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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天机司殿外的长廊上,司监吴大人正快速的奔走着。黑色裹金边的长袍下摆随着他的脚步在身后不断翻滚,路上的司侍看见他俱都停下了脚步,垂手敛目行礼。
吴大人目不斜视,径直到了天机殿外方才停下脚步,低头双手捧起手里的羊皮卷微微躬身:“禀司殿大人,属下有急报。”
殿内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进来吧。”
诺大的天机殿内只有一地随意散放的木雕,有的已经完成,花鸟鱼虫什么都有,有的只雕了一半,更有甚者根本看不出来雕的是什么东西。在一地杂乱的木雕中站着一个同样身着天机殿黑金服饰的老者,手上正拿着一把刻刀,在半人高的木头上描绘着复杂的纹路。
吴大人小心的绕过满地的木雕上前,奉上了手中的羊皮卷:“司殿大人。”
黄司殿放下了手中的刻刀,拿起一旁的软帕擦了擦手,接过羊皮卷展开看了不到一刻眉头便微微皱了起来:“此事属实?”
“是。”吴大人恭敬的回答,“曹司监已亲自证实。曹大人用了紧急联络的法阵,第一时间将此消息送进京,此刻他已带着嬴阳天机司的人,用腰牌调动了城里的驻军,先行去了那里封锁了周围。”
黄司殿点了点头,从腰间抽出一支令牌递于他:“调几个人,去帮一帮曹司监。”
吴大人恭敬应下:“是。”
夏满坐在马车里,闷闷不乐。
他们出了嬴阳城,正在赶往关州方向。
看着宇文墨闭着眼睛靠在车厢壁上假寐,夏满终于忍不住坐过去抓住他的胳膊:“先生,我们就这么一走了之了吗?”
宇文墨睁开眼睛看向她:“小满打算如何?”
“那山洞里到底有什么我们都还不知道呢!”夏满撅起了嘴,“你让玄天去给朝廷送信,然后就撒手不管了?”
“小满,这世界上的有些事情,不能为之。”他耐心的和她解释,“那山洞里的事情,牵扯太多,我们不适宜被卷进去,让玄天上报朝廷,让天机司的人处理是最好的办法。”
“天机司?”夏满被转移了注意力,“什么是天机司?”
他简单的解释:“就是掌管灵师的地方。整个大辽的灵师,都归天机司管辖。”
夏满泄了气,朝廷派遣灵师前去处理,自然比他们管闲事要强的多,先生的决定是对的。
没有刮风的时候,平原上一片死寂。掉光了叶子的树一动不动的矗立着,枯黄的草和土黄的地连成了一片分不清彼此,地上看不见任何小动物存在的踪迹,天上也没有鸟飞过,一眼望出去就是一望无际的昏黄,在很远的地方,地平线和灰蓝的天空界限分明。
嬴阳城距离关州也就大半日的车程,天擦黑的时候,他们赶到了关州。
到了这里,就走出了中原腹地,抵达了北部的边界。
关州是大辽的第一天险所在之地,也是进京的必经之地。
平原到了这里不再往前延伸,高达数千丈的绝壁山崖拔地而起直入云霄,因为山势太高,山顶上终年积雪,时常还有雷暴,天气恶劣。唯有一条山间峡谷可以通过这一带山脉。朝廷依山势在峡谷里修筑了关隘,关隘后便是关州,一个整个坐落在峡谷里的小镇。
这道峡谷绵延数里,夏满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景色。站在峡谷里抬头看天,天空变成了窄窄的一条,像是一条缀满宝石的飘带从他们的头顶飘过。
在关州歇息了一宿,第二日一早他们便出发。走出这条窄窄的峡谷后,眼前景色骤然一变。
一望无际的草海在他们眼前铺展开来。
夏满情不自禁的哇了一声。
草已变作金黄,风吹过,如金色的波浪般绵延起伏。草海里散布着星星点点的白色小花,叫不出名字,只有指甲盖大小,看着幼嫩无比,却意外的坚韧。
这就是海野原,大辽第一大草场。
不知是不是高大的山脉阻挡了地气的流动,中原少雨,始终是缺水的一片枯黄,这里却降水充沛,水美草丰。时不时能看见蜿蜒的小河在草海中流淌而过,平静的湖面映着阳光,泛着粼粼的波光。
夏满看见了成群的羊悠闲自得的吃着草,放羊的小倌嘴里叼着草根,哼着不知名的歌,偶尔抡起手里的皮鞭,在天空就是一声炸响。
“先生先生!”夏满满脸都在放光,“我想骑马,我要骑马!”
难怪金老头今早出发的时候解开了两匹马牵在车后,原来早有准备。
宇文墨笑着应允,下车牵了那两匹马出来,把马鞭交到她手上:“慢点跑。”
上了马她就把先生的嘱咐尽数忘到了脑后,一勒缰绳,双腿一夹,马儿顿时如离弦的箭一般疾奔而出。
夏满纵马跑了很远,直到马儿累了方才放慢了步伐,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跑到一条小溪边。
夏满跳下马,掬水洗脸。这里的水清澈见底,小溪最深的地方也不过刚刚过膝,然而溪水极冷,凉可透骨。夏满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这么冷!”
身后传来马蹄声,宇文墨跟了上来,他翻身下马走到她身边,拿出腰间的壶装水。
溪水里有鱼,迎着阳光一翻肚,就是一道银光。夏满兴奋的指着溪水中间:“先生,抓鱼抓鱼,我们烤鱼吃!”
普天之下会用符阵来抓鱼的,恐怕也唯有他一人了。
在阵法的驱动下,溪水里的鱼尽数游到了他们二人面前的浅滩,他挑选了几条肥美的,余下的皆都放生。
就着溪水破肚,刮鳞,清洗干净,用树枝串起来,抹点盐,在河边清出一小片空地,架起了篝火烤了不久便已是芳香四溢。
夏满吃得眉开眼笑,已经很久没有吃过先生亲手烤的东西,她的唇角都挂上了油渍。
眼看着太阳渐渐西沉,夏满满足的打了个饱嗝,摸摸自己浑圆的小肚肚:“先生,我们今晚要露宿吗?”
“不,继续走。”他说,“我们尽快穿过海野原,过了天裕关,距离京城就不远了。”
等了小半个时辰,金老头驾车赶了上来。
晚上他们就在车厢里歇息,金老头继续驾车往前走。
很少有人会在海野原露宿,因为海野原不仅有美丽的景色,还有隐藏在下面的危险。
海野原狼群众多,狼患一直是当地牧民最为头疼的事情。有很多蒙古包都曾发生过类似的事,前一天晚上看着家人进去入睡,第二天早上醒来却只剩一个空空的毡毯。人被偷偷潜入的狼群叼走吃掉了。
夜晚行走在草原上,是一种很特别的体验。
天似穹幕笼罩大地,整个天地间仿佛除了他们这辆马车再无他物,四周空旷一望无际,风吹过有些冷,心很宽广。
夏满撑在车窗上,微微眯起眼睛吹夜风,脸颊虽然被风吹得冰冷,却十分舒服。
额头一暖,宇文墨替她披上了披风和帽子:“别贪凉。”
风里带着什么东西。
夏满皱了皱鼻子,转头看向窗外。漆黑的天幕下,什么都没有。
但是风里带着丝丝缕缕的气息,狂躁不安,血腥杀戮,狡猾残忍,跃跃欲试。
“先生。”夏满扭头说,“我们被盯上了。”
他们被盯上了,距离他们约莫半里,暗夜里亮起了一双一双幽绿的眼睛,牢牢的紧跟着他们前进的方向。
这是一群饿狼,早先宇文墨和夏满在河边烤鱼的时候就落入了它们的视线,它们耐心的潜伏着,追踪着,直到此时才渐渐缩短了彼此之间的距离。
海野原的狼,习惯了人肉的香味。
狼群悄无声息的前进着,像是黑夜里的幽灵。它们胸有成竹,步伐有条不紊,这样的杀戮它们已经进行了不知道多少回。
狼群的后方,一个身材高大,身披灰色斗篷的男人同样悄无声息的在暗夜里前进着。他从头到脚都笼罩在严密的斗篷里,唯有胸前露出一小截金雕的兽牙。
男人走到高处,黑暗中他的眼睛和常人不同,整个黑眼仁都是瞳孔,黑暗对他而言犹如白昼,他清楚的看清了前方狼群的伏击和正在前行的马车。
他取下腰间悬挂的一个指节大小的金竹筒拧开,倒出绿色的晶末在掌心,他默念了几句咒语,闭上眼睛冲着狼群的方向用力吹出了晶末。
绿色的晶末变作绿色的晶雾,顺着看不见的力量推动,落到了每一只野狼的身上。
野狼痛苦的一震,前爪伏低低下了头,爪子用力抓着地面,血管鼓出了它们的皮肤,肌肉膨胀,随着啪啪的轻响,它们的身体迅速变大变高变壮,它们的牙齿如同刀刃一般交错着伸出了唇外,它们的皮肤也变成了黝黑色,不过呼吸之间,这群普通的野狼就变成了幽狼。
头狼扬起头一声凄厉的长嚎,狼群纷纷响应,一时间草原上狼嚎此起彼伏。
夏满兴奋的握紧了窗棂探出半个身子往后看:“来了!”
大地在震动,狼群不再隐匿身形,朝着他们扑杀而来。
灼华上了车顶,长长的藤蔓从她的掌心透体而出,一扬手,藤蔓带着破空声,击飞了当先扑来的两只野狼。
侧面的黑暗中猛然扑出来两只幽狼,径直咬向拉车的马儿脖颈,然而金铁交鸣声响起,马儿未受半分伤害也未受惊,仍然机械的奔跑前进着。
金老头一伸手,握住一匹狼的后腿,双手用力,血肉横飞,将其撕成两半扔了下去。
男人冷笑一声,拿出了腰间的兽头短笛放到唇边吹响。
马车前方的地面一阵不同寻常的波动,突然陷落了下去。无数足有成人胳膊粗细的朱红色蜈蚣密密麻麻的从地里爬出,身子一弓,如红色的闪电般射向马车的方向。