到林子谦煞白着一张小脸,匆匆跑到树林边吐了起来,常慧宁在一旁幸灾乐祸,“哈哈哈……小朋友,要说人呢就得识时务,受不了别硬撑呐,像我这样乖乖地等着不就好了嘛。”
而后常慧宁遭到林子谦的白眼,充满鄙视不屑。金昊轩却一路看着陈仵作验尸,可见胆色果然不小。少时,陈仵作擦了手爬出了土坑,面无表情道:“赵大人,尸体腹腔部有残留毒物,确实是中毒身亡的,生时痛不欲生曾有过自残,乃至肠穿肚烂而死。但是中的什么毒我就不知道了。”
“你辛苦了。”
陈仵作不语,又是面无表情地退下。林子谦吐得脸色惨白,还不忘案子,“赵大人,这么说来李霁襄的死绝对不是偶然。”
“我知道,但是李霁襄的案子,和李二又有什么关系?”
金昊轩想了想,问道:“需要再查看若霜的尸体吗?”
“那就不必了。”赵大人说道,若霜是溺水身亡,且都这么多年过去了,验尸也验不出来什么。他们此行就是为了证明李霁襄是人为的中毒身亡,而非是狐仙娘娘前来降罪的。“现下毫无头绪,若能找出当年查过此案的人便是再好不过,先回去吧,还得从长计议。”
林子谦也点头,五年前的案子早就被人抹去痕迹,想要查清少不得需要些时日,急不来,现下还是先将城中狐仙娘娘的迷信谣言破除才是要紧事。“也不知到底是什么人在冒充狐仙到底吓人,或许将他拿下才能破这五年前的旧案。”
几人心事重重地调头回去,但常慧宁回头看了一眼,突然惊呼出声,“啊!”
赵大人无奈地看着他:“你又怎么了?瞧见鬼了?”
常慧宁腿又软了,指着还未盖上棺材重新埋回去的尸体,哆嗦道:“那个,李、李霁襄的肚子怎么在动呢?”
赵大人还真回头看了一眼,“我怎么没看到?”
陈仵作在一旁默默说道:“那是蛆吧。”
想想还有些恶心,赵大人一脸责怪地看着他,常慧宁也尴尬地干笑几声,还是惶惶不安地又回了头,赵大人不管他了,转身就走。
未料常慧宁又抽风了,猛地大叫一声,倒在地上抱住了赵大人的腿,惨叫不断。赵大人没想到他会这样,一时不察便摔倒,正巧脑袋磕到了李霁襄的墓碑上,墓碑上沾了血迹,赵大人便昏了过去,昏之前唯一一个想法,就是打死常慧宁这个混蛋!
“啊啊啊!赵赵、赵淮景!你没事吧,快醒醒啊!”
常慧宁慌张地抓着赵大人双肩使劲地摇,对方早已没了意识,半张明俊的脸上都是血,就在李霁襄的墓碑前,看得其余衙役都开始慌了。林子谦赶紧制止常慧宁粗暴地行为,急道:“你再这么摇,赵大人就要死了!”
常慧宁赶紧停手,急得六神无主,“那怎么办?”
金昊轩手忙脚乱地撕下衣角,包住了赵大人的额头暂时止血,一边说道:“都别说了,快带赵大人回城找大夫吧,王捕头,你们继续善后,我们几个先带赵大人回去。”
那些衙役这才回神,低头将李霁襄的棺材又钉了回去,只不过各个神色各异,不知道在想什么。
帮着金昊轩将昏迷的赵大人驮到他背上,林子谦这才反应过来,没好气地问常慧宁:“你刚才叫什么呢?不就是几条蛆吗?”
常慧宁慌得焦头烂额,脱口而出道:“那边树林里头,我刚才看到了那张狐狸脸,跟上次看到的一模一样……哎哎,淮景他这样,要是出了事,小黎会打死我的吧?我的妈呀呜呜……”
常慧宁欲哭无泪,但林子谦却没空搭理他,拧着眉细来不及细想又忙回头道:“王捕头,你们快去树林后边查看一下,看看有没有人。”
王捕头神色凝重地点头,“好,二位公子可要好生将大人带回去。”
林子谦嗯了一声,犹豫了一阵,还是和金昊轩一道回城。常慧宁哪里还敢留下,就算腿还软着,也顾不上了,他这回闯大祸了,一边走一边嘀咕,声音都要哭出来了:“完了完了,淮景你还是快点醒吧,就算黎清殊不打死我,你爹娘也不放过我呢嘤……”
黎清殊?金昊轩神色一顿,如同深海般浩瀚无边的眸子有了几分肯定,斜眼望了下喃喃自语的常慧宁,脚步还是极快的往城里赶。
赵大人就出了一趟门,回来就昏迷不醒了,听到都是常慧宁干的好事后,黎清殊恨不得当场打死他,还好金昊轩二人劝住了。请了大夫来看过,仔细包扎过后诊了脉,大夫说无大碍,黎清殊也没放心。
常慧宁在屋外可怜兮兮地看着黎清殊,愣是不敢再胡言乱语了。到晚上赵大人还没醒,黎清殊都要茶饭不思了,一直守在床边不肯离开。
王捕快回来后告知了林子谦,树林里并没有找到什么人。林子谦大感失望,“常慧宁真的看到了狐仙了吗?”
常慧宁岂容他人质疑,为此他还将好朋友赵大人给害得受了伤,他理直气壮道:“当然是真的了!我就是看到了狐仙才怕成这样的呀!”
“你还有脸说?常慧宁,你是不是不想活了!”赵大人屋里传出了黎清殊暴怒的声音,常慧宁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话了。
林子谦与金昊轩又进屋看了赵大人,赵大人安静地躺在床上,唇色苍白,看着丝毫没有生气的虚弱模样。床边一直照看着赵大人的黎清殊,着急得额头上都泌出了一层薄汗。林子谦安慰道:“赵夫人莫担心,赵大人会没事的。”
黎清殊不阴不阳地哼了一声,连眼角都不看他。抓着赵大人软趴趴的手苦闷道:“赵淮景,你快点醒醒啊,我都快急死了,你再不醒来,我就要打死常慧宁了!”
赵大人没动静。林子谦与金昊轩抽了抽眼角,为常慧宁默哀。黎清殊又道:“你再不醒来,唔、我也要走了,不管你了,呜呜,赵淮景,你倒是醒来啊!”
黎清殊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林子谦其实很想说,大夫说了赵大人伤并不重,早该醒了,哪怕最晚次日也要醒来了,但是黎清殊的表现好似要丧夫似的。金昊轩似乎忍笑半晌,侧首无奈地与林子谦悄声道:“算了,关心则乱,我们先出去吧。”
跟着金昊轩退出了房间,回头一看常慧宁还抱膝坐在门边,一副期期艾艾地模样,“淮景醒了没有?”
林子谦:“……”其实赵大人他真的没有死吧?
金昊轩也道:“……其实,赵大人他已经醒了呀……”
“啊?”林子谦与常慧宁皆是不解地看向金昊轩,金昊轩摸了摸鼻子,无奈解释道:“可他就是醒了呀,明明都醒了……我也不太懂……”
两人还是一脸不明,直到听到屋里的黎清殊毫不避讳的直白,“淮景,你再不醒来,我就要亲你了,你不是最害羞的吗……”
林子谦脸一红,常慧宁也脸红了,几人面面相觑,视线交汇之后还是决定先走为妙。黎清殊说了这样的话,赵大人还是没有睁开眼皮,黎清殊着急了,“我真的要亲了!”
赵大人:“……”
还是没有醒来,黎清殊拧眉望他半晌,俯身慢慢靠近赵大人的脸,有些紧张的又问了一遍,“我真的要亲了……唔!”
话音刚落唇舌便被擒住,湿软的触觉和毫无技巧的亲吻,还不如直接说啃咬比较准确。黎清殊心下大喜,同时也松了一口气,赵大人真的醒来了!
不再计较唇舌的麻疼,黎清殊正想要起身,感觉到后脑一只手压住了他,生怕他离开一般,腰间也缠上一条铁臂,紧紧搂着。两人身体贴合毫无缝隙,黎清殊尝到了唇舌的血腥味,哪里还不知道赵大人打的什么算盘,又好笑又好气。
但也气不起来了。
唇舌相交,发出令人脸红心跳的啧啧水声,黎清殊只能偶有分开的缝隙时轻声说上半句,虽有些疼痛,但也渐渐得了趣,眼神逐渐迷醉,抬手轻轻抓紧了赵大人的衣襟,“唔……轻点……不要咬那里……啊很疼的!淮景……”
暧昧的低吟与喘息,听着就让人脸红心跳,赵大人终于睁开眼拧眉看着黎清殊的脸,似乎很不满黎清殊这么多话,将他推开,慢腾腾起身,顺便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涎水,重重地哼了一声,沉着脸道:“不来了,你自己玩吧!”
黎清殊摸了摸发麻的嘴唇,一脸复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